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作品:《北宋小饭馆

    宁姐儿将小脑袋昂起,小口啃着桃酥,瞪了一眼吴威,“下次再叫,我就叫你臭泥巴!”


    她看着旁边一个流口水的五岁小丫头,“娣姐儿,你过来,我分你。”小丫头怯怯地过来,“宁姐姐。”


    宁姐儿踢一脚试图偷偷抢的吴威,掰了一点儿,塞吴招娣嘴里。


    “甜的!”小丫头仰起头,瞪大了眼睛。


    巷子里传来吴威的嚎啕大哭声。


    宁姐儿一僵,拉着允哥儿撒丫子就跑回院里。


    “个杀千刀的,谁欺负咱们威哥儿!”


    “呜呜黑丫头不给我糕饼吃,给娣姐儿!她还踢我!我腿断了呜呜呜—”


    很快传来稚声稚气的小女孩儿哭,细细的声音,弱得几乎听不见。


    “你就是这么看着威哥儿的!你就看着他被人欺负!”


    “啪!”“啪!”听着是在打孩子。


    黄娘子的大嗓门响起来,“谁欺负你们家宝贝孙子了!他要抢我们宁丫头的酥饼!老太太讲不讲道理!”


    一阵鸡飞狗跳。


    最后是吴娘子出来,给两边都笑着赔不是,“别哭了,想吃糕饼,娘买给你。”


    她抱着四岁的威哥儿,笑着问黄娘子,“酥饼是二姐儿做的罢?我们屋里都闻见了,实在是香,劳烦娘子,我买一个。”


    吴老太太骂骂咧咧,“你倒会做好人,咱家的桌儿说借就借,漆都掉了!我还没要她赔!”


    苏玉娘:“呸,你少讹人,你家那桌十来年了,哪块漆还全乎呐?再说,上次让我家大年给你糊窗,我可没要钱,全当邻里帮忙,你要这么说,日后咱们亲兄弟明算账,谁也别占谁便宜!”


    老太太不吭声了。她平日没少央黄木匠给她修个碗,钉个窗,家里桌椅松了也找他修,能省不少钱。


    “那也不能欺负我们威哥儿!”她骂骂咧咧,“你们家三姐儿越发歹势了。”


    “呸,俺们三姐儿好得很,不抢别人东西。老太太管好自个儿孙子罢!”吴老太说一句,苏玉娘十句等着她,直把老太太怼得哑口无言,气得发抖。


    吴娘子见势不好,忙劝着老太太回去。


    “这巷子里谁敢跟她吵?十张嘴也说不过她!娘你别跟她置气,她那人无理还能占三分,咱不跟她一般见识。“


    “教坊出来的贱妇!”老太太早看苏玉娘不顺眼,那二姐儿快死了,她心里还高兴了两日,没成想不但没死成,活过来了,还做得一手好饼。


    别以为她不知道,黄家偷偷赚了不少钱!


    她气得发抖,瞅见娣姐儿,一把揪住头发,“都是你个死丫头!赔钱货!扫帚星!”


    ……


    黄樱摇摇头。


    这隔壁吴娘子嫁的是秀才,吴老太太自诩读书人家,看不起左邻右舍这些小贩。


    他们家本是青州的,为了吴秀才读书,卖了家中田地,搬到东京城来。只因为这东京作为都城,举人名额比青州府多,中举的可能性大些。


    好些有条件的读书人家都这样做。跟后世高考移民一个道理。


    谁知道住了好些年,钱都花光了,吴秀才回回落榜。全家都靠吴娘子在外卖饮子养活,平日里吴娘子还要替人浆洗衣裳,一双手肿得不能看。


    这威哥儿上头两个姐姐,大姐儿吴引娣,二姐儿便是吴招娣,五岁,老太太不顺心就拿她撒气。


    那吴秀才,据说小时乃当地神童,十四岁就中了秀才。如今都四十五了,还没考中举人。成日家坐在屋子里读书,不事生产,一副不考中举人不罢休的模样。


    旁人上门央他写字,他将人骂出去,“岂有此理,某堂堂读书人,岂能受此屈辱!”


    街坊背地里起了个外号,便叫他“吴用书生”。


    这些日子遭了雪灾,物价上涨,他们家除了吴秀才和威哥儿,都饿着肚子。


    那两个小丫头子,瘦得皮包骨头。黄娘子自个儿都吃不饱,实在看不过去还会给碗粟米汤。


    吴家。


    威哥儿闻见隔壁飘来的香气,又哭闹起来,“黄家又做好吃的!我要吃!”


