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棠先去山脚下见了枕月。


    枕月不情不愿地将玄龟甲片和麒麟角交给絮棠，嗫嚅道：“少主，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回妖界吗？妖主说的是对的，少主还是在妖界呆着比较合适……”


    絮棠撇撇嘴：“那可不行，我早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在玄幽大陆做出一番大事才行。”


    “可是少主的行事方式并不适合玄幽大陆，从前不合适，现在也不合适。”枕月实话实说。


    絮棠只说：“我会改的。”


    枕月皱了皱眉，今天的她显得格外话多：“妖主根本不应该没收少主那部分记忆，白泽先生说的没错，收回记忆对少主来说不是保护，而是伤害，只会让少主在曾经走过的岔路上再走一遍。”


    “记忆？”枕月脸色一僵，但很快又恢复成一脸冷漠的样子，絮棠没有为难她，只说，“我就知道，肯定是我们‘明哲保身’的妖主收走的。”


    “我听不懂。”枕月愁眉苦脸，“但我觉得妖主有一件事说的很对，妖和人是很不一样的，不能总搅和在一起。”


    “可我也不能算是妖啊？”絮棠笑眯眯。


    枕月急了：“可是少主更不会是人啊！”


    “也许没有那么大的分别呢？”


    “可是少主失败过一次了，输得很惨，差点就回不来了。”


    絮棠没说话。


    枕月再接再厉：“很多人，很多妖和魔都死了，他们是真的回不来了。”


    絮棠叹了一口气，枕月还要再说，絮棠伸手堵住了她的嘴。


    絮棠将外界千金难求的麒麟角与玄龟甲随意拿在手里抛了抛：“等解决了那个小鬼家里的麻烦，我就回妖界取回记忆……我觉得这记忆里有很重要的东西。”


    枕月对絮棠终于主动提出要回妖界的举动表示了肯定。


    絮棠将东西收起来，凑近看了看枕月：“你来的是本体还是分身。”


    “本体。”枕月笑了笑，“少主无事，妖主就放我出来了。”


    “那你和我一起去丹阳宗吧，如今我修为还未全部恢复，从程归鹤身上的诅咒来看，下咒的必定是位大妖，我的面子未必好用。”絮棠说道。


    “都听少主的。”


    *


    丹阳宗地处人妖两族边界的宁川谷，此地沾染了妖界溢出的灵气，因此格外钟灵毓秀，草木皆灵，崖壁生辉，藏有许多外界难寻的草药与宝材。


    “看起来简直不像是炼丹宗，更像是什么医药宗门。”絮棠望着山中被照顾的很好的灵植草药感慨到。


    程归鹤和应照夜在最前面走着，他笑着说道：“还是有相同之处的嘛，只不过丹阳宗在治病救人这方面并不是那么擅长。”


    一旁来迎程归鹤的炎天宗弟子频频回头看絮棠，原因无他，炎天宗毕竟不是小门小派，也不像天禄轩那样不需要深交，因此絮棠打从一开始就只说自己不是人。


    至于身份嘛，她依旧用的是糊弄四方宗的那一个。


    那两个丹阳宗小弟子一个劲眉来眼去，絮棠真担心他们的脸突然抽筋了。


    “轰！”山谷左边突然传来一声震天的爆炸声。


    然而除了枕月紧张地护在絮棠身前，其余人并没有太过紧张的神情，只是那两位弟子面上带了点尴尬。


    絮棠没忍住笑了一下，将枕月拉回自己身边：“没事的，大概是炸炉的声响。”


    炼器炼丹十分费钱费材料，对各方面都有严格的要求，一旦失败，不仅会损失大量材料，连所用器材也有报废的风险。


    炸炉子放在整个玄幽大陆来说不是什么少见的事，前些日子应照夜还炸了炼器坊的炉子。


    但对于丹阳宗人来说，这事却并不常见。


    炼器炼丹之事十分讲究天赋与运气，天赋天定，往往与家族血脉有关，因此此类宗门的掌管者通常都是在同样的家族中延续。


    而丹阳宗就是以程氏一族极高的炼丹成功可能慢慢在玄幽大陆立足的，对于外姓弟子的筛选更是挑剔，炸炉之事鲜有发生。


    可不巧，这一炸炉，就让外人看了笑话。


    只见天空整齐划过一小队御剑的弟子，往爆炸的方向去了。


    “也不知是谁这么倒霉。”


    “平日里就算了，偏偏今天有外人来，宗主最在意面子了。”


    “但愿这位弟子姓程。”


