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浮云瑶几人和白府的人确定好婚礼的流程路线，做好应对举措后，已经是子时了。


    程闽溪回到院子，看着还坐在院中的两人，有些奇怪的开口。


    “你们坐在这里做什么？”


    时逾白随口道。


    “浮云瑶明天出嫁，我激动啊。”


    他话刚说完，头顶的枝叶突然洒落，落了满身。


    时逾白：？


    他一边清理着身上的树叶，一边怀疑的看向坐在他身侧却没有被波及到半分的人。


    程闽溪懒得理这个幼稚的人，他扭头看向浮玉生，开口。


    “云瑶说她和你身上各有一根千丝绳？”


    浮玉生喝水的动作顿住，有些迟疑的点头。


    程闽溪松了口气，“这下可以不用担心找不到人了。”


    他简单的和两人说了一下明日的流程，“白府的人说，当日会请多位修士将花轿护送到结界外的一处南海废庙前，等到他们离开之后，那蛟蛇就会出现，迎回新娘。


    明日我们就混在那群修士之中，在修士离开时躲在寺庙内，等待蛟蛇的出现。”


    浮玉生应下，望着口无一人的院口，询问，“她呢？”


    “和晚吟在一起，那婚服不太合适，需要绣娘们再修改一下。”


    ……


    婚礼当日，浮云瑶被人搀扶着进了花轿。


    浮玉生站在修士之中，周围人来来往往，可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一道红衣身影上，她披着红盖头，看不见容貌。


    浮玉生却觉得，她今日应当格外的漂亮。


    “吉时已到，奏乐、起轿！”


    有人高声吆喝着，喜乐响起，浩浩荡荡的队伍往着城镇边界走去。


    街道上的人满眼艳羡的看着送婚的仪队。


    孩童高声欢呼着。


    “神仙娶媳妇喽！神仙娶媳妇喽！”


    浮玉生跟着队伍，脑海中混乱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你怎么可以让她嫁给别人！”


    “你怎么可以送着她嫁给别人！”


    “你怎么可以！”


    他试图和脑海里的那道声音劝说。


    “她没有嫁，这只是一场为了逼出蛟蛇的计划。”


    可那声音依旧不依不饶。


    “她怎么可以嫁给别人？”


    “怎么可以？”


    心神混乱间，浮玉生体内的魔气再一次的开始试图侵蚀他的灵脉，体内传来的刺痛让他身形微晃。


    站在他身边的程闽溪率先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伸手扶住了他。


    压低声音询问，“你怎么了？”


    浮玉生摇头，压下喉间漫起的血腥，他抬头，这才发现送婚的仪队已经离开了城镇。


    腕间的千丝绳微微发烫，给予他些许安慰。


    体内的让尘剑气再一次霸道的将魔气镇压，寒冷的剑气在他灵脉间波动，并不好受，却是这种时刻下他少有的慰藉。


    就在仪队即将靠近那处废庙时，周围刮起了一阵狂风。


    修士惊讶着，“怎么回事？”


    漫天飞沙中，浮玉生看向那队伍中心的花轿。


    狂风吹动花轿的门帘，又缓缓的止住。


    他一顿，快速赶到花轿前，止住队伍还欲要前进的动作，一把撩起花轿的门帘。


    花轿之中，空无一人，唯有落在角落的红盖头，述说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浮玉生没有迟疑的，催动千丝绳，顺着它的指引追去。


    “喂！”时逾白几人看见他远去的身影，正要追上。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啊！”那人捂着自己还在不断流血的手臂，沙地里，不断冒出凶狠的魔兽。


    时逾白咬牙，和程闽溪对视。


    苏扶楹摊手，弦乐笛出现在她掌心，“逾白，你先去找他们，这里有我和闽溪。”


    魔兽太多，若他们不留下，只怕这里的修士就回不去了，可云瑶那边只怕是更加危险。


    时逾白听见他的话，没有迟疑的顺着浮玉生离开的方向追去。


    ……


    浮云瑶被那狂风卷到一处破败的村庄之中，满地尸骨。


    她看着盘旋在树干上的蛟蛇，手腕微扬，让尘剑出现在她的手中，粼粼剑光泛着寒气。


    那蛟蛇竖瞳微眯，转瞬间幻化出人形，落在地上。


    浮云瑶看着他身上的魔气，轻吟。


    “魔族？”


