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被刻意遗忘的宁安收到她们出宫的消息，气得将屋中的青瓷盏摔碎一整套。


    “长宁，你在宫外比较久，哪里更热闹？”


    季希音莞尔一笑：“长宁到云京不久，也很少出门，怕是难以给殿下好建议。”


    荣安托腮嘟着嘴：“那怎么办，珍玉楼、千璨阁我都逛腻了。”


    季希音略一思索，出主意道：“殿下何不直接去福茂商行，承恩侯是您的外家，他们海外稀奇的珠宝可不少。”


    荣安踟蹰道：“母后不喜我去，说我不能仗着公主的身份总拿外祖家的好处。”


    “这……我再想想。”


    三个小娘子刚出宫门，竟为去哪犯起了愁。


    齐暖怯怯开口：“两位姐姐，我听说西市有条临水巷，有许多珍奇玩意儿。”


    季希音摇头：“临水巷我知晓，治安不太行，两位都是千金之躯，被人冲撞了可不好。”


    正商量着，马车忽地停下，有人在外面唤道：“几位妹妹，要去哪里逛？”


    荣安听到声音一喜，还未等希音反应，便掀开车帘唤道：“四哥！”


    马车外，燕王神采奕奕，风仪出众，身旁的周暄清逸出尘，丰神俊朗，眸似寒星，车帘撩起的刹那，恰好同季希音四目相对。


    季希音眸中柔光一闪而逝，继而垂下眼帘。


    “四哥，你们怎么在这？”


    “今日暄哥休沐，我早先便约好要他教授我骑射，你们呢？不会是偷了母后宫牌跑出来吧！”


    荣安佯装恼怒，娇嗔：“四哥尽会说笑，我们可是光明正大拿了谕旨出宫的，想去寻几样珍宝首饰。”


    说到这，她灵机一动，目光狡黠地扬起唇角：“四哥，你说巧不巧，我们在宫外都能遇到，注定你们要给我们做护花使者了！”


    燕王一向宠溺嫡妹，拗不过她的央求，只得带着周暄随身护送三位小娘子前往临水巷。


    燕王命随身护卫散在前后人群里。


    五人虽换了便装，但周身的气质挤进临水巷，就如那落入凡铁中的金玉，还是招来了不少暗中打量的目光。


    齐暖有些紧张地牢牢拉住季希音的手臂，季希音轻拍她的手，低语道：“妹妹别怕，跟紧我们就好。”


    季希音抬眸，大方地欣赏护在她们前面的周暄。


    玉姿仙容，身姿挺拔修长，宽肩窄腰，即使身着常服，也难掩气势凌人。


    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临水巷不愧有云京宝巷之称，街巷两侧店铺琳琅满目，稀奇古怪的海外货物占据了大半。


    就连见多识广的两位皇子也颇为叹服。


    他们挑选了一家名为万宝阁，门面颇大，装潢上佳的店面，进了二楼包房，又叫掌柜的将店中珍品都拿出来。


    掌柜的眼神锐利，一眼就看出几人非富即贵，立马点头哈腰地抬出三个锦盒，盒子打开，里面珠玉琳琅，晃花了几人的眼。


    都是未婚小娘子，掌柜不敢靠太近，退到门口看着她们自个琢磨，时不时补充解释一番。


    为避免隔墙有耳，周暄和燕王以兄弟相称，另三人装作同胞姐妹。


    “燕弟，你别瞧这里货物众多，可鱼龙混杂，要是不懂辨别，买回去的东西不好说。”


    言下之意，假货太多。


    齐晟看着挤在柜台前挑选珠宝的三女，蹙眉道：“我可不懂珠宝，要是妹妹买到假货，她回去不得掀了屋子。”


    周暄淡笑：“倒也不至于，稍后我跟着掌掌眼，让妹妹买一两样仿冒品回去，吃点亏也好。”


    齐晟失笑：“没想到暄哥你也有捉弄人的时候。”


