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故人

作品:《公主的造反日志

    六年光阴,如白驹过隙。


    平县郊外的田埂上,阳光正暖,洒在沉甸甸、金灿灿的黍穗上。李乐安穿着一身半旧的青布衣裙,裤脚沾着泥点,正与一位满脸沟壑的老农蹲在田边。


    “……王伯,您看,这黍子收割后,按我说的,把秆子留在地里,开春犁地时翻进去,肥力能足些。还有,轮种豆子的那块地,明年再种黍,保准比旁边这块长得好。”李乐安捻着土块,仔细讲解。


    王老伯连连点头,脸上是信服与感激:“娘子说的是,说的是!往年哪懂这些,收了黍子秆子要么烧了,要么拿回家当柴火。还是娘子有法子,从江南寻来的好本事,咱这穷地方,地力薄,能多收一成是一成啊!”


    正说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只见怀远带着一脸凝重的神色走了过来,低声道:“娘子,有消息。”


    李乐安目光微动,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对老农温和一笑:“王伯,您先忙着,我回去一趟。”


    “哎,哎,娘子您忙,您忙!大事要紧!”王老伯连忙躬身。


    看着李乐安和怀远远去的背影,王老伯直起腰,对旁边田里干活的后生感叹:“真是活菩萨啊……咱们平县,能有今日,全靠赵娘子啊!”


    他这话,道出了平县无数普通百姓的心声。


    这六年来,县令赵荃赵大人,听说身子骨是一年不如一年,近几年更是深居简出,县衙里的大小事务,慢慢都落在了他那位“妹妹”,赵娘子的身上。


    起初,也不是没有乡绅在背后嘀咕“牝鸡司晨,成何体统”,可也就只敢在背地里嚼嚼舌根。没人敢明着反对。


    为啥?


    只因六年前那场大清洗,平县但凡是叫得上名号、为恶乡里的豪强地主,几乎被赵县令……不,现在想来,恐怕是那位赵娘子的手笔,给杀了个七七八八!如今的赵家在平县,那就是说一不二的土皇帝,谁敢管?谁又敢质疑?


    而这位逐渐走到台前的赵娘子,在百姓眼中,却是实实在在的“青天大老爷”!


    她断案,不问出身,只论是非曲直,公平得让人想哭。她主事之后,县里的苛捐杂税能免则免,那皇粮国税,听说也是赵娘子想办法周旋,这几年基本就没怎么向百姓征收过!


    这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日子!要知道,在场谁家没经历过饿死人的惨事?可现在,家里居然能有点余粮了!


    更别提赵娘子不知从哪儿寻来的耕种法子,虽说咱这西北土地贫瘠,比不上江南水乡,收成也只比往年多了那么一成,可就是这一成,关键时刻就能多活几条人命!遇到那年景不好的时候,县衙还会开仓放粮,施粥赈济。


    “活菩萨……真是活菩萨啊……”王老伯又喃喃了一句,弯腰小心翼翼地抚摸那饱满的黍穗,浑浊的眼里充满了希望。这平县,在赵娘子的掌管下,终于像个人能活下去的地方了。


    “何事?”走出不远,李乐安便开口问道。


    “永县传来消息,吕夫人病重。”怀远低声回禀。


    李乐安身形一滞,指尖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现下如何?”


    “消息言说吕夫人已卧床数日,水米难进,恐……恐时日无多。”怀远语气沉重。


    李乐安闭上双眼,片刻后猛然睁开,斩钉截铁道,“备车,立刻去永县!”


    “娘子,卫文静他……”怀远面露迟疑。


    “无妨。”李乐安打断他,眼神坚定而哀伤,“躲了这么些年,是时候见见故人了。吕大娘……我必须去送她最后一程。”这是她对卫兰的承诺,也是对自己良心的交代。


    她迅速安排好平县事务,只带着怀远和几名贴身护卫,乘着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连夜赶往永县。


    一路无话,只有车轮碾过官道的辘辘声敲打着沉寂。越是接近卫家村,李乐安的心就越发沉重。


    六年前的画面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那座虽简陋却收拾得整洁的农家小院,那位听闻独女噩耗后当场昏厥的妇人,醒来后紧紧抱着卫兰冰凉的骨灰坛,哭得撕心裂肺。女儿的离去,抽走了这位母亲生命中最后一丝光亮。


    这些年,李乐安一直暗中托人照顾,送去安神养身的药物,但终究无法弥补丧女之痛带来的侵蚀。吕夫人的身体,便是从那一天起,彻底垮掉的。


    深深的愧疚与哀痛攫住了李乐安的心脏。她没能护住卫兰的性命,如今,连她最后的牵挂也要留不住了吗?


