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微薄信任的合作
作品:《上司说我不能掉马甲》 说真的,我有点心动了。我暗自腹诽着,但我还没有疯到对别人脑袋灌精神药剂的地步。
就算是想通过我来说服管理局,那我的上司们也不会喜欢这种方式,不然,就不会把我逼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用想办法策反我,管理局给的福利还是相当好的。”我停顿了一下,“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到正题,LEA的订货人是谁?”
“我们没见过订货人。”纪殊珩双手合十,搭在自己的唇上,不知道思考了什么,“假如你和吴潍聊过,那你应该知道,订货人、我们和顾客,中间只通过传话人联系。”
啊,在这等我呢。看起来是责任要全部推给传话人了?好惨的替罪羊,但我绝不会让你蒙受“诋毁”。
“他们只在指定地点交货,从来没见过活人。”纪殊珩说,“说真的,我们自己想查都查不到,要么堪比管理局的团体,要么甚至就是管理局高层。”
但我现在要去联系管理局,有很大概率会被拦截,这个高层怎么个“高”法,我很难确认。
而且我已经暴露了能抗衡他们派出来的执行官,就意味着我上司通过无人机送的手环,也可能被他们做手脚。
啧,真是处处都是漏洞。
我思索着,真不知道我用执行官换姚渊的价值到底能不能够本。
顶头上司比订货人权限高那事情倒还好说,万一是平级,甚至是把我调回来、就是我为了验证对组织掌控程度的更高层——不对,这根本说不通,无论对谁而言,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我无意识地走神思考。
身边沉寂下去的实体纪殊珩从大腿上摸出一管针剂,狠狠扎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近乎是两三个瞬息,她就彻底倒在了地上。
我下意识地去扶起她,但只是被连带着跪在了地上。检查了针剂,是LEA制式,分量显然比我之前见过的LEA都要多出许多。
抬头和姚渊对视,我不知道我应该摆出什么表情。他的脸上隐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恼火、但无能为力的情绪,尽管表面上还是一张似笑非笑的欠揍表情。
吴潍跟我说过,过量的LEA注射,会导致类似情绪反应过度的死亡。
纪殊珩的语气很暧昧,全无之前的试探和部分诚实,更像是在居高临下地威胁:“姚渊,我让你回来,不是为了让你再一次去送死的。”
姚渊在桌子下握紧了手里的枪,压着情绪似的沉默。
哈,姚渊还有这样愤怒到哑口无言的时候。
“不要偷换概念。”我站起身,和虚拟的纪殊珩对视,“纪殊珩,按照管理局的风格,姚渊本不需要考虑‘送死’这个概念。”
投影的纪殊珩轻叹一口气,不知在何处的本体坐在了椅子上,连带着投影也多了把椅子:“我也从未提及你的存在。姚渊重新回到组织的五年,早就放下了对所谓真相的渴求。”
说实话,如果不是纪殊珩的LEA被管理局盯上了,我也不会回来,更不会导致这帮拎不清事实的傻子飞蛾扑火。
想道德绑架我,可惜了,我要是有道德,在下层别说十年,十天都过不下去。
我冷笑一声:“纪殊珩,管理局封锁的真相不是你用来故弄玄虚、蛊惑人心的道具。”
“但姚渊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她的话语里带了些讽刺,“我把我所知的真相全部告诉他了,你呢?‘大言不惭’的吴队。”
好耳熟,好像这个话题早上刚跟他本人吵过,但我跟他可不是因为真相而合作的。
“不劳您操心。”我回答她,“我也不是什么杀神转世,断了LEA,你们组织也只是断了大头收入,其他业务照样运行。”
我盯着纪殊珩,手指指向她:“所以,你选择把你当作弃子的订货人?”手指又转向我自己,“还是给你一条活路的管理局?”
“您凭什么能做主呢?”纪殊珩几乎要笑出声了,“你单枪匹马地出现,向我证明了你是十年前的‘吴潍’,还和管理局断联了,你还有什么底牌?”
