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玉佩前缘

作品:《襄阳歌

    三人匆匆赶来的时候,陈夫人正坐在床榻边,满面愁容。沈明淮正从地上拾起一纸诗文,王琰拿着黄土就走了进来。


    陈夫人将又喊又叫的陈榆拦住,黄土敷在疮口之上不过片刻,红肿已有消退的迹象,陈瓒的呼吸亦渐渐平稳。


    “被百足虫所蜇,医书记载取入地三尺的黄土掺敷其上,方可解毒。陈公子若信不过,我这里还有万珍——”王琰刚拿出那药丸就被陈榆抢走,顷刻喂入陈瓒口中。


    “沈公子,万珍丸是何物?”范坤悄声问道。


    王琰悬着沾满黄土的手向他二人走来,“万珍丹可解百毒。”


    范坤听得咋舌,盘算一番,“解百毒?!那一粒得花多少银子……”


    沈明淮悠悠开口:“得花黄金。”


    一身着男装的娘子“啧”声而入,朝王琰挑了挑眉,“如此金贵的万珍丹,陈公子给令郎当糖吃,豪气!”


    陈榆霍地站直喊人,许凝安这才自报家门,“我是济生堂的大夫,前几日我师父还来替你瞧了病呢。且让我替令郎把上一脉。”


    陈榆见许凝安面色凝重、眉眼颦蹙,忍不住发问,却得到三个字。


    “死不了。”


    就在陈榆怒火又要烧起来的时候,陈瓒醒了。原来是为了挖出埋在土下的木盒,不小心被百足虫咬伤。


    陈榆瞥了眼那个木盒,忽然意识到什么,险些将陈瓒揪起来,“是你将它埋在树下的?!”


    陈瓒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开始蕴泪,瞧着很是可怜,“道士哥哥与我说,只要将最珍贵的东西埋在树下,这棵大树就会活过来。”


    陈榆急走到桌前,拭去盒外尘土,“又是那臭小子,这棵大树会活过来是因为爹爹给他喂了药。被他骗了这么多回,怎还没长记性?”


    陈榆摩挲了好一会儿,才将那个精美的木盒递到沈明淮跟前,“我与老和尚……曾有过一段师徒缘分,你知我如今崇道,与老和尚的来往遂少了。这是他赠我的第一串佛珠,拿这个试试罢。”


    “多谢。”沈明淮双手接过木盒,王琰方净了手走到他旁侧,如释重负地大呼一口气。


    “万珍丹的钱,我付不起,但外边的草药,娘子若有需要的,随意取一些去罢。”陈榆忽拿出礼数待人,倒让王琰有些惊讶。


    “我呢我呢!”许凝安似乎亦对那片草药田觊觎已久。


    陈榆一改方才的态度,对许凝安行了个半礼,不知说了什么让许凝安惊疑,范坤在一旁默默拭泪,沈明淮拿着木盒早已走出陈宅,接着是王琰的一声叫唤。


    “陈公子,多谢了!”


    回程的马车上,王琰方才说起去林中探查的结果。她循着血腥发现一具狼的尸体,死于剑伤,该是人为。


    沈明淮此前的猜测被证实,“那日是谁救了我二人?”


    “许是山上道观里的某位道士。我刚刚便碰见一位,也要下山去呢。”


    王琰小憩半个时辰,一下马车,龙兴寺寺门旁的一道熟悉身影映入眼帘。小道士还俗了?


    脱下道服,换上圆袍宽袖,半散着发,倚在寺门一侧的大树下,昏昏欲睡。


    王琰忙拉着沈明淮往寺里走,不知是何缘故,非但未向前走几步,反倒被沈明淮扣住似的。


    “姐姐!”


    一眨眼,晏寻已立在王琰跟前,咧嘴大笑。


    根本就还是个爱捉弄人的毛头小子……王琰实在不欲同小孩儿计较什么。


    “考虑得如何,要不要同我成亲?届时我夫妇二人一起闯荡江湖,荡平一切不平事。”晏寻双手叉腰,目光投得极远,仿佛已经看见那些言语中的风光日子。


    “寻儿,这二位是?”一雍容华贵的妇人从寺内走出,身上还有尚未散尽的檀香。


    晏寻忙挽住妇人的手,指向王琰腰间的环佩,“阿娘,喏!另一枚玉佩。”


    妇人神情一滞,先细瞧了环佩一会儿,方才认真瞧起王琰来。


    “姐姐借玉佩一用。”


    晏寻无声无息地上前两步,还未待王琰有所反应,腰间环佩已被扯下,与他腰间那枚合在一处,那日酒楼之景再现——两枚玉佩无缝并合。这回怔住的,不止那妇人。


    “不可无礼。”妇人迅速敛容,将玉佩送还王琰手中,“小儿晏寻,不知娘子如何称呼?”


    不想这小道士的母亲亦对环佩有极大兴趣,莫非这环佩当真与他们有关?可玉佩是沈明淮送的。王琰瞥了他两眼,此人似乎并不知情。


    “敝姓王。”


    妇人眸中闪过一丝失落,随即又邀他二人回府,“不瞒二位,寻儿的圆佩实是一对玉佩的其中一枚,二位亦瞧见了,王娘子的环佩极有可能就是丢失的另一枚。因这对玉佩于我意义非凡,不知二位可否移步鄙府,让我稍作辨认?”