    吴招娣捡起威哥儿扔在地上的饴糖,放到他手里。


    威哥儿一把扔掉,“我要吃好吃的!”


    吴老太太心疼得忙捡起来,“哎哟等会儿给你买,快别闹了,吵着你爹看书可怎好!”


    ……


    黄樱烤了一百个桃酥饼,一百个鸡子糕,便开始炖卤肉。


    不做馒头了,她准备卤一些花干和鸡蛋。这东西便宜,经济实惠,滋味却很不错,很能用来引流。


    花干要用豆干来做。


    老婆婆的豆腐真的很好,味儿很浓。豆干压得很结实,正适合做花干。


    她将豆干切成巴掌大小的块状,一指厚。拿两根筷子垫在下面,斜着切花刀,切完一面再翻过去,横着再切,这样不会切断。


    切完抖一抖,便成网格状了。


    花干得油炸了再卤才好吃。八方块豆干,切出来八十片花干。


    她在娘屋里起了油锅,倒油的时候娘不时瞧一眼,显而易见地心疼油。


    黄樱眼睛弯了弯,“娘你信我。”


    黄娘子:“要不信你,能让你这般霍霍油!”


    黄樱揽着娘胳膊笑,“娘最好了。”


    油烧热了,木筷子放进去冒密集的细泡便是油温到了。


    她轻轻将花干放下去炸,“滋啦”一声,豆干迅速膨胀起来,每一个空隙都炸开,变得蓬松起来。


    炸得透透的便捞出沥油。


    既然起了油锅,不利用一下怎行?


    她往做馒头发酵的面团里撒了些花椒和盐,揉匀了,擀成饼,中间拿刀划两下,开始炸油饼。


    那股炸物的香味儿溢满了屋子,宁姐儿嗅着味儿便跑来了,“好香。”


    黄樱馋孙家胡饼店的宽焦好几日了,可算能吃一回油炸食品。


    油饼她特意擀得很大,炸出来足能挡住她的脸。


    她忍着烫撕成几瓣儿,一家人一人分一块儿。


    她忙咬一口,忍不住幸福地叹了口气。


    真好吃呀!面团跟胡麻油在高温下的美拉德反应,既有淀粉糊化的清甜,又有发酵的柔软和风味。


    几个人吃得嘴巴都油滋滋的。


    小娃娃嗦着手指头,眼巴巴瞧锅子里的。


    黄樱炸了七个大油饼,盘子里摞得高高的。


    “吃罢。”


    小家伙们兴奋地一人捧了一个啃,腮帮子鼓鼓的,小松鼠一样。


    真可爱。


    炸完油饼,她又端来一盆腌好的鸡肉。是谢家送的鸡,她昨晚剁了,用食茱萸、花椒、姜蒜末、酱油、糖腌了一晚上。


    娘还在回味方才的油饼,咋舌,“竟比孙家店的还好吃!”


    黄樱笑了一下,“娘你吃过孙家的呐?”


    黄娘子没好气,“你娘我吃过的好东西多着呢。”


    黄樱拿起一块儿鸡肉,在一碗白乎乎的面糊里裹了一圈,放到锅里炸。


    鸡肉一接触油,锅子里立马“噼里啪啦”,面糊鼓胀起来,定型成鱼鳞状,一股极香的味儿飘出来,弥浸在屋里,几人围着油锅,惊奇地瞪大眼睛,“这是甚?”


    “炸鸡。”黄樱笑道。


    真哥儿闻见香味,哭将起来。


    黄娘子忙拍着哄。


    “炸鸡是甚麽?”允哥儿稚声稚气。


    “便是油炸的鸡肉了。”


    黄樱将炸得金黄的鸡块儿挨个捞出,宁丫头立刻伸手,黄樱拦住了,“等二姐儿再炸一遍才好吃呢!”


    小丫头扭了扭小屁股,急得坐立不安了。


    那股香味极霸道,小娃娃深深吸着鼻子,口水流在袄子上。


    允哥儿乖乖坐着等。


    黄樱又复炸一次,捞出沥油,笑道,“可以吃了,当心烫——”


    话没说完,宁姐儿已被烫得眼泪汪汪,又委屈又馋地咬了一小口炸鸡块,一边眼眶发红一边惊奇不已,“天爷!这是神仙吃的罢!”


