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节妇书

作品:《枕王侯

    沈麟仍是不信荧蝉会无缘无故的离开,她必然是在何处听到了什么或是看到了什么,这才下定决心一个人远走他乡,也要离开他。


    沈麟自问自己鲜少失言,而荧蝉从前又是大夫人处的丫鬟,有些难以和寻常人说的知心话,定然也是跟大夫人院子里的幼年小姊妹说。


    海棠闻言,面色变了几变,分清形式后噗通一跪:“荧蝉回府当日,她娘曾带着荧蝉来寻大夫人请安,那时大爷也在大夫人堂中用早食,所以我们只安排荧蝉在屋外等候。”


    沈麟和大夫人的面色都变了,大夫人是没想到她们娘俩说知心话是荧蝉就在门外,而沈麟则是一时间想不起那日到底说了什么,值得荧蝉如此溃逃。


    海棠低着头不敢抬起:“那日荧蝉是低着头出来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海棠一句话把此事凿实,沈麟生气之余仍旧愤怒且茫然。


    “我与母亲的谈话,向来不会说人短处,那日也并未说过些什么,她怎会哭?”


    大夫人也回忆了一番那日的事,因已过去三月,记忆着实有些模糊。


    “先抓紧时间找人,人回来了你当面问就是,总归她一个小女娘,还能跑到天涯海角去?”


    “你和钱氏的事还没有解决,婚期临近,这档口你又要寻什么荧蝉,要我说,你早些把她收在房里,哪怕是给个通房的名号,也断不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大夫人最清楚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模样,从前清冷冷一个跟寒山一般的人物,如今总算有了几分人气,未曾想还未等到他成家立业,这孩子自己先吃了一嘴的情刀愁剑。


    “到底是个奴婢,你若实在喜欢,我再挑一个给你就是了。”大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海棠沉思,荧蝉都走了三个月了,如今一个人在外是死是活都不知晓,不如换个人来的省事。


    沈麟闻言一怔,握拳摇头,声音沉的让人心惊:“多谢母亲,此事儿子自有考量。”


    大夫人劝阻未果,眼睁睁看着沈麟握着拳头出门。


    “海棠,你去把你哥哥找来,让他去清河查一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海棠起身应是退出存波堂,沈麟回到苍山院,立即将墨影派去清河。


    “把她在清河的所有事都给我查清楚!一点也不要放过。”


    沈麟面无表情,但墨影知晓沈麟气的多狠,也不多话,出门直奔马房。


    屋里只有沈麟一人。


    自从出了映禾云早那事,他屋里除了荧蝉便再无旁人侍奉,如今荧蝉墨影都不在,举目空荡,却又好像处处都有荧蝉的影子。


    衣柜里挂着她做的衣裳,一件又一件。她总说想看他穿些旁的颜色,说他生的好看,穿什么都是玉山郎君,床笫之间,她也曾看他看的挪不开眼……


    她缝的足衣,一年四季从不曾缺;看的话本被他收在书架上,里面还有她自己绣的木兰花书签;窗前摆的插瓶是一年前她改的布局;甚至厨房灶上,都还有她为他制的小菜……


    她来时恨不得用自己的痕迹将沈麟包围,如今走时这一切便如让人说不出口的刑罚,瞧一眼,便剜心一次。


    她走的突然,决绝,带着一股不回头的架势,沈麟一开始生气,气荧蝉不告而别,气她走的莫名其妙,不仅不知会他一声,甚至躲他如洪水猛兽。


    可这些话在存波堂听到自己母亲轻飘飘的一句,换个人赏给他时,沈麟的怒意又散个干净。


    心底泛着密密麻麻的疼意,连绵,长久。


    乌云蔽月,夏夜风急,沈麟心中空空荡荡,那些风好像在他心里一圈一圈的疾行,横冲直闯,寻不到出口。


    那些无言宣之于口的疼渐渐积累,变得浓烈,时时刻刻催促着沈麟,去找那个让他心疼的罪魁祸首。


    如果找到她,沈麟发誓自己一定绝不心软,要好好审一审她,为何不信他!为何走的这样决绝!为何连最后一面也不见!


    带着一个九岁的女娃娃,从清河偷跑回京城,结局竟然只为了逃走……


    荧蝉的独自上京,也从一开始感动,质变成愤怒。这是沈麟从不曾预想过的结局,荧蝉的不告而别,无不昭示着她并非临时起意,而是从来时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否则她不会在上京时带着全副身家。


    想到这一层,伏在案上饮酒的沈麟霍然睁眼,怒意再起,脖颈上青筋都爆了出来,眼角都爆出血丝!


    细细想来,荧蝉逃走一事竟蓄谋已久!