    两位小弟子走在最后小声说话，最前面的应照夜和程归鹤没听见，絮棠倒是听了一个完完整整。


    结合程归鹤在沧州听到他爹生气以后的反应，絮棠给这个丹阳宗主很不客气的戴了个“难哄”的帽子。


    虽说这位程宗主给人的印象是个不好相处的，但丹阳宗的建筑风格却显得很朴实无华，完全看不出来是玄幽大陆数一数二的有钱门派，正堂内部也没有天禄轩那样高高在上的座椅，只有一位看起来怒气冲天的中年男子站在正堂内。


    那男子两指并拢，对着程归鹤一通好指，嘴唇颤抖，不等他说什么话，程归鹤三两步冲过去“扑通”跪下抱住了这人的大腿，张嘴就嚎：“爹！儿子知错了！”


    程冠霖看看假哭的程归鹤，又看看尴尬站着的应照夜等人，脸色变了又变。


    好巧不巧，先前去检查爆炸情况的弟子回来汇报了，见殿中这诡异的景象，一时之间不知道要不要开口。


    “是谁？”程冠霖语气不善。


    “程归远程公子。”那弟子说。


    程冠霖气的眉毛直抖，伸手将跪在地上的程归鹤拉起来，然后对回报的弟子吼道：“家法伺候！”


    那弟子领命，慌忙出去传令了。


    程归鹤一边讨好地笑着，一边给程冠霖顺气，程冠霖一把拍开他，终于正眼看了应照夜几人。


    他目光略过已经认识的应照夜，看向絮棠与枕月，皱眉问道：“你又是从哪儿认识的这么多人？跟你说了不要总是出去乱跑，你修为这么低，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死外面了！”


    程归鹤低头乖乖听训，时不时附和两声。


    “每次出去都带回来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你和这些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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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一样的，明白吗？”


    絮棠听见他这样说，一点点皱起了眉，好在枕月没读过什么书，听不懂这四字成语，不然估计早就冲上去打人了。


    “程宗主。”是应照夜开口打断了程冠霖，“贸然登门是我们不对，但我们此次前来是有正事，事关衔山乃至整个丹阳宗的安危。”


    絮棠紧跟着说：“程公子身上有大妖留下的血脉诅咒，如果不能及时祛除，不仅程公子有性命之忧，这诅咒还会继续在程氏一族内延续，一直到程氏一族灭亡的那一天。”


    程冠霖意料之中的并没有露出太过意外的神色，毕竟丹阳宗内高手无数，总有能看出来的。


    他没说话，絮棠继续说道：“我或许有办法能祛除这个诅咒。”


    谁知程冠霖听后却并没有表现出欣喜的神态，只见他眼神微微颤动，一甩衣袖：“一派胡言，来人，把这几个来历不明的人给我赶出丹阳宗！”


    絮棠面露不解，程归鹤连忙拉住程冠霖：“爹你这是做什么。”


    眼见门外弟子听了命令提着剑向絮棠几人走来，程归鹤冲应照夜喊到：“晦之，你先带两位姑娘去我住处等一等，我一会儿就来。”


    应照夜很有礼貌地冲程冠霖行了一礼，拉着絮棠就往外走去了。


    几人刚出正门，迎面走来一位和程归鹤有七八分像的男子。


    那男子见三人行色匆匆，又见屋内乱成一团，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屋内程归鹤高声喊到：“哥！他们三个是我朋友，爹非要赶他们出去，你快来帮我劝劝！”


    于是这人冲应照夜三人点了点头，快步向屋内走去了。


    “走。”应照夜轻轻推了推絮棠。


    絮棠顺着应照夜的力道往前走，疑惑地回头看向正遣散众弟子的人。


    她没有感觉错，这人分明只是个修为平平的修士，但身上竟然有着一根仙骨。


    *


    “人真奇怪，有解决的方法，为什么不高兴呢。”枕月坐在絮棠身边，疑惑道。


    这话说的怪怪的，但谁也没心思追究这份异常。


    应照夜皱眉：“程宗主果然知道诅咒的事，难不成他这些年对衔山的过度保护，是因为这个？”


    絮棠本来在想仙骨的事，听到他这么说，笑了一声：“这种诅咒，护着程归鹤总不让他出去算什么保护？我倒觉得这诅咒还有别的问题，说不准这位程宗主其实知道的一清二楚呢？”


    应照夜没再说话，静静思考着。


    但絮棠还是觉得那仙骨也很有问题，于是问道：“刚才那男子是谁？程归鹤的兄长？姓甚名谁，如今几岁了？”


    她一口气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应照夜听清了以后皱了一下眉：“前辈这一连串问题问的，好不矜持。”


    “说什么呢。”絮棠给了他一拳头，“谁不矜持？我这是在打探消息？”


    “打探什么消息？问我问我，丹阳宗肯定是我最熟了。”


    正坐着的三人寻声望去，正是程归鹤带着他那位兄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