    黄樱自个儿也吃了一块。外皮酥脆,咬下去“咔嚓”一声,面衣酥得掉渣,鸡肉的汁水在舌尖炸开,食茱萸的辣涌上来,她忍不住眯起眼睛。每一丝鸡肉都很入味,太好吃了,跟她以前做的没两样。


    两个小孩吃得红光满面,幸福地在屋里跑来跑去,不知在嘀嘀咕咕唱甚麽。


    黄娘子嘴皮子那般厉害,都说不出话来了,只一个劲儿,“天爷!乖乖!”


    爹不吭声,只一味吃。


    “二姐儿,炸鸡恁香,怎不卖?”


    黄樱笑,“咱们一样一样来,不急着卖。”


    “这要是卖,谁能忍住!真能香死人!”黄娘子又拿起一块儿,“咔擦”咬下去。


    黄樱将炸好的花干放到炖肉的汤中一起卤着,并还放了四十个剥了壳的煮鸡子一起卤。爹帮她擀饼,她烙,很快。


    卤好了肉,快到午时,她带着两个小娃娃,跟爹出摊去了。


    汴京城郊。


    蔡婆婆佝偻着腰,挑担儿走到村口大槐树下,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身体晃了两晃,她便什么也不晓得了。


    “呜呜呜婆婆”细细的呜咽声传来,胸口压了大石头一样,她朦胧听出是英姐儿的声音,想起甚麽,忙小心翼翼摸了摸袖口。


    摸到那沉甸甸的铜子儿,她露出个笑,脸上皱纹树皮一般褶起来。白发被寒风吹乱了,脸不知磕在哪一块儿,破了口子,糊了血,加上青紫肿胀的眼睛,瞧着甚是吓人。


    她心疼地拍拍英姐儿瘦小的身子,“扶俺起来。快家去,婆婆买了吃的。”


    小丫头头发稀疏发黄,走路还不很稳当,很瘦,很小,才三岁,闻言,核桃似的红肿的眼睛瞪大,“婆婆,豆腐,卖了么?”


    “卖了。”蔡婆婆弯腰,疼得晃了一下,箩筐摔了,她急,“俺的炊饼!”


    “婆婆。”英姐儿蹲在箩筐旁,将油纸包捧起来。


    蔡婆婆正心疼地拍去炊饼上的土,回头,吃了一惊。


    她打开看了一眼,忙四周瞧了瞧,将油纸包塞到箩筐里盖住,“俺们家去。”


    英姐儿步履蹒跚,“婆婆,睡好久,英姐儿,怕。”“下次不敢一个人跑到村口,乖乖在屋里藏好等婆婆回来。”蔡婆婆怕那个孽障将英姐儿抓走卖了。


    小丫头抹了把脸上的泪,吸了吸鼻子,乖乖巧巧,“嗯,英姐儿,乖,英姐儿,不吃,炊饼,豆粥,好次。”


    蔡婆婆眼眶湿了。


    祖孙两个搀扶着往山脚走。村口娘子瞧见蔡婆婆的脸,啐道,“个杀千刀的混账,又打你了?!”


    “俺自个儿摔的,摔的。”蔡婆婆低着头走过。


    “作孽哦,辛辛苦苦养大儿子,把他老子娘赶到野地里住着,忒不是东西了。”“就是,不如当初一把掐死。”“谁晓得那蔡大郎这样混账?”“唉!可怜的英姐儿,要不是蔡婆婆,那混账要把她卖到妓馆呢!”“蔡娘子才可怜!我瞧着是被那蔡大郎打死的!”


    ……


    蔡婆婆牵着英姐儿走到一间破败的院儿,放下担子,搓了搓手,哈口气,忍不住露出个笑。她笑呵呵地掀开框,宝贝似的拿出那油纸包,“英姐儿,瞧。”


    “婆婆,甚?”“吃罢。”蔡婆婆将一个馒头,放到她手心里,“馒头呐。”“婆婆,吃。”小丫头举到她嘴边。“婆婆没牙,英姐儿吃。”


    小丫头掰开,喂给婆婆,自个儿才咬了一口,稀奇地瞪大眼睛,“婆婆,馒头,好香。”


    蔡婆婆跌坐在泥地上,倚着磨盘,嘴里含着甜滋滋的蜜枣馒头,稀薄的日光晒着,她回味着嘴里的甜味儿,满脸皱纹堆了起来,笑,“是甜的。”


    “甜?真好次。”


    “等明儿,婆婆多做豆腐,多卖些钱。”


    ……


    国子监。


    却说秦五郎拿走王琰最后一包鸡子糕,王琰心中兀自恼怒,暗暗记仇,下次再也不给秦五郎吃!


