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泪珠透明无瑕。


    滴落在床褥上消失无踪，却如同布满铁锈的钝剑一样，反复、缓慢地重复刺进眼眸。


    直到眼睛模糊不清，直到女孩的轮廓变得透明，随月亮消失了。


    “诶？”沈明霁注意到男人停筷，重新开口，算是解释了那句，“倒也不是，只是担心你在意。”


    担心谢宴呈会在意俞淼淼的想法。


    也担心他会在意、会厌恶她的拉扯。


    在此期间，沈明霁不用关注系统里显示的黑化值，都知晓谢宴呈的情绪变化。


    因为，刚才无缘无故地，胃部又抽搐了一下。


    与上次一样的位置，一样的角度，就是痛感稍稍减弱几分。


    上下牙齿一同紧绷，死死抵住舌尖，尖锐的硬物深深陷入柔软的肉舌。


    与口腔内部传导过来的痛意一起，还有明显分泌过多的涎水，在舌面上积聚。


    沈明霁在心里默念：


    该死的谢宴呈、该死的破系统……


    该死的谢宴呈、该死的破系统……


    肠胃的位置如同拧麻绳一般，抽干了水分再用力转圈甩动，正在耀武扬威地彰显痛感的存在。


    衣服下方的皮肤绷得很紧，用力把劲笃在腹部。


    但是沈明霁面上丝毫不显，仍面无表情地把蟹壳放到嘴边，似乎在吮吸蟹黄的样子。


    唯有轻颤的指尖，分不出精力控制，正在速度极快地打在食用级手套内膜上。


    “砰”地一下，沈明霁猛地起身。


    硬生生地蹦出几个字，就是压抑地声音很沉，有些失了平常的音色，“我去……洗个手。”


    随后便闪身进了厨房。


    在餐厅位置看不到的地方，沈明霁打开自来水，双手紧紧扣在洗菜池的两边，头深深埋下来。


    一动不动地。


    空气停止流动，似乎和厨房的所有静物融为一体。


    一时间，只剩下哗哗流淌的水柱，正在源源不断地冲击池子的底部。


    就这样过了五分钟左右，系统的惩罚才渐渐消退。


    沈明霁看了眼面板，「黑化值：96％」


    涨了一个百分点。


    她把系统叫出来，眼神眯起，闪烁着极度危险的光芒，“怎么回事？之前到99％才会疼？”


    系统声音很小，怯怯的，「宿主，到达90％以后，每次增长都会有较为明显的惩罚。」


    沈明霁：“……”


    “也就是说我降了那么多，但凡涨了一下也罚？”


    系统狡辩地提醒道，“到达90％以后……”


    然后，一人一统的实时注视下，黑化值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又掉了一个。


    重新跌回了刚才的数值。


    一模一样的数字和心情天差地别的……沈明霁。


    就好像她的这个所谓的系统惩罚压根没降临到头上一样！


    沈明霁深吸一口气。


    把手套往垃圾桶里一扔，就着自来水往脸上捧了一把，洗洗脑子。谢宴呈家的自来水有智能加热处理的系统，溅到皮肤上有一种很温热的感觉。


    但也足够让人清醒。


    厨房这里，谢宴呈虽然已经停筷，但是一直坐在原位等她，思绪一直停留在女孩的那句很轻的话音上。


    刚才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是在担心他在不在意？


    这是……关心的感觉？


    她开始关注他的想法，很认真、很清晰地否认了因为害怕与他扯在一起的行为。


    时间好像过得很快，女孩就从厨房走出来，木木地看着他。


    那是一个很复杂的眼神，其中有呆滞、有俯视，还略微带有一丝不太明显的恨意？


    随后，她冷冷丢下了一句，“今天不想训皮球了。”就上楼去了。


    如果可以，真恨不得把你谢宴呈一块给训了。


    保准让你一个肉干都吃不着！！


    什么阴晴不定的人啊？


    沈明霁的房间里，皮球已经在脚垫上趴着等她了。


    它的身躯随着急促的呼吸声一起一伏，鲜红的舌头伸在外面，大声喘息。


    一看就是刚回来的样子。


    一见到她，皮球就兴冲冲地站起来蹭她，「诶，你怎么上来了？」


    「前几天不都是你在楼下叫我的吗？」


    沈明霁活动了下酸疼的舌尖，在腮肉里肆意翻涌。


    “今天不用了，我气着呢。”


    小狗歪着脑袋看了一会，伸出左前爪，「你下来点。」


    沈明霁不知所谓，但还是照做，蹲下了。


    只见皮球只用后腿站立，整只狗扑在她身上，继续向前抬爪，像人一样拍拍她的肩。


    用人类的方式安慰她，给她劝导：「别气啦别气啦。」


    「要开心，开心是最重要的。」


    沈明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随后她摸了摸小狗耳朵，埋在厚厚的毛毛里，用力吸了它一口。


