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闽溪和苏扶楹约定在秋水镇相聚。


    自那日秋水镇白府出现魔君，这段时日苏扶楹一直在探查是否还有魔族中人藏在秋水镇之中。


    收到程闽溪传音时，她刚从白府出来。


    残留在白府小姐体内的魔气已经全部消散，化成了天地灵气。


    距离秋水镇出现魔君已经过去一个月了，白府小姐也已经从病痛走了出来。秋水镇中一片安宁，可苏扶楹心中却总觉得有些不安。


    当看到程闽溪身后的素衣少女时，苏扶楹神情一顿。她望向程闽溪，对方只是笑着说，“找个地方聊聊？”


    他们再一次住进了无桑客栈。


    浮玉生随手拿了个茶杯给身侧的人倒了杯水。


    浮云瑶接过时，杯壁上还残留着温热的气息。


    苏浮楹看了眼屋内的两人，再度望向程闽溪。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需要我做什么？”


    她没有问浮云瑶为什么会和他在一块，只是在想，他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程闽溪含笑的倚靠着门框，眸光闪烁着，只紧紧的看着她。


    苏扶楹：？


    “这是怎么了，都不说话？”


    屋内一时无话，浮云瑶微微歪头，侧看向程闽溪。


    程闽溪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有些无奈。


    他就是再确信苏扶楹应该知道一切，可真的面对她时，他还是有些开不了口。


    他能怎么开口呢？难道和她说，“我们怀疑你的师尊生了心魔，为了躲避天劫，她破坏了魔域封印”？


    如果真的这样说，听起来未免也太让人窒息了。


    他们不说话，苏扶楹也就不再追问。


    她扭头看向坐浮云瑶，轻声开口，“逾白本来是要同我一起的，不过遇到了点麻烦，他去处理，等他回来，我们好好聊一下？”


    浮云瑶眨了眨眼，点头应下。


    程闽溪终于酝酿好了情绪，正要开口，苏扶楹身上的传音玉简亮起。


    “扶楹，南海边界出现了魔族人的踪迹。”


    时逾白的声音自玉简传出，清晰的落入屋内几人的耳中。


    程闽溪大惊，“什么？魔族人？”


    虽然魔域封印破解已有十年，但大部分魔族人依旧留在魔域之中，而少部分逃出来的魔族人，在呜大宗与仙盟的联手剿灭下，也所剩无几。


    “魔族人怎么会出现在南海？”苏扶楹也困惑，连忙向那边的时逾白叮嘱。


    “你一个人切莫轻举妄动，我和闽溪还有……我们马上过去。”


    她望向屋内的素衣少女，见她没有动作，只是说道。


    “云瑶，等我们回来。”


    话落，苏扶楹和程闽溪消失在原地。


    浮云瑶轻抿了口茶杯中的水，起身走到窗侧。


    街道上排着一条长队，队伍的尽头，白府小姐挽着衣袖，正在施粥。


    她面容恬静温柔，还带着久病初愈的虚弱。


    百姓得了粥，欢喜的唤她“活菩萨”。


    “怎么了？”浮玉生看着她，询问。


    浮云瑶轻声开口，“白府老爷，秋水镇有名的大善人，爱妻因生产逝世，留一女，名唤白清屏……”


    白清屏是早产儿，生来体弱，甚至有早夭之象，白府老爷怜惜爱女，曾以千金在南海寺供奉一盏长命灯，又请多位道士在府内画下符文，以防邪祟。


    “然而，白府中却幻化出了一只柳妖，同白清屏相恋。月余前，那柳妖被魔君占据了身体，引来一场灾祸。”


    街道外，百姓们称赞着，“这白府上下，可真是都生着一颗菩萨心肠。”


    “可不是吗？谁若是能求娶到白府小姐，那可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诶，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白府小姐那么天仙般的一个人，岂是旁人可以肖想的？”


    “那要是修士呢？”


    “是修士那也不行，白府小姐那可是神女降世，是要做神仙的新娘的。”


    “是是是，白府小姐是要做神仙的新娘的。”


    “……”


    他们笑说着，没人注意到白清屏僵硬的神情。


    她的神情全都落入无桑客栈二楼的浮云瑶眼中，看着白清屏面上僵硬的笑容，她微微挑眉。


    浮玉生自然也听见了街道外的交谈，他坐在桌边，托着下巴看向窗边的人，声音含着笑意。


    “我们少主大人，这是又发现了什么？”


    浮云瑶侧头看他，不去理会他的称呼。


    “刻满防止邪祟进入咒文的白府却养出了一只柳妖，甚至给了魔君暂时的栖息之地，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查了白府？”


    浮云瑶回到位置上坐下，看向再次被倒满的茶杯，微默。


    浮玉生挑眉问她，“怎么？”


    她摇头，将茶杯握在手中，“那日离开秋水镇后，有人将有关白府的信息玉简扔在了禁地入口。”


    浮玉生慵懒的神情一顿，“禁……瑶台境避世多年，怎么会有人能够悄无声息的留下东西又离开？”


    浮云瑶观察着他的神情，眼底的惊讶不像是作假。


    “怎么会没有人，我记得你的两个师弟师妹，包括你自己，都可以在不惊动瑶台境结界的情况下进入岛内。”


    “你……怀疑我？”


    她竖起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不是怀疑你，我是怀疑你们整个宗门。”


