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值上班时间，四周也不见其他人影。


    方自衡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一圈，楼道前的空地十分空旷，也没什么能够藏身的地方，可他分明感觉到，有饱含恶意的视线落在身上。


    “怎么了？”苏瑾妍见他忽然停步，有些疑惑。


    方自衡微微摇头，不答反道：“既然心里不痛快，不如找些事做？高考已经结束了，成绩没那么快出来，不如先开始动工？”


    苏瑾妍长吁短叹：“我还以为你真是来串门的，结果是来催我工作。”


    真是难为他忍到现在才说。


    方自衡温和一笑，并未否认。


    他的初衷并非如此，但情感之事，确实不便外人插手，还不如引导她转移注意力，不去深想。


    正如苏瑾妍所说，沈砚舟的变化确实很明显。


    以前的他会平等排斥每一个试图靠近她的男性，可现在的他，不仅没有阻拦，反而主动退让……


    这实在有些反常。


    他们在楼下又踱了两圈，直到苏瑾妍觉得累了，才转身往回走。


    进了楼梯间，方自衡谦逊让出半步，请苏瑾妍走在前头。


    沈砚舟犹豫一瞬，还是上前，准备搀她。


    “不用。”苏瑾妍仍在气头上，语气疏淡，“这儿有扶手。”


    沈砚舟默然收回手，退至她身后。


    苏瑾妍有些气闷。


    他总是这样，一旦惹恼了她，就立刻伏低做小，任打任骂的像个受气小媳妇。


    可这样只会让她一肚子火发不出来，更觉憋闷！


    她一边在心里暗骂沈砚舟的礼貌独断，一边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喘地往上走。


    好在顾远帆的家就在二层。


    就在她转身踏上二层台阶时，寒光倏现！


    苏瑾妍被那亮白反光晃得下意识眯了眼，紧随她其后的沈砚舟却瞳孔骤缩，健步上前攥住了直刺而来的刀刃！


    锋利的刀口割破他掌心，温热鲜血汩汩涌出，滴答落在水泥台阶上。


    这变故来得突然，所有人都惊了。


    捅刀的赵晴万万没想到，自己精心算计好时机，冲出来报仇，却被沈砚舟半途截住！


    她胆子的确大，深谙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竟直接藏在了楼道间！


    这栋楼虽被顾远帆租下，给他那帮兄弟住着，但大家分两班倒，干白班的早已出门上工，夜班的则留在家里补觉。


    无人在楼道间逗留，自然就没人发现她的悄然潜伏。


    一击落空，赵晴反应极快，猛地抽回匕首，又是一刀狠狠刺出！


    然而这一次，她被疾步上前的方自衡擒住手腕，手下一用力。


    “啊！”赵晴顿觉腕骨剧痛，五指一松，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地，被沈砚舟一脚踢远。


    赵晴挣扎不得，满腔恨意瞬间化作恶毒咒骂：“你们这群畜生，畜生！”


    她嘶吼着，恨毒了眼前的三个人。


    “方自衡，你没有良心！我丈夫那么关照你，结果你却趁他出事，抢了他的厂长位置！”


    她双目赤红，面容因极致的恨意而扭曲变形，“还有你，沈砚舟！要不是你举报阴婚，我丈夫也不会被抓进劳改队！”


    当然了，一切的万恶之源是苏瑾妍。


    赵晴死死瞪着苏瑾妍，仿佛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你最该死！要不是你不肯嫁给我的乖儿，之后的这些灾祸也不会发生！”


    苏瑾妍全力按压着沈砚舟不断淌血的手掌，听见赵晴这番哭嚎，几乎气极反笑。


    “还是头回见到，凶手喊得比受害人还委屈！”


    赵晴被方自衡反扣着双臂，发疯似的挣扎，嘴里喃喃自语：“我的乖儿那么好，那么懂事，从小到大都没让我操过心！老天爷凭什么把他收走？他才十八岁啊，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她头发散乱，声音嘶哑，癫狂哭喊着，“地下太冷太黑了，我这个做娘的怕他孤单，只是想给他找个伴而已……”


    “苏瑾妍，要不是只有你的八字合称，就你这种农村出身、万事不知的粗鄙村妇，还能攀上我儿的高枝？”


    “可你毁了一切！你害得我儿在地下寂寞无依，害得我丈夫进了劳改队！是你毁了我的家……”


    “没人想知道你的作案动机。”苏瑾妍的眼中没有半分动容。


    她最烦这种做了坏事还要煽情辩白的人，那都是找借口推卸责任。


    “错就是错，恶人只需认罪伏法，受到应有教训！”


    方自衡轻声道：“我会把她送去警察局。不过沈知青的伤很严重，得立刻去医院。”


    “走吧，我先送你们。”


    “不用。”


    因为流血过多，沈砚舟的脸色有些苍白，唇也是白的。


    他想将手抽回，“小伤而已，我……”


    “沈砚舟！”


    苏瑾妍看着他几乎被鲜血染红的掌心，以及那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气得声音都变了调。


    “这要是小伤，什么才算大伤？”


    沈砚舟瞅了她一眼，改口飞快，“好，我们去医院。”


    一路无话，气氛压抑得可怕。


    为了让赵晴不再叽歪，方自衡不仅把人绑了，还把她嘴堵了。


    这会儿她就在副驾上，不断挣扎弹动。


    沈砚舟沉默地靠着车座，额角渗出细密冷汗。


    苏瑾妍眉头紧皱，看得出他是因失血过多而有些失温，将车上备着的小毯子盖在他身上。


    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都冰的她一激灵。


    “你手好冷。”


    她自己都未察觉到话里的颤抖，方才积压的怒气，也被惊惧后怕冲刷得一干二净。


    继而就开始庆幸。


    还好方自衡过来了，否则没他这辆小汽车，去医院都有些麻烦。


    总不能带着手伤的沈砚舟去挤公交。


    一路无话，气氛压抑得可怕。


    等到了医院，找到护士台，那几名护士一看沈砚舟掌心伤口，脸色立刻严肃。


    “怎么伤成这样？”


    “肌腱神经都受损了，这是徒手抓刀才能造成的伤口！”


    “但凡再深一点，就捅动脉了！”


    护士们七嘴八舌地抱怨着，上药包扎倒是飞快。


    苏瑾妍的脸色也不好看，一种混合着恐惧、愧疚的情绪猛地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