跟我要底牌?我没有底牌。
“我的命就是底牌。”我轻飘飘地回答她的问题,“LEA走私链和你放弃的真相有没有关联全凭我一句话。单纯的商业侵权也只是罚款而已,如果LEA和你放弃的真相有一丝关联,纪摄政,你最好真的能证明你一无所知。”
纪殊珩保持沉默,就算是虚拟的人像,我也能看见她眼里恨不得把我脑子挖出来看看所有事实的怒火。
我喜欢。
“总之,管理局为了保你们的命,其实花费了不少精力。”我掌心相撞,送她一声短暂的掌声,“我的地位比你们想象得高太多了,也许可以称得上一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果我死了,”我无辜地冲她一笑,“管理局会把整个城市倒过来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并且,会从城市奠基人往下开始,挨个排查凶手。”
姚渊听得挑眉,表情比我想象中精彩一点。纪殊珩冷着脸沉默,听着我到底是在虚张声势,还是在用事实劝她。
“这是我的底牌,你敢赌吗?”我冲她眨眨眼,“赌管理局把我作为随时可以弃用的棋子,而不是大费周章隐藏我的实际身份,还大费周章地请我回来接手十年前的案件。”
被我震慑到的沉默。一般来说,这种时候就是我处理复制体的“斩杀线”。
看他们震惊、失望、沉默、惶恐,最后放弃挣扎。当然我没有这个恶趣味故意让他们痛苦,只是让他们感觉是为了家人不得不这么做。
虚假的英雄主义只要不去验证,和真实的没有区别。
“而且,你没发现姚总督炸完的一千四百三十万,管理局都没查吗?”我都快说累了,纪殊珩的心理防线也太高了,“就算无人伤亡,也是标准的‘恐怖袭击’。你们的公关再好,管理局也只是不会明面调查而已。”
纪殊珩依然保持着高贵的沉默。
我扶额,不耐烦地深深叹气:“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已经十年没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了,这已经是我哄小孩级别的耐心了。”
“你有了名字也毫无用处。”纪殊珩终于松口,给出了一个我意料之外的回答,“今年的订货人购买了LEA,远远没到送过来的时候;而传话人没见过任何一方。”
我早知道她会转移重点:“不,我要的是送来CEC的人名。”
这是LEA最开始的事情,那时候绝对没有传话人的存在,就算不是订货人亲自出场,也一定是直属的高度信任下属,总不会是陌生人。
不管是生命维护执行官,还是其他什么人类,我必然可以找到订货人本人。
纪殊珩的目光转到了姚渊身上。后者故意有多珍惜手里枪似的,收回到腰间,而后一言不发地无辜摊手。
说起来,姚瑎说她哥哥会被摄政骂得很惨,我到现在只看见了装无辜的姚总督。
“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纪殊珩的眼神恨不得杀了姚渊才能泄愤似的,最后才冷漠地回答我,“当时只跟我见了面,他自称‘司南’。”
司南?管理局内部不怎么时兴这样的代号,更多都是生物代称,几乎没有用物品做代号的。
八成姓北,没什么,女人的直觉。我迅速过一遍记得的管理局人员,可惜都不是核心管理层的人,唯一一个接近的只有林执。
至少是条线索,但是太虚了,我得要一条更实在的。
“还有呢?”我接着问,“坦白从宽,纪殊珩。”
“你还想要什么?”纪殊珩终于听起来有几分流于表面的恼火,“十年前的事情你比我清楚,LEA的重要线索只有这条——”
我打断了她潜在的絮絮叨叨:“叶琦加入组织后的所有档案和信息。”
“她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纪殊珩起身走了两步,似乎在周围的架子上翻找,“这一对夫妻怎么阴魂不散的。”
这就是职业精神。我在心里回答她。作为教授的余殷和作为城市管理员的叶琦,这辈子都不会踏上没有好奇心和追求的路。
“我知道你肯定要看原件,等我安排好了,就给姚渊坐标。”纪殊珩在“姚渊”这两字上落了两分不明显的重音,“还有,姚渊,我欣赏你的破釜沉舟,但——
“背叛我是有代价的。”
姚渊漫不经心地回答她:“债多不愁。”
纪殊珩的全息投影消失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把未来一周的话都挤在一天说完了,也不给我倒杯水。
我身后跟着几个蚂蚱了?吴潍,姚渊,姚渊自带一只小蚂蚱姚瑎,还有一个不情不愿的纪殊珩。
一串五个蚂蚱。我作为“蚂蚱大王”重新蹲下身子,检查倒在地上的“假”蚂蚱“纪殊珩”。
思考了几秒钟,我捡起已经空白的注射器,发现是一次性的,只好悻悻地打消取一点LEA样本回去的想法。
不过,姚渊也肯定不会允许我这么做就是了。
“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姚渊学着我的语气,慢悠悠地重复我的狂言,“Caster小姐愿不愿意放我一马呢?”
我抹了把脸,有些无力又不自在地补充说明:“夸是夸张了点,但管理局确实会把整个城市倒过来找我。”
姚渊收好桌子上的文件,没有给我留面子,故意拆我台似的:“没看出来。你已经失联一天了,管理局一点动静都没有?”
