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扶其心，楹立志远……


    苏扶楹怔愣在原地，看着寺庙中的两人……更准确的说是两妖。


    程闽溪和时逾白一时之间也不能接受这个情况。


    程闽溪不解，“扶楹自幼小就被南衡宗主带上南衡宗的吗？”


    时逾白听到他的话，突然想到之前陷入循环阵法，还有在阵法之中看到的南衡宗主的身影，一个有些合理又有些残忍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如果，如果是南衡宗主屠尽了月妖，又发现月妖家中的苏扶楹，这才将她带上了南衡宗呢？


    养育她多年的师尊，却是杀害她恩人的凶手？


    时逾白光是想想，就有些难以接受，他看向一侧全程未发一言的浮云瑶，企图得到一点安慰。


    浮云瑶神色平静，看起来似乎并没有被眼前的这个消息所震撼，或许是她根本就不在意扶楹的过往，又或者……


    她知道些什么。


    瞬间，时逾白的一颗心跌落谷底。他知道，这十年来，浮云瑶一直在查些什么，而她查的事情，甚至还和几位宗主有关。


    几乎只是片刻，他就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他回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苏扶楹，他想带她离开，不让她面对接下来残酷的真相。


    可当他看见少女冷然的眉眼时，又觉得，她似乎应该得知这一切。


    月华幻境没有给他们多加反应的时间。


    幻境的场景一变，一个和幻境外一样的村子出现在他们面前，不同的是，这个村子里，有往来的人群，玩闹的孩童，还有缓缓飘起的炊烟。


    直到夜幕降临，他们全部来到院外，吸收月光精华。


    清月也一样，她抱着小扶楹，坐在院中的石椅上，缕缕月光进入她的身体，她微微泛着光，手轻轻地拍着小扶楹的背，眼神落在远方，像是在等着什么。


    小扶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静静的望着夜空。


    玄魁突然出现在院中，清月看见她，微微蹙眉。


    “你又去哪了？”


    他笑着，扬了扬手中的水壶。


    “你不是说小扶楹没有东西吃吗？”


    “你别总是欺负别人。”


    “冤枉啊，给小扶楹的东西，我当然是换来的。”玄魁睁大了眼睛，伸手戳了戳小扶楹的脸，“饿不饿呀？”


    只一下，小扶楹别起嘴，在她错愕的目光中放声哭了起来。


    玄魁有些无措的看向清月，清月有些好笑，“她饿了。”


    她说着，接过玄魁手中的水壶，顺手把怀里的小扶楹递给他。


    玄魁浑身僵硬的抱着小扶楹，“不是，等等!”


    清月没有理会他的求助，拿着水壶进了厨房。


    “……”


    折腾至半夜，总算解决了小扶楹的用饭问题。


    玄魁坐在树上，屈着腿，手中拿着随手摘下的树叶，放在嘴边。


    轻柔的乐音传荡在院中，清月轻哄着怀中的小扶楹，看着她眸中泛起困意，看着她缓缓闭眼，看着她彻底安睡。


    苏扶楹极缓的向前走了几步，幻境中的两人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


    她靠近坐在院中的清月，在她的身前蹲下。


    眼中有迟疑，有不解，她伸手，指尖触碰到一片的虚无。


    乐声传荡在院中，轻柔的仿佛诱哄。


    程闽溪和时逾白有些担心的看着她，她收回手，神色已经恢复平静。


    苏扶楹望向浮云瑶，“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浮云瑶抬眸，目光和她对视，就在苏浮扶楹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开口了。


    “我确实知道，但有一些事情，需要你自己去发现。”


    苏扶楹轻笑一声，看向院中已经发生变化的场景。


    小扶楹已经三岁了，她学会走路，最爱在院中玩闹。这个时候，玄魁就会靠坐在树下，在每一次她即将摔倒的时候，用妖力将她扶住。


    清月坐在屋檐，温柔的眉眼微微敛，手中拿着一条锦帕，一点点缝绣着，时不时望向院中的一大一小。


    到了夜间，小扶楹犯了困，就会一脸委屈的唤着“清月姐姐”，一头扎进清月的怀抱。


    清月会轻拍着她的背，伴随着轻柔的乐音，小扶楹缓缓的入睡。


    苏扶楹看着坐在树梢上拿着树叶吹奏等待玄魁，轻声开口。


    “是师尊，师尊杀了她，对吗？”


    她想着，他们是妖，被南衡宗主发现所杀，似乎也很正常。


    可事实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残忍。


    在一个普通的夜间，这次居住着数十只月妖的村子被黑雾笼罩，那黑雾没有缘由的，绞杀一切在它笼罩之下的生命，包括一花一木，包括前一刻还在晒着月光的月妖们。


    他们试图反击，试图躲避。可那黑雾不知来源，没有边界。


    这半夜，村子里的月妖化作了一滩血水。


    苏扶楹察觉到黑雾中的魔气，还有夹杂在其中满身杀意的琴音，整个人僵愣在原地。


    熟悉的院子再一次出现在她眼前。


    清月指尖落在小扶楹的肩膀，有些颤抖。鲜血顺着她的额间流下，几乎染红她的衣裳，她嘴角牵起抹笑，声音温柔。


    “小扶楹，别怕，我们玩个游戏，你躲在柜子中，不要出声，不要被找到，等玄魁哥哥回来了，接你走。”


    玄魁回到村子时，黑雾已经散开些许，他看着院中奄奄一息的清月，手中的糕点掉落、碎裂。


    清月强撑着在院中支起阵法，拦住试图进入院子的黑雾，在看到玄魁时，眸光破碎。


    她跌倒在地，有些着急的冲着他喊。


    “玄魁！快跑啊！”


