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听雪拿出校园卡，在自习室的感应区域刷了一下，门自动打开，他走了进去。


    宋灿星已经坐在那里了，比起之前，他似乎黑了一点、结实了一些。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从事太多体力劳动锻炼的，娃娃脸圆润的线条也变得凌厉几分，眼神不再像以前那么天真，变得有几分躲闪和阴沉。


    他对楼听雪笑了笑，只是笑容看起来有几分艰涩：“听雪，你来了。”


    楼听雪对他点点头，坐在他的对面。


    宋灿星努力挤出一个灿烂的笑，把桌上的饮料推了一杯给他：“这么久没见，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我昨天回来，看到学院里贴了好多你的照片，论坛里也全都是你的帖子，恭喜你，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和喜爱。”


    “谢谢。”楼听雪面色平静，没什么和他寒暄的心思，直接开门见山，“你找我有什么事？”


    宋灿星沉默了一会儿，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换了个话题说道：“……我记得你第一次进平民餐厅的时候，大家都很惊讶，都忍不住看你。那时候你主动和我说，请我给你补习，我当时很高兴，也觉得有点虚荣，曾经看不起我的贵族，也会需要我的帮助。”


    “或许是这种虚荣让我迷了眼吧，当天我被沈墨找理由叫走，完全忘了和你的约定。”宋灿星的声音变得很低，“……后来，帮你补习的人就变成了陆照微。”


    这一次失约，是楼听雪和他的终点，也是楼听雪和陆照微的起点。


    “我常常会抱怨命运的不公，但我突然发现，命运的走向，其实早就在自己看似无意的一个选择中，已经定好了。是我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也是我自己错过了这个人，怪不得别人。”


    楼听雪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地倾听着。


    “听雪，或许你并不在意，但我还是想郑重地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宋灿星抬起头，看着楼听雪平静的灰色眼睛：


    “我曾经虚荣、虚伪，错过了和你的约定。我也曾打着为了你好的旗号，在你面前故意说了一些话，做了一些事，给了你一些错误的诱导。”


    “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不应该……为你做决定。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更对不起，我曾以为我已经足够有勇气，不怕任何威胁，但终究还是有软肋，没办法把那些证据交给你、提醒你。


    楼听雪只是平静答道：“没关系，我原谅你。”


    每个人都会做错事，宋灿星并没有伤天害理，只要可以改正，并不再犯，就已经很好了。


    宋灿星怔怔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楼听雪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他很幸运，这辈子能遇到这样一个人。


    见他似乎说完了自己的烦恼，楼听雪问道：“你说有陆照微很重要的事告诉我，是什么？”


    宋灿星脸上的笑容一顿，陆照微那个披着人皮的恶魔到底凭什么得到楼听雪的另眼相待？楼听雪竟然这么关心他！


    宋灿星差点忍不住把一切全盘托出，说陆照微根本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温柔和善，说他怎么设计陷阱想杀厉晦之，说他在荒星怎么折磨自己，说他怎么对自己进行威胁……但想到自己年迈的父母，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说：


    “对不起，我骗了你，我没什么他的事要和你说，我、我只是怕你不来见我。”


    楼听雪不喜欢别人骗他，表情变冷，淡淡道：“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


    宋灿星咬了一下唇，再次道歉：“对不起……”


    “不用再和我说对不起。”楼听雪站起身，语气冷淡，“你应该道歉的人是陆照微。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但不应该用恶劣的手段。”


    宋灿星也跟着起身，问他：“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楼听雪点头，淡淡道：“人要有道德。”


    宋灿星继续问：“那你觉得，用比如欺骗、隐瞒、伪装之类的得来的喜欢，是真的喜欢吗？能长久吗？”


    楼听雪思索两秒，用四个字评价：“空中楼阁。”


    用谎言堆砌，骗来的喜欢，就像在真空里盖房子，看着再华丽，抽掉欺骗的基石，瞬间就会坍塌。


    宋灿星笑了，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觉得你说得对！爱情必须是真诚的、坦诚的，骗来的、用手段的得来的东西，终归是要还回去的。”


    陆照微，人只要做了，就不会没有破绽。你哪怕伪装得再好，也总会败露真面目。我期待着、等待着，你这座华美的楼阁坍塌的那一天！


    *


    楼听雪从自习楼出来，看到了不远处等在树下的陆照微。


    他来这里没有瞒着陆照微，所以看到他也不觉得意外。这人就是有这么黏人，除了上课时间和必要的工作处理之外，几乎都跟在自己身边。


    见他出现，陆照微朝他走过去，笑着说道：“就聊完了？”


    楼听雪点点头。


    陆照微自然地问道：“他和你说我什么事了？不是在挑拨离间吧？”


    “没说你什么。”楼听雪想了想，说，“……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陆照微放下心，看来宋灿星还是识趣的，以前是自己没警惕过他，才让他在楼听雪面前钻了空子。以后，他再也不会有机会出来蹦跶了。


    “既然都到这里了，要不要去我的自习室坐坐？”


    楼听雪没有拒绝，对于陆照微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他现在很少拒绝。他跟着陆照微的脚步，和他并肩往自习楼的专属电梯里走。


    陆照微想到那时候每天晚上和楼听雪坐在自习室里补习，眼底不由得溢满笑意：“……你知道，那天我看到你趴在栏杆上，想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陆照微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脸颊，柔声道：“我在想，他可真漂亮啊，月光下就像个精灵一样。”


    楼听雪正准备反驳他，不要用漂亮形容自己，就听陆照微接着说道：“……可惜脑袋有些笨，怎么能挂五科呢？”


    楼听雪：……


    楼听雪面无表情，伸出脚用力地踩了他一下。


    “嘶……”


    陆照微锃亮的皮鞋上出现一个灰扑扑的鞋印，脚也被踩得有些痛，但他完全不在意，脸上反而漾出笑容，觉得楼听雪这副对他使小性子的样子很可爱。


    毕竟，能被楼听雪踩，又没有骨折的人，目前只有自己一个，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