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状元游街以皇城门为起点，自北向南绕京城一圈，耗时两个多时辰。


    饶是以蒋淮舟的年少老成也免不了被小娘子们的荷包和绣帕逗得手足无措。


    希音可不敢再犯提前知会的错误，一大清早便前往叶府，本是准备好搪塞之语，借蒋时薇之便传信告知蓁蓁，目前已搬离天香引，打算来东城重起炉灶。


    殊不知恰好遇到宫里来宣旨的公公，得知蒋淮舟高中探花，希音也跟着欣喜不已。


    希音长这么大可第一次遇到状元游街的热闹盛世，免不了跟在一群小娘子身后往人群里挤。


    来得匆忙，只得指挥画扇自路边摊上买十个香囊，对着骏马上的少年郎砸去。


    “哎呀，没中，快快再给我一个。”希音催促着，接过香囊又去砸。


    刚好被回身的蒋淮舟接个正着。


    蒋淮舟一眼就看到人群中嬉笑的姐姐和希音，瞬间脸红耳赤，不知人群中谁起哄。


    “哎呀快看，探花郎害羞了！”


    “这么小的少年郎肯定没定亲，瞧他脸红的样子，定是姑娘家的手都没摸过呢！”


    “哈哈哈哈哈，小声点，说不准未来也是封侯拜相的高官呢！”


    希音挨着蒋时薇，笑得前仰后伏，葱葱玉指指着马上的人，嗔道：“时薇，你看你弟弟，如此俊秀的少年，谁会相信是今科探花呀！”


    时薇神采飞扬，莹白如玉的脸上浮现骄傲的神情，眸中闪着自信的光芒：“淮舟自小聪慧过人，老祖乃至整个蒋家都对他寄予厚望，得中探花，借着老祖曾经的威望，将来不可估量。”


    希音颔首：“肯定的，你们蒋家定会重新崛起。”


    碰巧这时，对面的茶楼上齐晟带着两位妹妹来凑热闹。虽说状元游街是三年一次的盛世，□□安和宁安从未来过。


    宁安有些不满：“今年的状元和榜眼都是年过三十的年纪，本是以容貌评判的探花郎又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


    荣安噗嗤一笑：“难不成妹妹还想榜下捉婿不成？我可听说探花郎只有十三岁，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也不是不成。”


    宁安脸颊微红，啐了一口：“姐姐就知晓欺负我，要我看，是姐姐你想早日挑选驸马了吧！”


    景仁帝的几个女儿都未出嫁，作为嫡长公主的荣安婚事自是慎之又慎，皇帝皇后都不愿让她将就，想给她挑选个如意郎君。


    荣安恼她去掐她的脸蛋，一边胡闹一边喊：“四哥，快些帮我制住她。”


    却不想齐晟毫无反应，站在窗前呆滞看着窗外。


    两个妹妹噤了声，颇有默契的靠过去，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原来对面有两个颇有姿色的小娘子。


    宁安向来活泼机灵，众姐妹就属她鬼主意最多。她眼珠转了转，蓦地夺过四哥腰间的香囊，一把往下方抛去，还不忘喊道。


    “小娘子快接住！”


    蒋时薇实在没想到大家都往马上的青年进士身上砸香囊，居然有人对着她头上也来一个。


    “哎哟！”时薇捂着额头，抬头正准备怒斥对方，却见一少年就如同方才的淮舟一样，满面通红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他身边的两位小娘子笑弯了腰。


    希音连忙往前一步护住她，却是被对面的人的样貌给怔住了。


    “怎么是他们？”


    她转头询问时薇：“没事吧？”


    时薇低头，耳尖微热：“无事，许是误伤，我们先离开吧！”


    几句话间游行队伍已经转过一条街，人群摩肩擦踵，熙熙攘攘。


    希音松了一口气，拉着她挤进人群，蒋时薇迟疑间回首望去，那个少年还呆愣在窗口，她忍不住瞪他一眼。


    齐晟总算回过神来，羞恼道：“你们也太胡闹了，要是伤着人可怎么办！”


    宁安躲在姐姐身后，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怎么会，不过是香囊而已。”


    齐晟一怔，赶忙查看腰间，脱口而出：“你怎么丢的我的香囊？那可是母后送我的！”


    最关键的是，里面有自己无聊时手刻的小物件……


    转过一条街，时薇神色已恢复正常。


    希音还在回想，方才窗口一闪而过的应是两位公主，估摸着也是来凑热闹的。


    眼见时辰不早，她和时薇在街口分开。


    时薇：“你放心，明日姑母刚好要派人给蓁蓁送些吃食，你的信件一并送去。说来已过近半月，他们快回来了吧？”


    希音心中嘀咕：那要看祝世子有没有搞定蓁蓁了……


    两人分别后，希音带着画扇往人群反方向走，她记得附近有家烤鸭铺子味道极好，刚好可带回去给春念尝尝。


    画扇作为尽职的婢女，可不敢让世子心尖上的人去做排队等候的事。


    她先找了个阴凉的角落让希音等着，自己前去排队。


    希音百无聊赖，沿街打量过往行人。


    倏然，街面上几个衣着怪异的人路过希音面前，操着奇怪的口音，本来不甚在意的希音偶然听到他们说什么王爷进京，有些好奇的转头打量。


    那几人好似对京城充满好奇，在每个摊前都要驻足，希音为了听清他们在说什么，悄悄跟上去。


    “你们可记好了，此次我们随王爷来大齐，最主要的是找到郡主，别被云京的繁华迷了眼。”一名疑似领头的中年男子如是说。


    “将……江总管，我们记着呢，只是郡主的画像都是小时候的样子，我们就算遇着了也不一定认得出啊！”


