灰熊动作一顿，无语至极。


    他盯着衡海那张睡得毫无防备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灰尘、汗湿的模样，心里直犯嘀咕。


    我在这累死累活翻箱倒柜找线索，你小子倒好，倒头就睡，不过能在副本里睡着的也是神人了。


    他犹豫了一下，没打扰衡海，往老疤两人的方向走去。


    “你们俩找到啥有用的线索了？我在木箱里发现了些旧书信，应该是陈家当年的一些往来信件。”


    灰熊率先开口：


    “我看了里面的内容，当年陈家老爷的胞弟，也就是那位‘二老爷’得了失魂症，整日疯疯癫癫，陈家为了救他，四处寻访术士。”


    老疤接话：“这么说来，我手里这本应当就是那个术士的自传。”


    薇姐点了点头：“那术士确实有些本事，刚到陈家没三天，二老爷的疯病就好了大半，陈家上下都把他当活神仙看待。”


    “谁知这术士是个心黑的，性子唯利是图，早一步被陈家的政敌提前收买了，一开始就没打算真心救人。”


    老疤皱着眉，翻看手里的札记：“术士的想法是，先救人，拿了好处再下一剂猛药。”


    “这个轧机的末尾记录了陈家上下，几十口人的生辰八字。”


    老疤的语气沉了下来：“书里说，术士拿到八字后，发现三太太的女儿，也就是陈三小姐，居然是纯阴命格，是个极品养魂胚子。”


    灰熊了然，陈老爷肯定毫不犹豫听信了谗言。


    一边是亲生女儿，一边是家族运势和亲弟弟的性命，他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三人你一言我一句，将当年的事情经过渐渐拼凑完整。


    那场失败的养魂仪式，恐怕就是术士想利用陈三小姐，却不知是何原因引发反噬，最终造成了陈家的灭门悲剧。


    “所以副本到底要我们干什么？”一到动脑子环节，灰熊的眼神中总是会出现难以掩饰的烦躁与迷茫。


    他抓了抓头发，将手里的书信往地上一放：


    “陈三小姐，被屠杀的陈家老小，术士，我们到底该对抗谁？站谁的队？”


    S级副本的可怕，从来不是找不到线索，哪怕线索摆在明面上，也会让人陷入“束手无策”的困境。


    它不会给你明确的任务提示，站错队就是死路。


    失去立场，会被副本规则反噬。


    漏看关键线索，稀里糊涂送命。


    甚至在执行过程中，队友什么时候被污染换了芯子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他们的脸色齐齐一变。


    三人几乎是同时冲到衡海身边，灰熊率先蹲下身，伸手去探衡海的鼻息。


    老疤也赶紧伸手摸向衡海的颈动脉，然而指尖下只有僵硬的皮肤，没有跳动与温度。


    “就这么……死了？”薇姐声音一颤，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全程没有邪祟突袭，没有诡异攻击，甚至连危险的预兆都没有，一个活生生的队友，居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没了命？


    就在三人陷入震惊与恐慌时，厢房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灰熊等人猛地抬起头，只见消失了许久的谢黎背着光，抱着一个布袋站在敞开的大门中央。


    身后是随着天色渐渐暗下来的庭院，他的长发在冷风中轻轻晃动，周身的气息一如既往，死气沉沉，无波无澜。


    灰熊心里突然燃起一丝希望。


    他差点忘了，衡海和这位认识，而且衡海亲口称呼对方为救命恩人。


    谢黎会看着衡海出事吗？


    灰熊欲言又止，却被老疤悄悄扯住衣角，摇头示意。


    灰熊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三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目光紧紧盯着谢黎，大厅里的空气变得凝重起来。


    谢黎沉默不语，俯视着衡海冰凉的身体，思索片刻，慢慢抬起了手。


    五指微弯，像是在隔空抓取什么。


    “咔嚓——”


    下一秒，更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出现了，躺在地上的衡海，在众目睽睽之下四分五裂。


    胳膊、腿与躯干分离，断面处没有丝毫血迹，竟只有平整的纸茬。


    灰熊瞪圆眼睛，想上前几步仔细看看，那些分裂开的“躯体组织”突兀地活了过来，朝着各个角落逃窜。


    老疤反应很快，一手拽住灰熊，一手拉着薇姐，连连后退到墙角，目光死死盯着那些逃窜的纸块。


    谢黎似乎早有预料，屈起的手掌往下一沉，掌心抖落五簇火星，落地时迎风暴涨，将所有逃窜物变作了扑火飞蛾。


    火势没有停歇，顺着墙根迅速爬上四周的软纱帘。


    如此汹涌的势头，却诡异地绕过了呆愣三人组。


    灰熊甚至作死伸手碰了碰近在咫尺的火焰，没有半点灼烧感，甚至还有些凉丝丝的。


    而被火焰触碰到的软纱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薇姐瞳孔一缩：“快看！”


    “卧槽！”灰熊和老疤循声看去，瞬间人都麻了。


    随着这些干净整洁的纱布辞去遮挡作用后，原本被遮挡的墙面暴露在眼前。


    三面漆黑的木墙，上面整整齐齐悬挂着十三幅黑白遗像。


    遗相里的人，有老有少，呈弧形排列，正好将正厅围在中央，无声地审视着每一个出入这里的人。


    明明照片里的人都无甚表情，但因略微倾斜的角度，嘴角也有了一点僵硬的弧度。


    谢黎迈开脚步，径直走向正厅主位方向。


    随着他的逼近，遗像里的半身人像，竟肉眼可见地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固定的五官轮廓和眼眶里疯狂乱颤的眼睛让人san值狂掉。


    谢黎全然无视遗相的异样，抬手按住相框的玻璃罩面，指尖微微用力，蛛网般的裂纹快速扩散。


    谢黎在半身脖颈处比划着，确定位置后重重一划，新鲜的血液竟顺着伤口断面缓缓流出。


    一个黄白色的纸人被硬生生从脖颈里拽了出来，只有巴掌大小，皱巴巴的，边缘已经开始发黑了。


    谢黎捏着一个角甩了甩，将它放在掌心翻看片刻，眉头微蹙，随即轻轻呼出一口气。


    好嘛，再晚一点，主角就要被消化成化肥了。


    这个副本不愧是天道专门用来割韭菜的。


    不站队陈三小姐，必然会被当做灭门案的同伙，一旦站队了就要面临陈家上下冤魂和躲在暗处的术士报复。


    支持陈三小姐也不是好差事，想要达成通关的结局，就必须成为陈三小姐选中的送行之人。


    在丧葬习俗中，纸人可以帮助死去的人找到阴间的路。


    这个送行之人的条件显而易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