    马车终于在卫家村口停下。李乐安刚下车,就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站在小院前,正是卫兰的二哥卫茂。


    卫茂比六年前苍老了许多,眼角爬满了细纹。他见到李乐安,浑浊的眼睛里顿时涌上哀戚:“娘子……”他哽咽着上前两步,却又突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急切地说:“文静……四弟他也回来了,就在屋里。”


    怀远闻言,下意识地上前半步,手已按在剑柄上。


    李乐安却只是微微颔首,面色平静得看不出情绪,“我知道了。”


    她整理了一下衣襟,毫不犹豫地推开那扇虚掩的木门。


    屋内光线昏暗,药味浓郁。一个身着青衫的挺拔身影正背对着门口,跪在炕前。听到推门声,那人缓缓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的刹那,李乐安没有错过卫文静眼里的惊疑。


    他脸上早已褪去当年的青涩,轮廓愈发分明,眉宇间沉淀着沉稳。


    “好久不见,卫文静。”见他惊疑未定、欲言又止,李乐安先开了口。


    卫文静起身,“公主……您怎会在此?”目光随即落向她身后不见惊讶的卫茂,倏然明了,“公主一直与家里有联系?”


    “我已经不是公主了。”李乐安语气平静。


    卫文静还没来得及消化完这个消息,便听闻身后传来吕夫人微弱的声音。


    “是……李娘子来了吗?”


    他双手悄然握紧,反应过来,母亲和二哥与公主如此熟稔,他们都知情,唯独瞒着他一人。


    李乐安走到炕边,看着吕夫人枯槁的容颜,轻轻跪了下来。她握住老人冰凉的手,低声道:“大娘,我来看您了。”


    吕夫人的眼皮动了动,艰难地睁开一条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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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目光在李乐安和卫文静之间缓缓移动,嘴角牵起一丝微弱的笑意,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好……你们都回来了……好……”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在这间弥漫着药味和悲伤的屋子里,六年未见的故人,因为一位垂危的老人,终于重逢。


    李乐安与卫文静对坐在偏屋,油灯昏黄,将二人身影拉长投于土墙,随火光微微摇曳。


    长时间的寂静后,卫文静先开了口,嗓音低沉沙哑:“娘子……是何时到的永县?”


    李乐安的声音平静无波,“这六年,我一直在西川。”


    卫文静猛地抬头看她一眼,身形几不可察地僵住。


    李乐安轻笑一声,打破凝滞的空气,“还没恭喜你,高升防御使了。”


    她抬眼看向卫文静,“我还以为你又会说些不合规矩之类的话呢,”随后像是自嘲般自顾自地接了下去,“是了,我现在这般情形,按律……该算是逃逸?隐匿身份,欺瞒朝廷,这罪过,怕是比当初‘不合规矩’更重吧。”


    卫文静嘴角微动,喉结滚动,最终却仍是什么都没说。万千思绪堵在胸口,有惊,有疑,更有一种隐秘的欣喜。他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六年光阴,原来从未真正流逝。


    正当沉默蔓延之时,房门被轻轻推开,卫茂红肿着眼睛探进身来,声音带着哭过的沙哑:“四弟,李娘子,二娘……二娘醒了一会儿,精神好像好了些,说想见见你们,有话要交代。”


    李乐安与卫文静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凝重与不祥预感,这突如其来的“精神好转”,恐怕并非吉兆。


    两人立刻起身,一前一后,快步朝着吕夫人所在的里屋走去。


    屋内,吕夫人靠坐在垫高的枕头上,脸上也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光彩。可这景象只让李乐安和卫文静心头更沉,他们都明白,这大抵是……回光返照。


    一灯如豆,在昏暗中摇曳不定。


    吕夫人目光在李乐安和卫文静脸上缓缓移动,那眼神异常清明,却也带着一种卸下重负般的释然。


    李乐安似有所觉,果然见吕夫人将目光转向卫文静。


    吕夫人深吸一口气,用虽然虚弱却异常清晰的嗓音开口,“文静,有件事,我……必须向你坦白。再不说,就真要带进棺材里了……”


    卫文静心头一紧,哑声唤道:“娘……”


    吕夫人凝视着他,眼中充满慈爱与深重的愧疚,缓缓摇头:“孩子……对不起,我……其实不是你娘。”


    此言一出,卫文静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一旁的卫茂也惊得瞪大了眼睛,看看吕夫人,又看看卫文静,讷讷道:“二娘,您、您这是说什么胡话?”


    六年前,“三弟”卫兰突然变成了平远侯府的公子,而眼前这位“四弟”才是真正的三弟。当时卫茂就已懵然不解,只是吕氏事后安抚,他素来心思简单,久而久之也就不再深究。


    虽然二娘后来因思念卫兰,让他称卫文静为“四弟”,可如今……怎么又说“四弟”不是二娘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