    “还真是……聪明的很啊……”


    沈麟恨不能现在就骑上马,追出去,掐着那人的脖颈好好问一问她,为何这样狠心!为何要一次次靠近他!为何要走近他又离开他!为何连问也不问一句就走,不给他辩驳的机会!


    他迫切的想要夺走些什么,他想让荧蝉也跟着他一起疼!越疼越好!


    烈酒入喉,似吞刀一般,酒水给紧闭的心房悄悄打开一条缝。内心的空洞让少年得志的沈麟前所未有的愤怒与茫然。


    在他心中,荧蝉是特殊的存在。


    她是他的第一个枕边人,他从前从不曾贪恋男女之情,可自从去过清河后,他刚尝出情爱滋味。


    可这奴又可恶的将他的真心践踏!


    “等我抓住你……定要你……受尽世间苦楚!”


    军营里审问犯人的手段下意识闪过脑海,那些血淋淋的场景里主角的脸一旦换成荧蝉,沈麟又在想到的瞬间心悸。


    像是一支无形的箭簇刺进心房,将柔软处绞成一滩烂肉。


    胸膛剧烈起伏,呼吸好像也成了一种困难的事。沈麟气时恨不能亲手杀了这可恶之婢,怜时又怕她当真遭遇不测,想要将她护在身后……


    两种情绪不断交替,始终无法平衡,烈酒浇愁,未曾消融心底苦闷,反而让沈麟想出无数种荧蝉可能遭遇的不测情形。


    每一种,都鲜血淋漓。


    一想到荧蝉可能了无生气的躺在某个不为人知之处,沈麟浑身都仿佛不会动了,只有心脏一下一下的跳,一下一下的疼,过往种种犹如食心虫,贪婪的啃食血肉。


    “告诉二皇子,让他帮我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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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


    酒壶落地,沈麟看也未看,眼底红意不散,披头散发,赤足而行,竟有几分恶鬼模样。


    “她能去的地方不多,从清河一带找起,她与陶家交好,凡有珍宝坊的地方重点筛查。”


    一道身影在廊外应道,随后便无声无息消失在夜色当中。


    ·


    荧蝉不晓得后事,她在青墨州的小镇住下,赁了一座宅子。


    前门能辟出来做个铺子,后面还有个小院,住着正好,院子里还有一口甜水井,颇为难得。


    至于开什么铺子荧蝉还未想好,银子还有不少余剩,在京中托人典的首饰也有一百两出头,凑一凑,三百两左右的家底,日子实在不必太过辛苦。


    这样的好地方,租子也不便宜,一个月一两八钱的租子,若是整买下来,少说也得二百两。


    荧蝉算了算家底,到底是没买。


    将价压到压到一两五钱,一次租了三年。


    对外只说自己是个孀居的寡妇,夫君战死,来小城投靠亡夫父母,却惨遭拒绝,于是在此落户,要为亡夫守节。


    一时间不少邻居都对荧蝉大为好感,送了不少东西来与她说话闲谈。


    “你那夫君对你那般好,往后你竟是不打算再嫁了?”


    斜对门开客栈的老板娘格外喜欢荧蝉,她怀着孕,说是不管生的是丫头还是小子,只求孩子能似荧蝉长得白净一些就好。


    荧蝉手底研墨,素手执笔,并未特意显摆什么,但老板娘就是看出了荧蝉的不一般,心里笃定荧蝉无依无靠留在小镇,定然是因为她是跟着夫君私奔出来,不被娘家承认。


    说不定从前还是个大家闺秀,否则哪能落到现在这般地步?


    荧蝉不晓得老板娘脑补了什么,一点点抄着佛经。


    “再不嫁了,世间无人待我比他好,我便不嫁。”


    “我们说好一道回家,他为了护我死在半路,我好容易才到生他养他之地,也不想再走了。”


    她装得节妇,因此可以接一些帮人抄写祈福经书的活计。


    这活计不常有,不过报酬还算丰厚,笔墨总有剩余,一月里偶尔也能将宅子的租子挣回来。


    老板娘看着荧蝉笔下一个个蝇头小字,只觉得荧蝉真是个厉害的人,惋惜道:“你这样的样貌年纪,往后的路还长着呢,再找一个往后也能顺当些。”


    “你前头的夫君好,总归是前头的事,咱们镇子虽然不大,但读书人多,你挑一个,若是挑到好的,往后还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呢!”


    荧蝉声音轻柔,浅浅一笑,看的老板娘目眩神迷:“荣华富贵未必是好,我求得是知心人。”


    “他待我好,我便也想对他再好一些,他爹娘虽不认我,可我总归是他的妻,住在这儿,若真出了事,也能帮衬一把。”


    老板娘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是哪家名号,摊上你这么个天仙似的儿媳妇还不珍惜。”


    院墙另一边写文章的人笔尖一顿,回头去望,只望见一座高高的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