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瑶忍了忍，没将自己手腕抽回，“又看得见了？”


    她指他知道自己是哪只手碰到了孩童。


    浮玉生笑着回答，“你又是不是左撇子，习惯用哪只手不是很了然的事吗？而且，二分之一的概率，擦错了再擦一遍就行。”


    他擦完，再次伸手抓住她的衣袖，心安理得的当一个人形挂件。


    男童缩在一角，目光警惕的看着他们。


    浮云瑶蹲在他身前，“你为什么能看到我们？”


    男童摇头，“我能看到很多人。”


    “很多人？那你有没有看到几个穿着淡蓝色统一服饰的人？”


    “有，半个月前，突然来了好几个陌生的人，村子里的其他人都看不见他们，不！是原先看不到他们，不知道在哪一天，村子里的人突然就看的见他们了，还把他们当成了村里的人，他们也认为自己是村子里的人，每天就跟着村长去寺庙里跪拜。”


    “那，村子里的瘟疫持续了多久了？”


    男童还是摇头，“我不知道。”


    “咳咳。”里屋内传来几声低咳，男童的神色瞬间变的慌张。


    浮云瑶一直关注着他的神情，再次问道，“屋里的，是谁？”


    男头慌乱的摇头，“没有人，没有！”


    浮云瑶眨眼，声音更加轻柔了些，“别怕，我们是来帮你的。”


    男童依旧目光警惕的看着他们，直到屋里再次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他终于忍不住泪水滴落。


    “不要带走我的娘亲，我只有她了！”


    一直站在一侧的浮玉生走近，手掌轻揉了下他的发丝，开口安慰，“没有人要带走她，我们只是想看一眼，可以吗？”


    男童含着泪的眼眶望着他，僵持了会，他别开眼，往里屋走去。浮云瑶和浮玉生跟在他的身后。


    里屋内，窗户紧闭着，潮湿腐烂的味道弥漫，简陋的桌椅摆放在中央，靠墙的床榻上鼓起一块。


    男童颤抖着手倒了碗水，端到床塌边。


    浮云瑶看去，床榻上躺着一位女子，她挣扎着坐起，露出手背上的点点红疹斑驳。她很瘦，几乎只剩下一层皮包骨头。


    她也中了瘟疫。


    女人喝完水，再次躺下。男童甚至来不及将手中的水碗放下，走到浮云瑶身侧，目光哀求。她瞬间就理解了他的意识，走出了里屋。


    浮玉生靠着门口，察觉到里屋的人出来了，再次伸手抓住她的衣袖。


    浮云瑶轻瞥一眼，并未在意。她看向一侧还端着水碗的男童，目光一顿。


    水碗之中，点点金粉浮在水面，闪烁摇曳。


    “你们的水似乎并不干净？”


    男童听见她的话，低下头，开口解释，“自从一年前大旱之后，我们的食用井水就变成这样了，不过没关系的，这水能喝，我们都喝一年了。”


    “井水？”


    男孩点头，纠结了会，最终还是带着他们到了井口。


    “就是这儿了。”


    男童指着村头的井口，这是他们村子唯一的一口井，他们所有用的水都是从这口井打上来的。


    他边说着，边打上一桶水。


    “你看，这里所有的水都是这样的，很正常的。这口井还是一年前仙人前来，帮助我们之后留下的呢，怎么可能有问题。”


    井水中，无数金粉浮在水面。


    浮云瑶刚想伸手去碰，被浮玉生制止。


    他有些无奈的开口，“感觉不对劲的东西不要乱碰啊。”


    浮云瑶眨眼，收回手。


    不远处，有人看见井边的男童，出声招呼，“小七，干什么呢？一起去寺庙祈祷啊！”


    “啊。”男童慌忙应了声，“来了。”


    直到他们离开的脚步声消失，浮玉生才再次开口，“你怀疑井水有问题？”


    “嗯。”她垂眸，金粉在光中摇曳，“我在想，干旱这种天灾，真的是一个修士可以解决的吗？”


    “你怀疑，这场瘟疫和慕宗主有关？”


    “或许，我们还得去寺庙再看一眼。”


