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校模考的考场上，宿月低头核对准考证，目光扫过裴时的位置，心里有强烈的预感。


    这不会就是她的位置吧。


    果然她的预感不是空穴来风。


    明明上周只是匆匆一瞥，此刻桌椅也早已被清空，恢复出场设置，可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桌角的划痕、桌椅的摆放角度........


    当她的目光落在桌面上那行熟悉的、略显潦草的字迹时，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加油，年级第一是你的！”


    末尾甚至还带着个歪歪扭扭的五角星，小学生般笨拙的认真。


    宿月啼笑皆非，不知道是什么错觉让裴时觉得自己很在意这次考试成绩，是她以复习为借口拒绝他上次的一起去看珍珠的邀约，还是拒绝比赛结束后单独的庆功宴。


    嘴角不自觉扬起，下一秒化为无奈的叹息。


    加油后面有明显的顿点，她都能想象男孩是怎么犹豫着写下这一字一句。


    她在意成绩，每一次大型考试都会计入最后的终评，对综合评测有很大的参考意义。但她并没有这么在意，最后的最后，还是凭借高考成绩说话。


    她根本不是在意年级第一，她是在躲他。


    每次他朝着她走来，她竟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姿态，不过分亲近，又不会伤害他。


    她只是又一次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裴时，面对他那双总是盛满笑意和希望的眼睛，进退两难。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真实地梗在心口，让她应接不暇。


    监考老师开始发放试卷，纸张摩擦的沙沙声拉回了她的思绪。


    直到第二遍检查完试卷，铃声即将响起的最后时刻，最她终还是拿起笔，在那句“加油”旁边，写下“谢谢你。”


    笔尖停顿，她想把谢谢你划掉，笔尖落在纸上的那刻，她又反悔了，留下一句“好！：）”和一道轻轻的看似不经意的划痕。


    裴时没有继续回应，宿月也就心照不宣，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圣诞前夜的教学楼难得早早熄灯，公告栏上"取消晚自习不眠之夜"的通知被风吹得卷起一角，远处传来隐约的歌声。


    学校大发慈悲，破天荒地将原本元旦前夜的通宵派对和圣诞节结合在一起。


    今晚没有宿禁，也是期末考试前最后的狂欢。


    宿月对此兴趣缺缺，连平日最热衷于此的叶青禾都打着哈欠难得没去凑热闹。


    "太冷了，我们回宿舍吧。"叶青禾将掩住半张脸的围巾扯下，呼出一团白雾，两人沉默地走回宿舍。


    经过操场的拐角，她突然拽住宿月的手腕："你看那边。"


    黑乎乎的一团，看不清脸，只能大致看出对方身上穿着校服。


    今天的操场是全校最冷清的角落之一。


    “走，去看看。”


    裴时正努力从器材室旁边的角落溜出学校，自从上次被教导主任发现秘密通道，几代学生留下的宝藏就此被砖块水泥封上。


    他只能另寻他法。


    “大圣诞的鬼鬼祟祟干嘛呢？”叶青禾从背后拍上熟悉的肩，走到近处她早已发现是裴时，宽大的校服里鼓鼓囊囊地藏着什么，把裴时惊得差点撞翻垃圾桶。


    “没...就是...”裴时耳尖通红，头顶那绺总是翘着的头发都被寒风压弯了。没人注意他下意识按住外套口袋，里面露出包装纸的闪光边角。


    “哦！我知道了，你又要偷溜出去玩！”


    “你别瞎说！”


    “这么高的墙，怎么爬？摔下去扭伤怎么办？我还是选择去告教导主任让他来抓你吧。”


    裴时一把拉住叶青禾：“我求你了，这里地势高，又是唯一一处上面铁网坏了。我今天是有要紧事要出学校。要不，我带你出去玩？”


    “我可不想触犯校规。”


    叶青禾和她说得完全不相符，完全不需要裴时的帮忙。她跳上墙基，一手抓着栏杆。三下两处二就翻了过去。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隔着栏杆得意洋洋：“轻而易举，果然我干什么都是天才级别。”


    展示过自己的身手，她才猛然想起自己是要回宿舍睡觉。


    和宿月隔着栅栏面面相觑：“月月，我这就翻回来。”


    可惜对面没有落脚点，只是一块平坦的洼地，叶青禾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她气急败坏指着裴时：“怎么回来？”


    裴时摊摊手：“我话都还没说完，我还在尝试呢，正思考把砖块扔出去垫着，谁知道你一下子就翻过去了。”


    “那现在怎么办？”


    “要不......一起？”裴时对着叶青禾说，眼睛却看着宿月。


    “这么冷的天我要回去睡觉。”叶青禾暗暗懊恼自己的轻狂：“谁要跟着你出去。月月，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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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缺少地利，再三尝试过后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叶青禾干脆自暴自弃：“算了，月月，让裴时陪你回去吧，我从校门口进去，大不了给我爸妈打个电话让他们掩护我。”


    “前几天不是心心念念宝达广场平安夜的降雪？走吧，难得的机会”宿月看了一眼表：“现在六点半，还来得及。”


    翻墙在16岁的眼中是要义正言辞说不的存在，在现在的她眼中，只有一个难题，该怎么翻过去。


    夜色沉沉，围墙的铁栏杆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宿月仰头望着比她高出大半截的墙头，有些犯难。


    裴时站在她身后，喉结微微滚动，像是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后，他只是向前一步，蹲了个马步。


    “踩上来。”他说，声音比平时哑了一点。


    宿月犹豫了一秒，手指蜷了蜷，最终还是扶住他的肩膀。“抓紧。”他低声提醒，手臂微微用力，向上托起，小心翼翼没有碰到她的身体。


    他的手很稳，指节修长，骨节分明。


    明明之前有过更亲密的接触。


    少年特有的温度透过厚厚的衣服传到衣服，还是烫得她耳尖发麻。


    “别怕，我在下面。”


    宿月猝不及防地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前倾去，慌乱中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领。衣领传来的冷冬清冽的松木香。裴时呼吸一滞，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腰，却又在碰到的一瞬间像是被烫到一般，指尖微微蜷缩，最终只是虚虚地护着，没敢真的碰上去。


    宿月攀上墙头，心跳快得不像话，低头看他时，发现他的睫毛垂得很低，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耳根红得更厉害。


    终于和叶青禾一起站在校外透过栏杆看里面的裴时，竟有几分奇妙的倒错感。。


    裴时先把自己的炸药包扔过墙，不知道包里装了些什么，落地的时候发出巨大一声响。惊得叶青禾做贼似放风，生怕有人把她们三个抓住。


    好在这里足够僻静，又有远处喧闹掩护，根本无人在意。


    裴时利落地翻身上墙，落地时却因为没站稳，踉跄了一下。宿月下意识伸手去扶，掌心贴上他的胸口，隔着单薄的衣服，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


    两人同时僵住。


    宿月慌忙收回手，指尖残留的温度却挥之不去。裴时别过脸，轻咳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要潇洒在风里：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