    最后一堂经学课,他屁股底下有钉子一般坐不住,宋直讲只当不曾瞧见他三心二意,晷漏堂的鼓声一响,他“啪”地合上书,“下堂!”


    王琰胡乱将桌上东西塞进书笼,小炮弹似的冲了出去。


    周琦正扭头跟韩修说话,感觉一阵风过,瞧见那胖乎乎的背影,张着嘴,“他裤裆湿了?”


    韩修:


    吴钰走过来,只关心一事,“今儿吃甚?”


    周琦一拍脑门,“不好!快走!”


    他背上书笼就往外冲。


    吴钰赶紧跟上,“作甚?”


    韩修摇摇头,慢悠悠收好笔墨纸砚,走出学斋,自有书童上前接过,“六郎,奴来背。”


    “周小郎君急着作甚去?”书童柳石摸不着头脑。


    韩修:“去黄家摊子瞧瞧。”


    柳石恍然大悟,“猪肉夹饼!还是六郎聪明。”


    王琰走得急,两个书童阿大和阿二忙跟着。


    那些专门候着要跟王琰攀谈的学生们见状,也悄悄跟了来。


    黄樱拿了两个竹篾方篮儿,鸡子糕一百个摆了一篮儿,四个口味的桃酥整整齐齐,正好摆了八列,每个口味都二十五个,前头都有一块小木牌子,炭笔清清楚楚写了价钱。


    篮儿后头垫上两块方木,就像店里陈列的那样,瞧着可喜人。


    这才刚来,已经有不少人在问了。


    她在桌上放了几个小碟儿,一旁的小木碗里放了细细的剔牙签子,是爹用竹做的。


    宁姐儿坐在小杌子上,旁边一张空凳上放了个盘儿,盘儿里是她要吃的炸鸡。


    火渐渐旺了,锅子里开始冒白气,汤汁“咕嘟”“咕嘟”沸腾着,浓郁的香味儿飘在街上。


    王琰到了摊子前,便瞧见黄樱 手拿个饼子,一手用筷子从锅子里捞出长串网状的不知甚麽东西夹到饼子里,又从锅里舀了个鸡子夹进去碾碎了,浇上一勺汤汁。


    旁边那黑丫头口水都流出来了,接过饼子便一口咬下去,眼睛睁得大大的,“真好次!”


    王琰哼,没见识的,甚麽好东西。


    “这是甚?”他昂着小脑袋,胖胖的手一指宁姐儿。


    宁丫头瞧见他便扭过头。哼,踢他们家炉儿的!


    黄樱笑道,“这是花豆干鸡子夹饼,花干三文钱,鸡子两文钱,饼子两文钱。”“花豆干又是甚?”


    “是豆腐做的,可好吃呢,小郎君可要尝一尝?”


    王琰瞥了一眼宁姐儿,咽了口口水,闻着锅里的味儿,“我要猪肉夹饼。不好吃将你的摊子砸了。”


    “好嘞。”黄樱失笑。


    她手脚麻利地剁肉、夹饼、浇汁子,“我家还有新上的桃酥饼和烤鸡子糕,小郎君也可以尝尝呢,不好吃不要钱。”


    王琰早便闻见了那股甜滋滋的味儿,骄傲道,“那便尝尝罢,不好吃小爷可不买。”


    这小孩真别扭。黄樱笑着拿出剔牙签子,将切成小丁的鸡子糕和桃酥放到他面前。王琰无师自通地拿起签子便插了一块儿鸡子糕。


    这烤的瞧着跟蒸的不太一样。


    他随意地放进嘴里,咬下去的一瞬,浓郁的香甜味儿溢满嘴巴,他眼睛忘眨了一般,小嘴微微张大,半晌,故作镇定地抿唇,又插了一块甚麽桃酥,放进嘴里,牙才轻轻碰了一下,便化开了。


    他惊呆了,瞥一眼黄樱,又快速插了另几个碗里的,肉嘟嘟的脸上都沾了桃酥渣。


    “小郎君的猪肉夹饼好咧!”黄樱笑着递过来,“烤鸡子糕和桃酥饼可好吃?”