    ……


    寺庙之前，依旧跪着许多村民，他们双手合十，卑微的祈祷。


    浮云瑶环顾周围，在人群之中找到那几个衣着特殊于其他人的天衍宗弟子，确定他们暂时没有危险，她收回目光，抬脚往寺庙布帘后走去。


    神像神色悲悯，微微垂下的眼中仿佛含着万千苍生。


    浮云瑶的手触及神像手中的剑，剑身上也镀着一层薄金。


    “一个常年灾祸不断的村庄，怎么还有钱财打造这座寺庙还有这金身神像？”


    浮玉生站在一侧，听到她的问题，开口，“信仰嘛，总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浮云瑶目光一寸寸的在神像上划过，收回手，指尖沾着点点金粉。


    察觉到她的迟疑，浮玉生凝眉，“怎么了？”


    “这神像有问题。”她冷静的阐述，感受着指尖漫上的点点刺痛。


    风吹动布帘，村民抬头，看着悲悯神像前，那一身素衣，头戴帏帽的的人。


    光线落在她身上，帏帽上的围纱轻晃，露出她轻柔的眉眼，抬眸间，似乎都藏着万千韵法。


    “仙人啊！”


    “仙人显灵了！”


    村民们惊呼，跪趴在地，不断的磕头。


    “仙人，救救我们村子啊！”


    浮云瑶敛眉，轻叹。


    他们不过一道幻境，对求生的本能却依旧是如此热切。


    “这场瘟疫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村民们听到她的问题，彼此对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是已经很久了吗？”


    村民们又是互相对视，有人点头，有人摇，“这也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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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云瑶不再问，“你们先回去吧。”


    “那瘟疫？”有人迫切的开口。


    浮云瑶轻笑，弯起眉眼，“别担心。”


    至于能不能解决……她并没有救一道幻像的想法。


    村民们听到她的话，安心了下来，就要离开。


    仗着他们看不见自己，浮玉生开口提醒，“天衍宗弟子。”


    浮云瑶皱眉，忍了忍，她还是将那几位已经完全陷入幻境之中的天衍宗弟子留下。


    他们神色呆滞的望着她，“仙人是有什么吩咐吗？”


    浮云瑶没有回答，再次打量起那座神像，她的意思很明显。


    你要留下的人，自己处理。


    直到感受到熟悉温暖的剑意，她探查的动作一顿，望向神像前的人。


    他依旧带着白狐面具，面具下的浅色双眸虽无神却含着笑，他的手中，玄黑的剑身却泛着温润的萤光，带着草木初萌的气息，挂在剑上的剑穗轻晃，墨色流苏间的赤玉闪烁出一缕的暖光，落在她的脸侧，又转瞬即逝。


    长剑发出嗡鸣，带来绵长的共鸣。


    天衍宗弟子的目光由呆滞慢慢恢复清明。


    做完这一切，浮玉生微微侧头，准确无误的看向浮云瑶，隔着那层围纱，同她对视，神色潋滟。


    “你，视线恢复了？”浮云瑶观察了会，开口。


    “嗯。”他应着，声音含笑。


    浮云瑶又看向他手中那柄格外熟悉的剑，“它……有名字吗？”


    “它叫春归，我这半条命也算是它所救。”


    浮云瑶重复一遍，“春归。”


    剑身发出嗡鸣，似乎在回应着她。


    “你的本命剑吗？”


    “是。”


    时逾白的声音响在耳侧，“剑修一生，只会有一柄本命剑，我见过他的本命剑，他不是让尘剑主。”


    他。


    不是他。


    浮云瑶挪开目光，她想，如果浮玉生真的死了，她应该是高兴的。


    是……吗？


    穿着红衣服的少年幻像倚靠着寺庙里的柱子，一双眸子缠绵温柔，他微微启唇，说。


    “了了你好，我叫浮玉生。”


    她闭眼，掩在衣袖下的指尖轻颤。


    浮玉生啊……


    ……


    南海边界，穿着劲装的少女再一次躲过魔兽的攻击，她腕间微动，寒芒闪过，又一只魔兽轰然倒地。


    她伸手擦了擦额间的汗珠，“在南海这找了这么久了，这么也没见一点让尘剑主的踪迹。”


    这少女正是墨北离，自从和浮云瑶、时逾白二人分别后，她一直在南海寻找浮玉生的踪迹，可始终未有所获。


    她叹气，靠着周围光秃的树干。


    而就在她的身后，一道黑衣身影注视着她。


    “纯阴之体，我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