    一个小宗门，神出鬼没的宗主，身为魔族的大师姐，经脉俱断的昔日剑主，还有两个阵法双修的师弟师妹，怎么看怎么诡异。


    浮玉生眨了下眼，忍不住轻笑，“要不先说说，你收到的信息？”


    他想，了了或许自己都没发现，她今天的心情很好。


    浮云瑶收回手，开口。


    “你听到那些百姓刚刚的讨论了吗？”


    “你是说，神仙的新娘？”


    浮云瑶拿出一块玉简，是一块只能用来记载信息的玉简，玉简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的标识。


    这就是她在禁地入口看见的玉简。


    浮玉生接过她手中的玉简，轻叹一声，“来路不明的东西不要随身带着。”


    浮云瑶不回他，玉简上的字慢慢的浮现在空中。


    十七年前，白府老爷在南海寺为其刚出世的幼女供奉长命灯，当天夜里，府中来了一名道士。


    那道士拿着白清屏的生辰八字，掐指演算。


    白府中的人看着他一会眉头紧锁，一会儿又神色轻松，一颗心提起。


    直到最后，他睁眼，手中的拂尘轻点了下女婴的眉心。


    女婴的眉心出现一道莲花印，那印记泛着金光，又再度缓缓的消失。


    白府老爷紧张的询问，“这位仙人，小女可是有什么问题？”


    那道士抚着自己的胡子，轻咳一声。


    “此女，乃是仙人转世，命理贵不可言，定要悉心培养，将来可是要做神仙妃子的。”


    “……”


    “神仙妃子？”浮玉生轻念着，只觉得好笑，“哪里的道士，到处招摇撞骗。”


    浮云瑶反问，“你觉得，他说的是假话？”


    “修真界已经有三千余年没人能够得道成仙了，她又可以去哪里做这个神仙妃子？”


    “你也觉得，修道成仙是个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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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随着她的话落，天色骤暗，一道惊雷落下，发出震耳的轰鸣。


    “云瑶。”浮玉生无奈，“不可妄言。”


    那雷云还聚在半空，随时准备再劈下一道惊雷。


    “怎么天色突然就变暗了？”街道外议论纷纷。


    浮云瑶再次开口，“修道成仙是真的，我也想要修道成仙。”


    语气之敷衍，连那闪着电光的雷云都可疑的停顿了下，过了会，那雷云缓缓散开，天光乍亮。


    “诶，这怎么又亮了？”


    浮玉生望着桌侧的人，“在试探什么呢？”


    浮云瑶抬眸，和他对视，他的眸中似乎永远都含着无限的包容。


    “你不觉得我在胡闹吗？”


    天道眼线遍布天地，她说“修道成仙是假的”，简直就是对天道的挑衅，稍有不慎就会招来天罚，甚至波及旁人。


    浮玉生笑看着她，那声“了了”含在嘴中，又被自己咽下，他说。


    “是啊，挺胡闹的。”


    眼中没有半分谴责，反倒是有些宠溺。


    浮云瑶移开视线，不再看他。


    “我本来只是怀疑，不过刚刚那样的反应倒是证实了我的想法。”


    她没有说全怀疑的什么，但浮玉生还是听懂了。


    “所以，修道成仙真是……”


    他说到一半，成功让身侧人的视线再度落到身上。


    他这才慢悠悠的补充，“是真的。”


    帷纱之下，浮云瑶闭了闭眼，她想，多年未见，面前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


    幼稚。


    “所以，那白清屏要怎么去当这个神仙妃子？”


    随着她话落的，是再次暗沉下来的天色。


    浮玉生：……


    浮云瑶：？


    这次笼盖在秋水镇上空的不是天道的雷云，而是一条巨大的黑龙。


    那黑龙盘旋在半空，最后目光落到人群中的白清屏身上。


    他自嘴中吐出一道金光，那金光落到白清屏的眉心，一道金莲印记缓缓的浮现在她的眉心。


    黑龙张嘴，口吐人言。


    “三日后，吾将迎回吾的新娘。”


    繁华的街道跪拜一片，他们欢呼着。


    “是龙神，草民拜见龙神。”


    “龙神来接祂的新娘了！”


    白清屏踉跄着，靠着施粥的帐篷柱子，勉强没让自己倒下。


    浮云瑶坐在客栈二楼，对这一场景也有些出乎意料。


    “龙神？”


    那黑龙往他们所在的房间望来，目光落在浮云瑶身上，眼中泛起亮光。


    他再次从口中吐出一团金光，直往浮云瑶飘去。


    那金光在靠近她帷纱的半尺距离时，被一道剑影挡下。


    她唤出让尘剑的动作一顿。


    浮玉生站在她的身前，手中春归剑出鞘，锋芒毕露。


    他眸中的笑意完全敛下，浅色似玉的双眸中此刻全是冷意。


    黑龙看见自己的印记被挡下，眼中泛起怒气，却在触及他冰冷的神情时一顿，没再做纠缠，旋身离开。


    在一片“恭送龙神”的声音中，浮玉生回头，看向还坐在原地的人，他低眉，掩盖下眸子翻涌的怒意。


    轻声的询问，“你没事吧？”


    手中的春归剑在黑龙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再次沉入他的识海之中。


    浮云瑶抬手，将手中的让尘剑示意给他看。


    “其实，不用挡的，那道金光只是一道标识，我们正好可以顺着那标识与它的联系寻去。”


    他静默，缓缓开口道。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