    他缓缓的行了个礼，“瑶台境少主，久仰大名了，在下魔族蛟龙玄魁。今日请少主前来，只为让你成为我……”


    “化龙的养料！”


    他话落，一双眼睛再次变成竖瞳。


    天生剑体，多好的血肉养分，魔族那么多对她虎视眈眈的人，可惜了，她是他的了。


    他幻化出一双利爪，携起魔气就向浮云瑶扑去。


    浮云瑶侧身避过，抬起让尘剑在他身上留下一道伤口。


    暗红的血落在让尘剑身之上，玄魁也不恼，转身化出蛇身，血盆大口冲着浮云瑶发出一声怒吼，席卷起漫天魔气。


    浮云瑶抖了抖手中的让尘剑，蛇血滴落，霜花落在她的脚下，缓缓蔓延而开。


    极寒的剑气与魔气缠绕着，最终将魔气搅碎，剑气荡开，落下遍地霜华。


    玄魁因着魔气反噬吐出一口鲜血。


    即便如此，他却是大笑着。


    “不愧是天生剑体，可惜了，你没有机会了。”


    雷云不断聚拢，转瞬间天地都笼罩一片黑暗之下。


    玄魁游荡在雷云之间，灵敏的躲避着浮云瑶的剑气。


    浮云瑶看向身前隐隐发光的古树，微微皱起了眉。


    玄雷树，可引天道雷劫，是蛟蛇化龙的重要依仗，当然，要请得玄雷树相助，自然需要献上它满意的供品。


    浮云瑶看着脚下不断蔓延开的树根藤蔓，旋身避开。


    她斩断试图吸取她精血的树藤。


    转瞬，雷鸣已至。


    道道惊雷引渡在玄雷树之上，玄魁的蛟身开始发生变化。


    它的头间慢慢长出龙角，一双诡异的竖瞳也开始幻化。


    浮云瑶再一次斩落扑向她的树藤，剑间凝起剑气，向雷云间的玄魁挥去。


    他却是一点也不急，只见那剑气还未触碰到他，就被一道雷劫劈散。


    剑气荡开，浮云瑶嘴角溢出抹鲜血。


    与此同时，空中传出一声惊吼。


    一截还未成形的龙角掉落在地。


    玄魁那还未完全化形的双瞳再次变成竖瞳，满含恨意的看着下方的人，暗红色的鲜血从头间滴落。


    他实在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够在雷劫之下将他重伤！


    他看着再次同玄雷树陷入缠斗的人，微微眯眼。


    玄雷树是神树，她不可能将它砍落，只能不断与之纠缠。


    既然如此……


    它目光落到她手中的让尘剑。


    那人告诉他，让尘剑乃是魔神剑骨所化的剑，自然也存着魔气。


    但愿他没有骗他。


    又一道雷劫落下，玄魁赶在玄雷树吸收这道雷劫之前，将它截住，往让尘剑上引渡。


    雷光袭来，让尘剑发出一声嗡鸣，落入雷云之间。


    浮云瑶原本的位置发出一阵强光，玄魁看着悬在雷云间的让尘剑，心生向往。不愧是魔神剑骨所化，果然强大，甚至可以和天道雷劫抗衡。


    也难怪当年，天道一定要将魔神斩落。


    至于底下的人，它有些漫不经心的想，没有人可以在天地雷劫中活下来，连他的原身都无法直面雷劫的冲击，更何况一个凡人。


    它的利爪刚要触碰到雷云中的让尘剑。


    漫天霜华升起，带来极致的寒意，竟连雷云间也布满了冰霜，玄魁不可置信的低头。


    漫地霜花中，少女站在原地。


    她的手中握着一截树枝，而攻向她的树藤悬浮在半空，被冰霜缠绕的，连带着一整棵玄雷树都结满了冰霜。


    她穿着夺目的红，凌乱的发丝在浩瀚剑气中飘荡着，她抬头，目光同它对视，眉眼微扬，张扬的有些刺眼。


    她开口，明明是极轻的声音，却清楚的传入空中玄魁的耳中。


    她说。


    “我虽不知你从何处得知了让尘剑的辛密。但你忘了一件事。”


    “从最开始，就是让尘剑需要我。”