    这玉佩背后的故事,单凭站在她面前的母子二人就足以令王琰好奇了。但又担心沈明淮急着找普远大师询问佛经一事,遂转头扯了扯他的衣角。


    沈明淮复又看向那妇人,顺势牵起王琰的手,莞尔应下。


    坐上马车,王琰方问:“方才你看见谁了?”


    “辫兄。”


    “卞兄?”王琰愣了一瞬,旋即了然,“他们亦追到这儿来了……瘤弟也在?”


    沈明淮点点头,“未成。”


    若见普远这般容易,他们又何苦帮那陈榆,又何须这串佛珠。王琰提着的心放下一半,那枚环佩再次闯入她的视野。


    “这枚环佩,你是如何得的?”


    “净璃阁。”沈明淮垂下眸,“对不住……我不知它还有这样的来历,就这般随意地当作你的生辰礼。”


    “那便……再制一对好了。”王琰解下环佩拿在手中,“你亦花了不少银子罢?花一份银子,买两个故事,不亏。”


    片刻,沈明淮才迎上她的视线,“你说得对,有的东西,银子买不来——一对?”


    王琰眨眨眼,一双水汪汪的眸子若藏起那点狡黠,该是最纯善的兔子。


    “好事成双。”


    沈明淮揉了揉毛茸茸的狐狸脑袋,只无声地笑。


    逐渐将市井的喧闹抛之于后,四周静了好些时候,晏府的大门才赫然显现。下马车入内,一路竟未见一丝奢靡之气,陈设再规矩不过。


    晏寻将桌上的葡萄拿到身前,一粒粒剥开抛入口中,旁若无人地吃了半串,才擦净手上的汁水,给同样坐在前院正厅的王琰与沈明淮倒了两杯水,又随手提了一串葡萄给王琰。


    “姐姐,吃吗?”


    王琰唇角微微勾起,“晏公子还是留着自己吃罢。”


    “嗯。”一旁的沈明淮端起茶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我不是小——”正待反驳,晏寻记起方才并肩而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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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确比这男子矮了不止半个头……


    “不吃我吃!”


    就在这时,晏夫人捧着一个方木盒走进来,盒子里面放着两张泛黄的画纸。王琰将环佩递过去,晏夫人拿着它与纸上纹样仔仔细细地比对,而后向晏寻展开一个释然的笑。


    “是……就是这枚。”


    “娘……”


    晏寻忙扶母亲在椅子上坐下,晏夫人这才拿出帕子拭泪,另一只手上握着合在一处的两枚玉佩,久无言语。


    晏寻敛起初见时少年的率性妄为,十分郑重地恳求道:“我知这个请求有些无礼,但求王娘子能将这枚环佩卖给我。”


    受困半生,画纸终被风吹到地上。


    身着墨绿衣裳的男子弯腰拾起,与另一张图纸一齐卷好放进竹筒中。画这两个纹样可愁了他一个月,如今总算大功告成。风再次拂面而来,男子半束的马尾扬在身后,发丝迎光而舞。


    琼琚坊内,男子将一块纯而无瑕的羊脂白玉交与掌柜,连带那两张画纸。掌柜告诉他,制这两枚玉佩须六个月之久,与他的料想相差无几。半载之后,正是他上门提亲的日子。


    西南暴动忽起,一纸军令将男子调去边陲,刀剑无眼,他没能见到那两枚玉佩制成的模样。琼琚坊的掌柜曾送信至给男子府中,等了数月无人来取,正要将玉佩摆出来售卖的时候,一粉衣女子忽然出现,拿出绣着缠枝纹的香囊,欲将两枚玉佩取走。掌柜的还道那缠枝纹也忒怪了些,与寻常缠枝纹不同,原是心爱之人的习惯。


    “节哀。”


    掌柜让她取走了,这是近三个月来,她听到的第一声抚慰。


    女子带着两枚玉佩离开上京,嫁与杭州一位当地书商,日子还算凑合,腰间始终系着男子未亲手送出的那枚环佩。只是一年中元,放完河灯往回走之际,人群熙攘,待回过神时,腰间环佩早已不见。翌日一早,她来河边寻了整整一日,一个月,一年,十年,余生岁月,她从未放弃。


    女子走遍杭州城所有的当铺,得到的都是相同的答案。临终前,她紧紧握着女儿的手,让方才成为新妇的女儿替她找下去。


    女儿生下一子,名唤晏寻。晏寻六岁那年,晏夫人将此事告诉他。小男孩笑得很纯粹,拍胸脯保证一定会替外祖母完成心愿。


    晏寻穿着道袍回府的那个下午,着实将晏夫人吓了一跳,也许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欣喜。听闻晏寻遇见了戴有环佩的小娘子,她起初不敢相信,在取出尘封多年的木盒那一刻,方才意识到,母亲半生的执念,终能如愿。合上木盒,往事亦止。


    “何谈‘卖’字,物归原主罢了。”王琰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晏夫人对她的直爽很是诧异,“多谢……王娘子应不缺银子,若有所求,我定竭力达成。”


    晏寻翘起嘴角,一脸遗憾地与沈明淮说道:“这玉佩不是公子送的么?姐姐当真毫不留恋。”


    沈明淮的眸光轻落在王琰身上,“是啊。她道一对比一枚更好,晏公子觉得呢?”


    晏寻瞪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重重“哼”了一声,灰溜溜走回母亲身边。


    “我数次邀请你都不来,今儿可得让你尝尝我家厨子的手艺——府里来客人了?”


    放衙回府的晏瞻大步跨入厅内,与身后的赵参同时止步,“沈公子?”


    “晏大人。”沈明淮立直揖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