    那黑雾失去了阵法的阻拦，就要冲进院中，玄魁化出蛟身，用身体拦下黑雾。


    黑雾进入他的身体，侵蚀着他的筋脉，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于半空中，他看到村口的一人。


    浮云瑶几人也看见了。


    黑雾之中，那人一袭淡蓝色衣摆，手中抚琴。不断有魔气从她身上溢出，琴音夹杂在魔气之中，形成黑雾。


    苏扶楹看着那人，道不出心中情绪。


    她只能看着暴怒的玄魁企图拦下那源源不断的黑雾，最终被魔气侵蚀，跌落在地。


    清月嘴角溢出血，无力的挣扎着。


    浓郁的血腥味在村子里蔓延开，黑雾渐渐褪散。


    月光洒落在清月的身上，她抬头，看着高悬的满月，又看向倒在她身侧，不知生死的玄魁。


    她的身体逐渐变的空盈、透明，她用尽最后一丝妖力凝聚出一颗月华灵珠。


    灵珠缓缓的落入玄魁的眉心。


    清月的身体开始消散，她眉眼温柔，向着玄魁伸手，指尖在触碰到玄魁的前一刻，化做虚无，消散在月光之中。


    一片苍痍中，南衡宗主睁眼，魔气重新潜回她的体内，她回头，漫步走在满身血泊的村子中，直到踏入清月的院子。


    她站在院口，目光同屋檐下的小扶楹对视。


    她带走了小扶楹。


    苏扶楹站在即将消散的幻境之中，低垂着眉眼。


    程闽溪和时逾白对视一眼，带着她离开幻境。


    “云瑶，走了。”时逾白回头，看着还站在原地的浮云瑶，出声提醒。


    浮云瑶应下，却依旧没有动作。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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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境消散的最后一刻，一个玄衣身影出现在玄魁身前。


    他衣摆上的金色暗纹在月光下泛着光，他伸手，手中出现一颗满含魔气的丹药，落入玄魁的身体之中。


    浮云瑶还欲细看，可幻境开始崩塌，那玄衣人的身形愈发模糊，更不可能看清容貌了。


    她望了眼即将闭合的入口，只能离开。


    ……


    南海寺庙之中，时逾白看着靠坐在清月雕像旁的玄魁，神情复杂。


    程闽溪则是目光落在苏扶楹身上，他想到自己与她会合，本就是为了告诉她，她万般尊敬的师尊，或许就是打开魔域封印，迫使修真界与凡人陷入困境的人。


    “扶楹。”他有些担心跌倒开口。


    苏扶楹没有像他们想象中的那般沉溺于过去，她神色平静，甚至是如同往常一般，眉眼温柔。


    她问。


    “你想要化龙，甚至试图用白小姐供奉玄雷树，是为了找她报仇吗？”


    玄魁望着他，眼中慢慢敛起笑意，“你知道吗，你有些像她，尤其是眉眼间的神态。”


    他说着，轻咳了几声，点点血迹落在地上。


    苏扶楹抿唇，“你……还好吗？”


    “啊，大概，很快就能去陪她了。”


    蛟蛇化龙的雷劫，或是成功，或是灰飞烟灭。


    “诶，云瑶呢？”时逾白看了一圈周围，突然开口。


    他话刚落下，一袭红衣的身影出现在寺庙内，月华幻境彻底关闭。


    原本一靠着寺庙门框的浮玉生看见她，一双浅色的眸中含起笑，却又在看到她帷纱上的点点血痕时顿住。


    浮云瑶看向玄魁，她想到在幻境中看到的那道有些熟悉的玄衣人，开口。


    “那个人，是谁？”


    玄魁微微挑眉，“抱歉，我不能说。”


    她敛眉，“你原本只是只普通的蛟妖，是因为他，才变成魔的吗？”


    “怎么说，他也救了我一命，不然在魔气进去我经脉的那日，我就应该死去了。”


    浮云瑶忍不住轻笑一声，“可你现在也要死了。”


    “这不是拜您所赐吗，瑶少主？”玄魁有些无奈道。“那白府小姐本就因为心脉有损，甚至活不到三岁，是我给了她一道印记，稳住她的心脉。


    我让她多活了十多年，如今也不过是想要收回她这条命，可惜了，我死后，她也活不成了。”


    “怨我？”浮云瑶有些费解。


    玄魁不语，怨吗？他当然怨了，准备了那么多年，就差一点，他就可以化龙成功，就可以找南衡宗主报仇了，可偏偏，就是差那么一点。


    天色渐亮，玄魁的身形也越来越透明。


    浮云瑶抬眸望向寺庙外，目光同浮玉生对视，他看着她，微微弯眼。


    寺庙里传出笛音，是他们在月华幻境中听到的那曲小调。


    苏扶楹拿着弦乐笛，像无数个夜里玄魁拿着树叶吹奏哄着小扶楹入睡一样，她吹奏着，想以这种方式给她一点慰藉。


    其实她根本就不记得关于清月和玄魁的记忆，她只是，有些不知道缘由的悲伤。


    浮云瑶轻叹，她开口，轻柔的声音在一片凄凉的氛围中格外的突出。


    她问。


    “如果，你能化龙成功呢？”


    玄魁怔住，时逾白和程闽溪也一脸震惊的看着她。


    过来会，玄魁反应过来，有些失笑，“我没有能力再承受雷劫了，没有供品，玄雷树也不会帮我了。”


    浮云瑶转身，寺庙外的光线落在她身上，柔和、夺目。


    她说。


    “我帮你，再战一次天道雷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