    周暄不禁唇角微扬，恰好季希音偏头看过来，颇为奇异的眨眨眼。


    冷面男神居然也有会笑的时候。


    齐暖举着串蓝色宝石珠子晃到希音眼前：“二姐，你看这串珠子是什么？好特别！”


    齐暖满心以为长宁郡主出自百瑶，应当对玉石珠宝颇为熟悉才对，可季希音是个半路册封的郡主，问她香料还可以，玉石她是半点不懂。


    犹疑间，一道熟悉的身影贴近她后背，解释道。


    “三妹，此物乃冰晶猫眼石，你仔细瞧，珠子中间有一道明亮的光线透出，宛如猫眼一般。来自番邦之物，据说佩戴此物会给人带来好运。”


    旁边站着的掌柜附和夸赞道：“这位爷真是火眼晶晶，说得非常对，小姐喜欢可以带一串，阳光下亮晶晶的，可好看了。”


    齐暖凑近珠子，果然中间有一道光透出，惊喜道：“真的耶，我喜欢这个，姐姐，我可以买这个吗？”


    后半句话是对着荣安说的，说来荣安很少接触这个妹妹，更别提送过她礼物，此刻看她眼神炽热的样子，忍不住心中一软。


    “一串珠子而已，你喜欢自然可以，不过我瞧着太素了些，待会姐姐再给你挑些头面首饰。”


    齐暖有些羞赧：“不敢劳姐姐破费，我也有月银。”


    “争什么，哪有妹妹自个儿出钱的道理，放心，包在哥哥身上。”齐晟凑过来拍着胸脯保证。


    齐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有兄长姐姐护着的时候，心中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忙低垂眼帘道谢：“谢谢哥哥姐姐。”


    兄妹三人说笑着，季希音下意识后退半步，却不料撞上一个硬朗的胸口，她瞬间僵硬着不敢动。


    忽地，她感觉到小拇指被人勾了勾，继而是一只宽厚的手掌包裹住她的小手。


    不安分的修长手指偏还若无其事的在她掌心画圈。


    季希音想挣开他，又不敢闹出大动静，几番挣扎无果，只能任凭他摆布。


    她咬着银牙暗暗腹诽：别让我逮到机会收拾你！


    周暄挺拔的身姿贴在她身后，在无人看见的时候，唇角溢出得逞的笑容。


    从万宝阁出来，已近午时，几人只觉腹中饥肠辘辘，便就近寻了一家干净客人颇多的食肆。


    三位从宫里出来的贵人可从没有进过这样的小店，甚觉新奇。


    荣安从窗户探出头去，五月的风吹来，带走一丝燥意。外面恰好是一条河道，不知谁想出的法子，竟有人撑着小船沿河叫卖。


    “长宁，小暖，快来瞧，那艘船上卖的是什么？”


    三名少女挤在一起，探出头张望。


    “咦？那果子红红的，竟从未见过。”


    齐暖说话嗓音都比平时大了些，猜测道：“我曾看过不少书籍，书上说越是色泽艳丽的果实越容易有毒，不会是……毒果子吧？”


    荣安惊呼：“啊！有毒的也能拿出来卖吗？”


    不料那艘小船刚好划到下方，面部黝黑的船夫摘了草帽，停了船只仰头咧嘴笑道：“小娘子定是被此物心仪吸引。”


    他举着个果子高声道：“此物为狼桃，是我那跑海船的兄弟带回来的种子种出，可生食可做菜，小娘子放心！”


    说着举起果子咬了一口，红色的汁水横流，惊得齐暖掩口惊呼：“真吃了！”


    “怎么样，我半点事也无！小娘子要不要买一篮回去尝尝？”船夫扬了扬手中果子，极力推荐。


    小娘子们拿不定主意，既想尝尝，又担心宫外的东西不安全，一时踟蹰不语。


    周暄从季希音身后探出头去，扬声道：“麻烦船家给我们送一篮子。”