    重复道，“开心，开心是最重要的。”


    随后，绽出一个纯碎的笑意来。


    从地板下方传来的热气氤氲而上，烘地整个房间暖呼呼的，完全隔绝了窗外呼啸的冷风。


    一人一狗盘坐在柔毛脚垫上，相偎在一起。


    室内静好。


    沈明霁有一下没一下地给皮球顺毛，“你是怎么发现小猫受伤的？”


    闻言，皮球瞬间将狗脸从沈明霁的侧腿上抬起来，低低嗷呜一声，「我在路边玩，听到了爆发性的低吼，还隐隐混有几声惨叫……」


    寻声走过去，是一个很深的洞，有几个人类从里面走出来，我等了一会，直到他们彻底走远了，才进去一探究竟。


    回忆到这里，皮球明显有些急了，两只前爪交替用力，来回扒在地垫上。


    进去后不久，就传来一只猫的低声嘶吼，两只绿莹莹的眼睛像是窥视的鬼怪一样。


    天突然亮了，是一只狸花猫，它的嘴上叼着个小的，正在一步一步退后，挡住些什么。


    沈明霁撸毛的动作蓦然一僵，语气肯定，“是另一只小奶猫。”


    「对对对。」小狗配合着点头，而后想了一下，又否认，「不是另一只，还……还有两只。」


    「不过已经死了。」


    沈明霁的瞳孔猛地放大，竟然还有两只已经死了的？


    「我当时劝了好久好久。」皮球的声音低沉下去，似乎蕴藏着无限哀伤，「才让猫妈同意和我一起把小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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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移走的。」


    轻柔的手落在小狗脑袋上，似乎把所有的坏情绪都给带走。


    沈明霁的语气沉重，“你做的很好。把另两只断气的小猫带走埋起来，也是你干的吧？”


    当时发现它们的时候，确实勉强可见两个小小的土堆，没想到有两个可怜的喵灵住进去了。


    皮球有气无力地嗷呜一声，算是应答，它看过人类也是这么做的，虽然不懂为什么。


    “好了，别难过了。”眼球表面失了水分，有些干涩难耐，她用力地眨了眨，“你还记得那些人长什么样子吗？”


    「那几个人类身上臭臭的！我不记得样子，」小狗似乎没法形容人类的长相，在原地蹿绕了一圈后，颇为苦恼道：「但是下一次遇见，我肯定能闻出来！」


    然后，咬死他！


    对，然后不给他挖坑埋起来！曝尸荒野！！


    虐猫之人的线索来的格外快。


    而且措不及防。


    沈明霁本以为找到这样一个全凭运气的人很难，没想到这就给碰上了。


    “你确定吗？”


    沈明霁牵着皮球，脚步停下来，压低声音道。


    皮球焦急地“汪汪”几声，「当然确定，就是那个味道。」


    扒开厚厚的松柏针叶屏障，塑包栅栏内还有几排错落的棕榈，勉强可见一小块白色外墙的一角，是一处隐蔽性较好的独栋别墅小区住宅。


    沈明霁打开手机定位，看了一眼位置。


    天景园。


    沈明霁绕到小区门口，隔着斜角玻璃窗和门卫大爷四目相对。


    简洁的小方桌上，一台老式的收音机里恰好放到了后半截，哀怨婉转的曲调幽幽地传出来。


    大爷：“……”


    你怎么还在？都磨了几十分钟了？


    见到这个戴口罩的奇怪小姑娘还不走，大爷有点不耐烦了，“都说了，不是本小区的住户，且没有他们的允许，不能开门。”


    沈明霁一脸认真，“我是来送外卖的。”


    大爷狐疑地半站起来，左右扫视了一圈，一点不按套路出牌，“放这吧，我们亲自给业主送上门。”


    沈明霁：“……”


    面不改色改口道，“其实是来送跑腿的。”


    “喏，就是它。”


    绳子抖了抖，末端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纯白色萨摩耶，毛质柔和蓬松，正歪着脑袋用圆溜溜地黑眼睛看他。


    看着确实像有钱人家的狗。


    就是……这小姑娘的气质也太不符合跑腿了，明明也像是小区业主似的。


    大爷：“给人打电话，或者也放在这。”


    然后冷笑地看着她。


    昨天开会刚强调了，这个小区住的都是些有点小身份的人，其中几栋还住着有钱有权的老板们，千万千万做好安保工作，不能放可疑之人进去。


    尤其是像这小姑娘似的形迹可疑，戴着口罩，在这转悠好久的人！


    坚决不能开门。


    沈明霁没招了，想着退出打野大爷的视线，采取些非常手段进门。


    在转身的一瞬间，被一声……似乎是叫她的称呼叫住了。


    没听错的话，对方喊的是——


    “……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