    她从来就不需要依仗着让尘剑才能存活。


    当年，她用出的第一个剑招，也只是握着一截海棠花枝。


    让尘剑嗡鸣着，脱离雷云，落到她的身侧。


    最后一道雷劫落下，没有玄雷树的帮助，玄魁只能凭借着肉身抗下这道雷劫，他看着底下的人，满心惊惧。


    甚至不在意自己的化龙并未成功，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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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趁着雷云消散的空隙往远处逃去。


    日光落下，浮云瑶站在满地冰花之中，再也支撑不住，弯腰吐出一口鲜血。


    点点鲜血滴落，冰花消融。


    她捂着胸口，体内的让尘禁制因为雷劫再次开始蔓延。


    它们纠缠着她的血脉，试图将她绞杀。


    让尘剑发出声声嗡鸣，浮云瑶勉强撑着自己的身体，没有倒下。


    难得的，她突然在这个想起浮玉生。


    那是她得知让尘剑的一切后，她第一将剑刺入他的胸口。


    她记得他眼底的错愕。


    鲜血沿着剑锋滴落，她抽出剑，将它随意的扔在浮玉生脚边。


    她以为他会生气、会愤怒。


    可他只是含着笑，对他说。


    “为什么不开心？”


    他浅色的眸子藏着不解不解，最终化成眷恋温柔。


    他捡起被她随意丟下的剑，纤长的指尖将剑锋上属于他的鲜血拭去。


    而后牵起她的手腕，将手中的剑柄放回她的掌心，他带着她握紧手中的剑，像是许久之前教她剑诀的时候一样，再一次抵上自己的胸口。


    雪白月光下，带来他温柔的声音。


    “这样的话，你会开心点吗？”


    ……


    浮玉生循着千丝绳的指引来到这处破败的村落之中，然而，自他踏入村落，周围的场景却是一变。


    他走在铺满红绸的街道，看着家家户户门窗上贴着红色喜庆的红纸。


    一个个看不清脸的人在街道旁欢呼着，点点花瓣洒落，穿过他的身体落在地上。


    浮玉生目光紧盯着红绸的尽头，看着那身穿婚服的少女一点点的走近自己。


    红衣夺目，却仍不及她的容貌半分。


    她来到他的身前。


    她走过他的身侧。


    红色的衣摆抚过他的指尖，只留下一片凉意。


    浮玉生垂眸，望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


    “云瑶。”


    身后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我愿与你结契，生生世世爱护与你，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会陪你一起走……”


    那声音述说衷肠，声声都包含着无限深情。


    “你愿意和我一起……”


    清风拂过，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从始至终，浮玉生都没有回头，他指尖微动，春归剑欢快的自后方落回他的身侧。


    他的身后，那红衣少女依旧完好的站在原地，而刚刚还在述说着忠肠的人早已经没了身形


    他看着身侧剑身上纹路涌动的春归剑，唯有在面对了了的事情上，他那破碎的剑心才会勉强愿意给予他一些帮助。


    “你不该用她来试探我的，我不会成魔，之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你如今魔气缠身，又如何确保不会堕魔？”


    那曾出现在他精神识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虚无中又透露着无限威压。


    浮玉生轻笑，“你果然，就是在诱导我入魔。”


    祂毫不在意他的试探，雷云聚在上空，仿佛随时都会落下。


    浮玉生丝毫不惧，“我未成魔，你没有降下惩戒的理由。”


    “你本应该，身陨在南海，那是你的命数，吾不过是在纠正这个错误。”


    “可我活了下来，这就是我命数。命数这种东西，本就该由我自己决定。”风中，他的衣摆轻扬，眉眼间满是少年意气，肆意张扬。


    祂的声音再度传来，“为什么要挣扎呢？魔气肆虐、筋脉俱断、剑心破碎，你早已经无望剑道，如今不过是留着一具躯壳，苟延残喘。”


    浮玉生摊开手心，春归剑落入他的手中。


    剑意漫开，似草木初萌的生机，带来无限暖意与希望。


    他站在剑气中央，脑海中再一次闪过少女的容貌，他笑着开口。


    “因为，我突然又不想死了。”


    剑意席卷，雷云消散，这为引诱他成魔的一方天地也开始消失。


    浮玉生平静的看着周围的变化，心中轻念着两个字。


    天、道。


    手中的春归剑发出嗡鸣，一抹红衣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怔住。


    浮云瑶本因为禁制有些苍白的脸，在胭脂的装扮下，反倒比平日里还要夺目耀眼。


    她望向他时，头顶的凤冠步摇晃动，眉眼之间顾盼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