    “好嘞！”船家喜笑颜开的将船泊好，很快送了一篮子洗好的狼桃上来。


    待船家走后，季希音忍不住嘀咕：“什么都敢买了吃，吃出问题来怎么办？”


    声音虽小，但房间就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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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听见的也听到了。


    周暄让人送来一叠糖霜，斜眸睨了季希音一眼，在众人注视下举起狼桃沾了沾糖霜，然后送入口中，红色的汁水瞬间染红了他修长手指。


    荣安和齐暖皆瞪大了眼屏息注视他：“暄哥，怎么样？什么味？”


    周暄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你们都可尝尝，去年我去往明州才吃过，入口微酸，所以可沾取少量糖霜，酸甜可口。最主要颇为解渴。”


    荣安和齐暖迫不及待净手，也学着他的样子咬了一口，齐暖嘟囔着：“这味儿我喜欢！”


    荣安秀气一些也吃了半个，转头看季希音动也未动，她疑惑道：“长宁，你不尝尝吗？”


    季希音摇头摆手：“不要，我不喜酸的。”


    周暄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竟破天荒的开口劝说：“也不是很酸。”


    另外四人都有些惊疑地愣住了。


    齐晟荣安两兄妹是自小便接触他的，知晓他冷情冷性，同皇子公主们都玩不到一块，他们两兄妹可以说是主动结识他。


    齐暖则是听过些关于他的传闻，冷酷无情，帝王利剑……


    季希音完全愣住了，两人不是说好当面保持距离吗？


    场面一时静下来，周暄察觉不妥，忙以拳掩面轻咳解释：“只是觉得此物稀奇，想着小娘子们该喜欢才是。”


    话一出口，更觉不对。


    周暄何时在乎起女儿家的喜好了？还是说……


    齐晟微眯着眼，视线来回在两人周身打量。


    季希音感到灼热的目光，忙岔开话题：“怎地饭菜还未送上来，我去催催！”


    竟是落荒而逃。


    齐晟捏着下巴，忽地觉得这两人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他不禁回忆起，自己也是在宫外认识长宁的，难道说，两人此前见过？


    皇家出来的规矩，食不言寝不语，微甜的插曲过后，几人用毕午饭，已至未时。


    收拾妥当正欲乘马车回宫，荣安忽觉腹痛难忍，脸色煞白。


    “慢着，我得先去更衣！”


    不待话说完，她便直接跳下马车又返回店内。


    季希音放心不下，也欲跟着追去。


    周暄微皱眉头，翻身下马同齐晟道：“我跟去瞧瞧，别出了闪失。”


    两人追至半路传来荣安的声音：“不用跟着，我快去快回。”


    想着兴许是荣安要面子，季希音只好守在通往后院的路口等着。


    或许是过了用饭时间，周围不见其他人影。


    周暄立在三步远开外，她气不打一处来，索性背过身去不看他。


    身后传来不大不小的声音，仿佛近在耳畔：“你干嘛躲着我？”


    “你还说！”季希音转身娇斥：“两位殿下何等聪明，谁要你自作聪明……”


    在他人面前她要时刻保持郡主的端庄身份，一单独接触周暄，不自觉地就变了性情。


    周暄失笑，往前一步：“希音，你日日待在宫里，我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一时失了分寸。”


    季希音一跺脚扭身：“我才刚和他们处好关系，你可别捣乱。”


    “你要处好关系作甚？难不成你真想和亲？”周暄眼神微眯，透出危险的信号。


    “你别多想！”季希音一顿，“我只是希望靠自己争取更多利益。”


    周暄沉默片刻，又贴近一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希音，若我去求陛下，应当有四五成把握……”


    “停！”话未说完，就被季希音打断，“你这么多年积累的功劳，我又不是不知晓有多重要！”


    未竟之言，不应急于用在我身上……


    周暄听懂了，两人一时半会说不清道不明，不在争论。


    只是，荣安怎么去了这么久也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