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险中求
作品:《枕王侯》 荧蝉握着陶五娘的手,不晓得陶五娘站在这冰天雪地里站了多久,手心都凉透了。
荧蝉立即将自己的暖炉塞进陶五娘的手心,这才转头去寻方才说话不大客气的女子。
果然,三四个女子打头,后面半个棚子的女眷都过来了,荧蝉略微一数,今日竟然到了快二十位女眷。
而边上的男宾席位,也不过寥寥七八个而已。
陶五娘暗中用力捏了捏荧蝉的手指,荧蝉察觉到陶五娘的动作,当即将陶五娘的手握紧,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语气,道了一声放心。
“我不是谁家的姑娘,我只是珍宝坊的客人,因与五娘投缘,听闻今日珍宝坊东家有喜,来凑一凑热闹,贺一贺喜罢了。”
荧蝉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她的眸子在雪光中越发显得清冷,分明是明艳的长相,气势却不妖媚,意外的端庄持重,这也是不少人将她错认成主子的原因。
为首的李若华并未说话,荧蝉也再看她,回过神替五娘拢了拢身前的披风。
“既是珍宝坊东家做东的宴,那想来应当都是商户人家前来赴宴?或是如我一般,与珍宝坊东家交好的客人?”
荧蝉故意将陶家大郎的生辰宴,说成是珍宝坊东家有喜,虽然有些牵强,但却瞬间将这宴会的主人给点了出来。
珍宝坊的喜事,跟李若华有什么干系?
李若华如此看不起商户,却又不得不依赖于商户的钱财供给,可见内心高傲,必然不愿意在这等公开场合认下与陶家的亲事。
“我自然是珍宝坊的客人,只是没想到珍宝坊近些年来越过越糊涂了,什么人的生意都做!”
李若华这话明显就是奔着荧蝉去的,荧蝉面不改色,甚至回过神,笑盈盈的朝李若华走去。
“珍宝坊这些年每况愈下,确实是事出有因。”
荧蝉这话显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已经有些机灵的人,悄悄往队伍最后撤去,果然,下一瞬便听荧蝉用最空灵的嗓音说最杀人的话。
“家中有一门穷亲戚需要时时刻刻接济,有道是救急不救穷,有这样一个无底洞在,再大的家业也要被拖垮了。”
“珍宝坊的东西都是金银为底,宝石做辅,来一回便拿走两件,多来几趟,一套头面也凑齐了,有这样的亲戚在,就是天上下银票也不够陶家填窟窿的。”
李若华头上的头饰全都出自陶家,她逛珍宝坊,从来不结账,一律挂到自己嫂嫂陶三娘账上,甚至还带着自己的小姐妹去逛,免费给人送金银首饰来充面子装阔!
荧蝉这话说的不避人,说的人是谁显而易见!
李若华头上金灿灿的首饰方才还引人羡慕,她在宴上大肆宣扬,说这是多好多好的工匠,多好多好的手艺,现在被人揭穿来历,气的何止七窍生烟?
她历来是霸道的性子,今日临水雪钓,天寒地冻,边上又多是女眷。
李若华不信有谁愿意当着未来妻子的面,跳到水里救一个不清白的外室!
婚前与这样的人有了牵扯,将来可别想再寻一门好亲事!而荧蝉的身份又见不得光,根本不能为妻,只能为妾!
恶从心头起,胆从两边生,李若华仗着荧蝉背过身去给陶五娘暖手,看不见见背后,狠狠朝着她的后背推了过去!
下一瞬,一股大力袭来!
荧蝉与李若华的位置瞬间颠倒!
冰冷的湖水灌入耳道,李若华在她身下苦苦挣扎,满脸不可置信与惊恐!
清河的水冰冷刺骨,虽然湖面并未结冰,但寒意一分不少!
清河的冷,是那些冷意仿佛长了眼,直到往哪儿钻最冷最疼,但如今她们都在冷水里泡着!
唯一的不同就是……荧蝉会水!
水底并不明亮,谁也不清楚水底是什么情况!
这一片地方时专供人雪钓的,特地修出来一片平台,好让平台上的人可以将饵料抛到更易上鱼之处!
从这里掉下去,再一翻腾,根本看不清人影!
李若华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也正是因知晓这一点,心脏才吓得突突跳,恨不得现在跪下给荧蝉磕两个头求她放过她!
李若华想说话,一张嘴就是大团大团的气泡冒出去,吓得她赶紧闭嘴。
荧蝉屏气凝神,一个劲儿的拖着李若华往河底去!那里水草飘摇,李若华一旦进去,只能横着出来!
水中,李若华疯狂撕扯着荧蝉的手,拼了命的想要挣脱荧蝉的束缚,做了蔻丹的指甲在荧蝉的手上划出一道一道血痕。
“噗通!”
又一声入水声。
荧蝉再度与李若华转换位置!