    “咳咳!”王琰握了握拳,小手一挥,“这鸡子糕、桃酥饼,各样都给小爷包二十个!”他瞥见宁姐儿吃得津津有味,立即道,“这甚麽花豆干鸡子夹饼,还有猪肉夹饼,都要三个!”


    阿大和阿二在一旁闻了半日,肚子都饿得咕噜噜叫了。


    一听,忙喜笑颜开,“多谢六郎!”


    周琦赶来的时候,正碰上王琰满载而归。


    王琰手里捧着一个桃酥饼,吃得满脸陶醉,瞧见他,脸上表情僵,立即将桃酥饼塞阿大手里,大声道,“黄家这甚麽糕饼恁难吃!”


    待周琦离得远了,王琰伸手,半晌没等来动静,一回头,阿大正捧着桃酥吃得如痴如醉。


    “阿大!”


    阿大忙跑上来,满脸激动,“六郎,这也太好吃了些!”


    王琰满肚子怒火一下子熄灭了,他昂起小脑袋,哼,“小爷尝过的,岂能难吃?”


    阿大松了口气,立即拿了个新口味的给六郎。王琰捧着吃得如痴如醉。


    阿大懊恼,本只是想尝一小口,谁知吃到嘴里便甚麽也顾不上了,根本停不下来。好险。


    黄樱早便想到这烤鸡子糕、桃酥饼和花干鸡子夹饼会很受欢迎,但没想到这般受欢迎。


    方才那小郎君一走,周小郎君三人便来了,随即是谢小郎君。


    紧接着是一群小衙内,尝了之后,个个都抢着要买。


    甚至周小郎君和谢小郎君为最后一个花干打起来了。


    黄樱忙上前将人分开,每人送了一块炸鸡才安抚妥当。


    还有些人没有买着,骂骂咧咧的,“怎每日做这一点儿,气煞我也!”黄樱忙笑道,“明儿定多做些,各位早些来,定能买到的。”


    围着的人渐渐散去,她松了口气。


    正装检东西呢,“敢问小娘子,这可是卖鸡子糕的黄家?”


    黄樱抬头,见是个眉须皆白的老人,笑道,“正是呢!老人家,鸡子糕这会子卖完了,您要吃明儿来,给您留着。”


    “那鸡子糕怎麽卖?”


    “二十文一个。”


    “唔。”老人家沉思了一会儿,背着手溜达着走了。


    黄樱感觉腰间斜挎布包里沉甸甸的,不由喜气洋洋,忍不住笑了一声。这次一百个猪肉夹饼,一百个鸡子糕,桃酥饼各类都二十五个,再加上花干鸡子夹饼子的,一共卖了5250文!“爹,明儿咱多做些。”爹收拾桌椅,笑,“好。”回去的路上远远瞧见三伯家肉铺边围着一群人,爹去买猪肉和猪膏油,黄樱跟宁丫头踮脚瞧热闹。原来新来了个算卦先生。只见那老者头发花白,穿的是缝补的旧道袍,背后旗子上写着“时运来时,买庄田,取老婆”。①广告词打得不错么,直戳目标人群心理。北宋人很爱占卜,算命先生到处可见。这有名的,比如大相国寺那位唤作“鉴三命”的四川术士,一卦一贯,一日只算一次,靠着算卦发家致富了。下层的算命先生呢温饱可能也难,一卦也就几文钱。比如眼前这个。不过今儿显然生意还不错。临着礼部试,围着的好些都是举子。一人五文钱,这些穿着单薄、家境贫寒的读书人伸出掌心,满心期待,希望卜得一个金榜题名。


    他们推着车,刚进了巷口,便瞧见自家门前停了一顶棕檐轿儿,样式是东京城里最普遍的,花二十文便能雇。院里传来黄娘子的大嗓门,笑声一阵一阵的。黄樱什么时候见过娘这样笑的?她抖了抖鸡皮疙瘩。两个小娃娃张大嘴巴。“许是萍姐儿来了。”爹脸上有喜色。


    黄樱一愣,门口走出一个瘦削单薄的小郎,忙迎上来,“丈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