    “就是，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谁知道郡主现在什么样，是胖是瘦是高是矮，这不是大海捞针嘛！”


    “闭上你的乌鸦嘴。”江总管左右张望一番，用希音听不懂的语言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另一人悻悻应着。


    什么王爷郡主？听他们的说法，可不像是大齐人，难道有外番进京？


    “小姐，可找着你了，你怎么独自跑了？”画扇从身后一拍她的肩膀，吓得她一个激灵。


    江总管闻声望过来，眯着眼打量她一眼，希音连忙装作翻看摊上的头花，示意画扇：“你说这朵好看还是那朵？”


    “小姐肤色白皙，粉色更衬你。”


    那个小姑娘怎么有些像王爷？真是急于找郡主想疯了，看谁都像。


    江总管摇摇头继续跟上其他人。


    希音没察觉到视线后，呼出一口气，正准备说回去，画扇对她眨眨眼，贴近她耳边道：“小姐方才是在跟踪人吗？要不要我跟上去再打探一番。”


    画扇不愧是暗卫出身，方才瞧见希音拙劣的跟踪技巧，才出声上前遮掩。


    希音不知为何很在意刚才听到的话，颔首道：“你去看看，他们是什么人，从哪来?”


    希音回到小院，将喷香还散着热气的烤鸭拿给夏想，顺便到一边低声问道：“今日如何？出屋子没？”


    夏想摇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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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我劝了好几回，还是不肯出屋，不过饭食用了小半碗，比前几日好些。今日给她念小报内容，她也会笑了。”


    “那便好，多给她些时间，想儿，多亏有你。”希音抬手抚上夏想的脸，几日时间，她脸上的婴儿肥也消减不少。


    “姑娘快别这么说，我又笨又呆，那天要是我能早一些发现你们，春念姐姐也许就不会这样了……”


    “不是你的错，都是恶人做的孽，我迟早收拾他们！”希音揉揉她的发髻，柔声道：“你照顾好春念就是帮我了极大的忙，外面的事我来解决，你快去弄吃的吧，我进去看看她。”


    夏想抹抹眼角的泪珠，重新展露笑脸。


    这间屋子采光极好，充足的光晕透过窗户落在地板上，照出漂浮在空中的细小尘埃。


    春念半躺在一张躺椅上，眼睛直勾勾望着外面的天空。


    希音揣着木匣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莫名让人感觉萧瑟、孤凉。


    她深吸口气，扬起唇角，雀跃道：“春念，看我给你带什么礼物来了？”


    春念愣愣地回道：“方才就闻道香气，是什么好吃的吗？”


    希音几步越过去，在她面前晃了晃匣子：“不止哦，快打开看看。”


    她将木匣塞到春念怀里，一脸希冀。


    春念受到她情绪的感染，坐直身体，缓缓打开。


    “这是……面具？”春念瞳孔睁大，有些不可思议。


    面具由纯银打造，精致小巧，她举起来放到眼前，竟刚好能遮住她半张脸的伤疤。


    希音半蹲在她身旁，盯着她的神情，小心翼翼道：“是周暄做的，他和我一样，都希望春念你能站起来，再走出屋子，看看外面更远阔的世界。”


    春念神情有些无措，她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


    希音拉过她的一只手，放缓语气：“春念，你才十八岁，你的人生还有大好年华，花开四季，有绽放也有凋谢，可春日来临，我们念着你还如往年。”


    不知不觉，泪水顺着脸上的疤痕蜿蜒滑下，希音抬手替她拭去泪水，她本能的偏过头。


    “春念，我还想你陪我去赏花。”


    春念哽咽着点头，将面具轻轻覆在脸上，希音如释重负，跟着欣喜不已。


    这次换成希音扶着春念推开房门，小院中的石桌旁，夏想已收拾好一桌好吃的，正扬手招呼她们赶紧过去。


    春念回望一眼希音，希音点点头以示鼓励。


    春念唇角试着扬起，迎着阳光踏出坚定的步伐。


    画扇是在接近亥时方才回来，等了许久，希音都有些担心她出事，正犹豫是否给周暄递信时，听到了门外的响动。


    “小姐，你睡了吗？”


    “进来！”


    画扇快速推门进来，希音迎过去焦急问道：“可有打探出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小姐你想要的消息。这群人确实身份来历奇怪，所以属下多耽搁了时间查清。”


    “他们来自南方小国，此次进京是为了下个月的天圣节前来朝贺，不过，他们多次提到一位姓段的王爷，来京寻多年不见的女儿。”


    姓段？


    希音怔愣在当场，怪不得忍不住想打探，怪不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们奇怪的口音，幼时曾听爹爹私下同娘亲说过几次，还曾笑着要教她，被娘亲制止。


    找女儿？会是她的爹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