在沈麟看来,这仿佛就是李若华要抓着荧蝉去死一般!!!
沈麟拼了命的往荧蝉所在之处游去,眨眼之间,又有几人跳了下来,都是来救水的。
湖底昏暗,荧蝉却认出了他今日穿的那一身大红色的缺胯四?袍。
真好看。
像……天神一样。
冰冷的河水一点点侵蚀着荧蝉的大脑,但她前所未有的清明。
这一个局不过是她顺水推舟,拿准了李若华的粗蠢,随手设的局。
荧蝉是会水的,她只是想要以自身为饵,让陶家欠她一个大人情,让李家对她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让自己在清河更好的狐假虎威……
她甚至给自己留了后路,哪怕没有人救她,她也能自己游上去,或是栽赃李若华准备拉她到水草堆里淹死她……
毕竟没有人会用自己的命去陷害另一个人几乎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她算计到了所有人的反应,唯独没算到沈麟。
没算到沈麟对她如此在乎,没算到……这件事或许根本不必她以身犯险就能轻易做到……
没算到沈麟愿意自己跳下来……
荧蝉朝着沈麟伸出手臂,那件和沈麟极为登对的银红色大袖,此时成了最大的累赘。
沈麟抱到荧蝉那一刻就在带着她往上游,荧蝉放心的闭上眼睛,任由沈麟将她身上的厚比甲给撕扯丢下。
湿透的比甲太沉,沈麟负重过多,极可能在水中抽筋。
万幸的是没有。
一群人下饺子似的跳下来,不多时,连李若华也被人救了上来。趴在地上嘶哑着喊人,话都说不出来,还要找人杀了荧蝉!
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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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一上岸,边上等着的陶五娘便把自己身上的斗篷和手炉脱下来塞到荧蝉手中,荧蝉浑身冰凉,靠在沈麟怀中极度虚弱的对陶五娘笑了笑,而后便在陶五娘和沈麟惊恐的眼神中缓缓闭眼。
沈麟气的浑身都在发抖,要不是怀里还抱着荧蝉,此时恨不得冲到边上,把那个推人下水的毒妇千刀万剐!
暖棚根本护不住人,这雪钓之处,只有边上的一个小庄子可供借宿。
陶五娘跟在沈麟身后,几乎是亦步亦趋的跟着沈麟,眼神死死盯着荧蝉,不敢离开半分。
她是真怕荧蝉兵行险招给自己玩死了,到时候世子查到她们家头上,再牵连家里!
“这是我的替换衣裳,我和蝉娘身量差不多,她应当能穿。”
“还有炭火和热水,大夫也马上到……”
陶五娘站在门口,把东西安排的七七八八,陶家大郎就差哭着求沈麟去换衣裳,沈麟担心荧蝉不肯走,最后是侍卫来报,说李家的人来请罪,沈麟才借着换衣裳的空子去抽人。
李家本就不是大官,放在往日,连见沈麟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换衣裳的间隙,侍卫已经将李家的底细查了个底朝天。
“如此蛮横……只因为一道批命?”
“一个连举人都不是文书的女儿,能有多贵的命?”
那件大红的缺胯四?袍被沈麟吩咐人仔细收好,他自己裹着衣衫薄被,转身走到荧蝉床前,见陶五娘正帮着昏迷不醒的荧蝉擦头发,这才坐到一边的太师椅上。
门前跪着李家父子,他们自然是替李若华求情外加请罪的。
沈麟坐在堂中,居高临下的看着门外的李家这对父子。虽然披发盖被,但周身气势,也让沈家父子不敢直视。
“秀才啊……那是我国之栋梁,怎能跪我?”沈麟指尖一动,立即有人上前强行将李氏父子拽起来站着:“该跪陛下才是。”
原本李氏父子就惧怕无比,如今更是抖如筛糠。
“外室?冷灶?你们平日便是这样议论她的?”
沈麟的声音在说到外室二字时便已经满是森冷寒意,目光如剑,刺的两人噗通一声,重重又跪了下去!
午后难得出来一会儿的太阳,这会儿又被风雪盖了过去,雪钓台上的人冻得瑟瑟发抖也不敢离开。
陶家三娘站在陶大郎身边:“阿兄?”
陶大郎只看着她轻微摇头,指了指屋子道:“李若华动了不该动的人,李家……怕是在劫难逃了。”
李家不过一介文书,虽然无甚官职,但是比他们陶家好的一点就是,他们日常都和当官的打交道,所以这门亲事,陶家才不得不结。
但若他们陶家有了新的靠山,李家便不再被需要。
“李家约莫是保不住,你赶紧着人回去清点嫁妆,把东西都拿回来,到时候和离归家。”
陶三娘面色惨败,捂着肚子为难道:“可我已经……”
“哪有如何?难道我们陶家还养不起一个孩子?”
“如今天赐良机,你此时不脱离苦海,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断尾求生,及时止损,这家训你可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