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气自玄魁身上漫开，其中甚至还夹杂着残留的天道雷劫的威严。


    。


    程闽溪唤出了逐华剑，随时准备动手。


    浮云瑶落他在身后，看着寺庙内的雕塑，眸光微闪。


    她一直知道，她和其他人不同，她能看到其他人的……


    更准确的说，是能看到魔的回忆。


    就如同十年前，她将手中剑刺入那化魔的北岳宗弟子的胸膛，看到属于他的化魔前的回忆一样。


    在她斩落玄魁龙角时，她也看到了他的回忆。


    她看见他从修士的手中逃走，落到一个小村庄中。


    那时候的他还不怎么会化形，只能以一条小蛟蛇的形态落在一户院中，他奄奄一息，一双竖瞳满身警惕，可身上的重视没让他支持太久，在院中的房门打开前，他陷入了昏迷。


    朦胧间，他听见门“吱呀”一声打开的声音。


    “咦，蛟蛇？”


    和她轻柔的声音一样，她动作轻柔的托起了他的身体。


    他察觉到她身上的妖气，却已经无力反驳，他想，他今日大概是活不了了。


    他完全陷入昏迷，失去了最后的一点意识。


    直到他再一次睁眼，树影摇曳着，月光温柔的落在他的身上。


    “你醒啦？”


    很温柔的声音，玄魁抬头。他看见月光下，少女灵动的神情。


    月光进入她的身体，让她舒服的眯了眯眼。


    她说，“我叫清月，你受了伤倒在我的门口，我不会治伤，只能试试让你晒晒月光了，没想到真的用用，果然月亮会保护每一只小妖的。”


    玄魁挪开视线，重新将自己盘成一团，他想，其实一点也没用，只有月妖才会喜欢月光。


    清月很爱说话，每天晚上，他盘旋在树上，她就坐在一侧，一边吸食着月光，一边和他说话。


    大部分是她说，他听。


    他从她的口中知道，这处村子住着都是月妖，月妖柔弱，向来以吸食月光来增长修为，为了防止被修士捕杀，他们远离城镇。


    可清月喜欢热闹。


    “听说凡间可好玩了，我也想要出去玩儿。”


    玄魁化出了人形。


    玄魁带她去了城镇。


    他没想到，月清不仅是只喜欢热闹的小月妖，还是一只心地善良的小妖。


    玄魁向来是在妖兽争斗中存活下来的，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妖。


    她热衷于帮助有困难的人，甚至不惜耗费自己本就不多的妖力。


    她帮了人，也不肯留下姓名，于是在秋水镇百姓的口口相传中，这只只在夜晚出现，为人们解决病痛、消除苦难的小月妖，摇身一变成了南海神。


    他们甚至为她建造寺庙，给她延绵烛火供奉。


    清月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却并不开心，她看向玄魁，有些闷闷不乐的说。


    “明明是我们两个一起做的事，怎么就成我一个人的了。”


    玄魁无所谓，“我又不在意这些。”


    “……”


    浮云瑶看到的记忆就在这里戛然而止，或许是蛟蛇下意识的反抗，让他后面的记忆全部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浓雾。


    她微微收敛心神，拦下正欲出剑的程闽溪。


    玄魁警惕的看着她，被她斩落龙角的伤口还在望外留着血。


    “你化龙失败，大概也是活不长久了吧。”


    她声音极其淡，吐出口的话却是精准的掐中他的命脉。


    玄魁震怒，张着血口就要向她扑去，比它动作更快的，是一道冰蓝的剑影，那剑影突破他身上漫开的魔气，直抵寺庙中心的那座雕塑。


    浮云瑶依旧站在原地，玄魁扑向他的动作就那样顿住，没有迟疑的，他回身，试图拦下让尘剑。


    凌厉的剑锋上不断有剑气漫开。


    玄魁喘着气，一双竖瞳紧盯着停在他身前半尺处的让尘剑。


    感知到剑气，原本就还在滴血的伤口似乎更疼了几分。


    他们对峙，在触及浮云瑶轻柔的眉眼时，他微微垂头，再次化成人形，落在地上。


    浮云瑶也收回让尘剑，玄魁望着她，再也忍不住开口。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帷纱轻飘着，一片寂静中，她缓缓开口。


    “我想知道一件事，十年前，南衡宗主。”


    玄魁眯眼，十年前？魔域封印？


    他轻哼一声，“我不知道。”


    浮云瑶轻叩了一下身侧的让尘剑，让尘剑发出一声嗡鸣，寺庙内结起朵朵冰花。


    “是吗？”


    话语中的威胁是那么的明显，玄魁顿住，他看向站在她身侧的苏扶楹，刚要开口，就觉得五脏内腑间传来剧痛。


    鲜血自从嘴角流出，一道强大的、不容抗拒的声音传荡在他的脑海之中。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玄魁轻嗤，却也只能无奈的耸肩，“我不能说。”


    他倚靠着那雕塑坐下，再次开口，“不过，我可以给你们看点别的。”


    他摊开手，一颗玉珠子出现在他的掌心，玉珠之中，似有月华涌动。


    时逾白微愣，“月华灵珠？”


    传闻月妖，由月光精气孕育而生，性子纯良，修为低微，它们以月华为食，陨落的月妖会再次化为天地月光。而月华灵珠，是月妖在临死之前，以毕生修为凝练而成，承载着他们一生的记忆，也是可以困住人一生的幻境阵法。


    玄魁看着手中的月华灵珠，眼中满是眷恋。他打开了幻境通道，望向身前的几人，开口。


    “你既然认识，也应该知道，若是陷入月华灵珠之中，你们可能就永远都出不来了，这样，你们还要去吗？”