“因为我提前说过了。”我没从“纪殊珩”尸体上再找到什么重要信息,倒也是预料之内,“管理局在未来八天内不会影响我任何行动。”
我站起身,一把抽过姚渊手里的文件:“所以,你的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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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炸得很亏。”
他没阻止我,适时松手:“谨慎点对谁都好,蚂蚱大王。”
千年的狐狸在这里跟我玩聊斋呢。我懒得正眼看他,大致翻了下控诉姚总督不干正事、疑似叛变的报告文件。
“值得吗?”我忍不住又问了这个问题,“你几乎赌上了自己有的一切,姚瑎也在里面。”
姚渊难得像普通人一样地沉默着,头一次,我觉得他人如其名,像不可理喻也不必理喻的深渊一样。
最后他沉沉地叹气,避开了话题:“你十年前离开的时候,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啧,那不一样。”我把文件拍回给他,示意他自己处理去,“我背后好歹还有不靠谱但够硬的管理局,你可是什么都没有。”
他终于露出一点真心实意地笑:“现在有了。”
我抬头盯着他,想从他深灰色的眼睛里看出点别的情绪:“你——”
但他没让我说完,揽过我的肩膀,宛如对待朋友一样把我往外推:“你比你自己想得善良多了。”
“疯子。”我都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语气评价他,“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把欠的小面包还清了。”
“她一个人还得起。”姚渊摁了电梯上行键,装作无所谓地回答我,“别看纪殊珩一副资本家的样子,她也有不得已。”
“你要是想借此讽刺管理局,那你又要——”
“失望了。”他拖长语调抓过我的话尾,“你自己骂管理局可比我们精彩得多。说真的,你真的不是城市奠基人的直属?”
“不知道。”我再次拉开姚渊搭在我肩上似乎不愿意下来的手肘,跨进电梯,“你也是真的有勇气,把我这种做脏活的角色和城市奠基人连起来,这算得上‘负面丑闻’了。”
被身体力行拒绝的姚总督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跨进电梯的时候扫了眼楼层显示,摸上了自己的手枪,检视一番,最后上膛,垂在身侧。
“你这也要把我拉下水?”我叫天天不应地认命,摸出自己的枪靠在电梯门厢的另一侧作为掩体,“我能不能跟你撇清关系,你们打着,我路过?”
“不能。”姚渊直接拒绝了我的请求,“作为蚂蚱队长,临阵脱逃可不是收拢人心的手段。”
我叹气,把每个楼层按键都摁了一遍,果然没有任何反应。
“手环。”我冲姚渊发话,离开最底下的楼层,他手环上的红色消失了,“我没时间陪你玩什么‘以我残躯化为烈火’。”
似乎这个很老的梗没让姚总督接到,但他还是乖乖摘下手环递给了我。
我趁机匆匆扫了一眼,各种乱七八糟的文件和琐事,要我,我也对纪殊珩没好气。
“消息真多。”我轻声吐槽一句。
调开手环的底层操作台,尽可能迅速输入我依稀记得的伪装代码和当前坐标,在署名上犹豫了几秒,还是填了“Wined·Caster”,定向发给了最近的几台无人机。
我顺手设了个十分钟的倒计时,最后把手环扔回给姚渊。
调不动人,我还调不动无人机吗?
我当年还在管理局兢兢业业当小警察的时候,这种伪装成报案、要求无人机到场的小技巧信手拈来。
毕竟无人机就只是烧钱而已,制裁力度和机动性未必比人力差。一台无人机换我手底下人的毫发无伤,在我眼里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结果还是免不了几千字检讨和挨骂就是了。反正责任我全扛了,手底下的人只管保命和不受伤就行。
唉,以前手底下带着忠心耿耿的一帮“蚂蚱”的时间真是一去不复回了。
“管理局的福利?”姚渊看着倒计时往下跳,“你做了什么?”
“管理局哪有福利,都是自己讨的。”我哼笑一声,“你在城外当指挥官的时候,没试过跟管理局要资源?”
姚渊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研究自己到底中了多大的奖,最后低头一笑:“这倒是。”
总之,我不相信纪殊珩能在十分钟内处理掉我。
姚渊像是职业病一样的问我:“你有什么战术吗?”
我装模做样地摸了下巴假装在思考,认真地回答他:“没有。单兵作战时间太长了,前城市执行官指挥官你看着办吧。”
姚渊的表情像是恨不得要把我叫出去跑五公里一样,最后只能“寄人篱下”:“管理局真宠你。”
“不用嫉妒。”我认下“夸奖”,“你不担心姚瑎?”
“不担心。”姚渊看了眼倒计时,“再怎么被纪殊珩压着,我也不是吉祥物。”
我手底下全是不情不愿的蚂蚱,真羡慕姚渊还有人能用。
也许是我的表情完全不加掩饰,电梯另一侧的男人终于抓到了机会:“不用羡慕,吴队。”
姚渊理所当然地签收了我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