    “太危险了，你还受着伤。”苏扶楹皱眉，看向浮云瑶。


    浮云瑶摇头，让尘禁制随时可能再次发作，她不能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苏扶楹知道她劝不住她，只能望向一侧的浮玉生。


    浮玉生目光落在她染血的帷纱上，轻声说，“小心些，我在外面等你。”


    到底是前一刻还在争锋相对的敌人，都进入幻境太过危险。


    “嗯。”她应下，抬脚进入月华幻境之中。


    程闽溪和时逾白对视一眼，也进入幻境。


    苏扶楹无奈只能跟着，在她即将踏入时，被一侧的玄魁喊住。


    “南衡宗的小家伙，希望你得知一切的时候，不要太难过。”


    苏扶楹不解，她来不及询问，被拉入了幻境之中。


    玄魁收回视线，寺庙里顿时变的清冷，他冲着同样留在寺庙中的浮玉生喊着。


    “诶，你为什么不进去，我这个样子了，还不放心我？”


    浮玉生随口应着，“是啊，怕你真死在这了。”


    “那不就随了你们的愿了吗？”他说着，感受到手腕间的冰冷，一惊，“你做什么？”


    浮玉生指尖轻点在他的腕间，温暖的、满是生机的灵气从他的指尖渡入玄魁的筋脉，帮他缓解了些许身上的痛苦。


    “你……”


    浮玉生收回手，“你暂时还不能死。”


    ……


    “求求仙人，救救我家囡囡吧，她还那么小，求求仙人了，我给您磕头，我给您烧香，我日日夜夜侍奉于您，求求您了。”


    南海神庙中，一老妇人抱着怀着的女童，声音有些沙哑，她的身形是那么的瘦弱，怀中的女童更是。


    她双眸紧闭着，唇瓣是苍无的白，呼吸孱弱的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老妇人哭哑着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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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中满是绝望。


    “仙人，求求你了……”


    她的额间磕得青紫，依稀还有渗出的血珠。


    她仿佛没有知觉一般，就要再次重重的磕下。一道温柔的力量拦下了她的动作。


    那力量拂过她的额间，清凉感袭来，洗去她的疼痛。


    老妇人顺着那道力量抬头，南海神像前，站着一个少女，她容貌清秀，眉眼之间满溢着温柔。


    注意到她有些呆怔的视线，少女微微弯唇，纤细的手腕一扬，一道金光落入女童的眉心，只瞬间，女童的呼吸变得平稳，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些许。


    老妇人喃喃道，“仙人……”


    面前的少女开口，很是温柔的回应，“她没事了，不必担心。”


    老妇人这才回神，“仙人！真的有仙人！”


    少女含笑的看着她，直到老妇人离开后，她手腕上的玄色手镯忽然动了下。


    玄魁直起尾尖，轻晃了下，又再度搭在她的手指上。


    时逾白百般无奈的看着这一幕，有些无奈的开口。


    “这已经是我们进入秘境中看见他们第四次救人了，所以玄魁送我们进到月华幻境之中，就是为了和我们证明他和那月妖是只好妖吗？”


    随着他话落的，是一声婴儿的啼哭。


    寺庙外的枝叶拍打着窗，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不安与诡异。


    玄魁抬头，化成人形出现在少女身侧，他将少女护在身后，一双眸中满是警惕。


    少女眸光微动，仿佛若有所思。


    玄魁注意到她的神色，开口唤她，“清月？”


    清月有些次迟疑的开口，“好像，只是婴儿的哭啼，只是，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婴儿？”


    “是啊。”玄魁轻嗤一声，“这种地方，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婴儿。”


    清月不满，伸手拍看了下他的手臂，“这个时候还说什么风凉话，找一下孩子在哪里吧。”


    他们最终在南孩神像后找到了尚且裹在襁褓中的女婴。


    清月手慢脚乱的把她抱起，动作有些僵硬。


    “这怎么真的有个婴儿？”


    她少与人接触所以不懂，可玄魁自小就是在各种厮杀逃亡中生存下来的，他知道，幻境中同样听见婴儿哭啼声的浮云瑶几人也知道。


    这个出现在寺庙中女婴，就是被遗弃的。


    遗弃她的人不愿承担养育她的责任，或许是听说了“南海神”的存在，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于是将女婴遗弃于此。


    女婴落入清月的怀抱后，就停住了哭泣，她小小的手紧紧抓住少女的衣袖，仿佛害怕被再次抛弃。


    清月望着她，漂亮的眸子含着碎光，“玄魁，我们……”


    “不行。”玄魁没等她说完，直接开口拒绝。


    清月眼巴巴的望着他，怀里的女婴也眨巴着眼望着他。


    清月拉长了尾音，“玄魁——”


    玄魁劝她，“她是人类，而我们是妖，我们照顾不好她的，听话，把她交给其他人。”


    “可是，我好喜欢她。”清月抱着女婴，恋恋不舍。


    “养人类小孩很麻烦的。”


    清月反驳，“可她很乖呀。”


    “你想，或许有一日，你在吸收月光时泄露出妖气，被她发现，她就会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就像现在这样。”他说着，向女婴伸手，指尖凝气妖气，“她会害怕你……”的。


    他顿住，看着抓住他指尖的小手，久久无话。


    他最终还是答应带回女婴。


    苏扶楹看着被他们环顾在中间的女婴，总觉的有些熟悉。


    直到……


    清月抱着女婴，轻声念着。


    “愿扶其心，楹立志远，就唤你——”


    “扶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