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将我们洛家的颜面,置于何地?

作品:《改嫁无根佛子,兼挑世子红了眼

    看来宁宁对那陆珩之,已然情根深种。即便受此冷待折辱,竟也甘愿困在这无望的婚姻牢笼里,不肯挣脱。


    这世道,对女子确然苛刻,和离归家的女子更是步履维艰。可那又如何?他洛宁安在此立誓,纵使她终身不嫁,他这个做兄长的,也定当护她周全,保她一生衣食无忧,平安喜乐!


    见他沉默不语,洛昭宁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攥住了他的袖口,指尖微颤地轻轻摇晃,眼中满是急切与恳求:


    “哥哥,答应宁宁,今日……今日万莫出门,可好?”


    这熟悉的姿态,一如幼时她为躲避夫子考校,扯着他衣袖软语央求的模样。洛宁安心中一软,方才的忧虑与沉重顿时消散几分,唇边漾开一抹温煦的笑意,郑重颔首:“好!都听妹妹的!”


    见他应下,洛昭宁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一半。


    然,也只一半而已。


    今日虽暂且避过宋氏的毒手,可明日呢?后日呢?夜长梦多,唯有釜底抽薪——须得尽快让哥哥返回通州!天高地远,盛京又有她在此牵制,宋氏的手再长,也未必能伸到通州去。她已打定主意,待今日离府之际,便与哥哥言明,请他务必明日一早启程,速速离京!


    而另一边,洛世英与宋氏等人,早已维持着那副翘首以盼、引颈张望的姿态许久,眼巴巴地盯着那辆华贵的马车,望穿了秋水,却始终不见人影。


    焦躁如蚂蚁噬心,洛世英终于按捺不住,强堆起笑容催促道:“宁宁啊,还不快请姑爷下车?莫让贵人久等了!”


    宋氏也连忙挤出更热切的笑容附和:“正是正是!府里早已备下上等席面,就等着姑爷大驾光临,好开席为姑爷接风洗尘呢!”


    洛昭宁闻言,眼波流转,轻飘飘地瞥了一眼那静默的马车,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清亮,却如冰珠落玉盘:


    “姑爷?呵,父亲母亲怕是望错了。你家姑爷——今日未曾随行!诸位,不必再等了!”


    “什么?!”洛世英闻言霍然起身,慌忙活动着早已僵硬的筋骨,气急道,“此话当真?今日乃你归宁之期,姑爷怎可缺席?这成何体统!”


    洛婉蓉亦蹙紧了眉,揉着酸痛的臂膀嗔怪:“真是!害我们白白候了这许久,胳膊都抬不起了!”


    洛宁峰更是按捺不住,气急败坏道:“洛昭宁!陆珩之既不来,你为何不早早遣人回话?早知如此,小爷我何必在此枯等,平白耽搁工夫!晦气!”


    宋氏面上那勉强维持的笑意倏然敛去,眼神也沉了下来。


    “宁宁,”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归宁之日,夫君不随行,你叫满城的人如何看你?这岂止是笑话于你,更是将我们洛家的颜面,置于何地?”


    “正是此理!” 洛婉蓉立刻尖声附和,脸上尽是刻薄与得意。


    “姐姐削尖了脑袋攀那高枝儿,如今可算如愿了?原以为仗着几分姿色便能笼络住姐夫的心,哼!谁承想,人家侯府压根儿就没把你放在眼里!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个儿什么出身?你那个娘,不过是个低贱的商户女!竟也痴心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你啊,”她轻蔑地乜斜着洛昭宁,尾音拖得又长又刺耳,“跟你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娘一个样儿!一门心思攀附权贵,可惜呀,天生就没那个享福的命!到头来,仔细落得个竹篮打水——一扬空!”


    她话音未落,只听“啪!”一记脆响炸开!


    洛婉蓉右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力道之重,让她整个人都懵了。


    待反应过来,她捂着脸颊,眼中瞬间蓄满泪水,又惊又怒地瞪着眼前面若寒霜的洛昭宁,失声尖叫:“你!!洛昭宁!!你竟敢打我!!”


    随即她猛地跺脚,带着哭腔转向宋氏和洛世英:“爹!娘!你们看她!她、她这是反了天了!竟敢当着您二老的面行凶!!”


    宋氏立时心疼地拉过洛婉蓉的手,细细查看那红肿的指痕,眼中满是怜惜与怒火。


    洛世英本就因陆珩之缺席而憋着一腔怒火,此刻更是找到了宣泄口,将满腔怨愤尽数倾泻在洛昭宁头上。


    “洛昭宁!!”他须发戟张,厉声喝道,“你好大的狗胆!真当嫁进了侯府,便可目无尊长、无法无天了不成?!莫说你嫁的是侯府,便是嫁入天家,你骨子里也还是我洛世英的女儿!为父便有管教你的权力!来人!请家法!!”


    “父亲且慢!!”


    洛宁安疾步上前,挡在洛昭宁身前,声音沉稳却带着急切。


    “父亲息怒!此事尚未分明,岂能不分青红皂白便动家法?今日是宁宁归宁之期,若真在娘家受了家法,传扬出去,即便那陆珩之再不喜宁宁,为了侯府颜面,此事也绝难善罢甘休!请父亲三思而行!”


    洛昭宁亦是向前迈出两步,眸光如淬寒冰,冷冷地迎视着洛世英:


    “父亲,妹妹当众羞辱我这个忠勇侯府二夫人,女儿尚可忍得一时。可她竟敢出言辱及我已故的生母!小辈如此忤逆不孝,公然诋毁尊长,难道不该掌嘴教训?若按此理,女儿今日是否也可效仿妹妹,将这满口污言秽语,回敬给‘宋姨娘’?”


    她故意称她为宋姨娘!


    “你!!” 宋氏闻言,眼珠几乎要瞪出眶来,气得浑身发抖,“洛昭宁!你敢!!”


    洛宁峰一个箭步抢到宋氏身前,横眉怒目,指着洛昭宁厉声威胁:


    “洛昭宁!你听好了!你若敢对我母亲有半句不敬,小爷我今天就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管你是什么劳什子的侯府二夫人!今日若不打得你骨断筋折,小爷我就不姓这个‘洛’!”


    洛昭宁闻言,竟抚掌轻笑出声,笑声里满是讥诮:


    “好一番感天动地的母子情深啊!”


    她倏然敛了笑意,眸光如冰刃般转向洛世英:


    “父亲,您可都瞧见了?今日我若敢对宋姨娘口出半句不敬,她的好儿子便要打得我骨断筋折!如此说来,方才我赏妹妹那一巴掌,岂非太过仁慈了?”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扬声唤道,“书兰!含玉!”


    “奴婢在!”两个丫鬟应声而出,眼中难掩兴奋之色。


    “去!将咱们尊贵的二小姐给我按住了!”洛昭宁声音陡然转厉,“今日若不打得她满地找牙,我便不配再姓这个‘洛’!索性,改了姓氏倒也干净!”


    “是!!”书兰、含玉齐声应诺,撸起袖子便气势汹汹地朝洛婉蓉走去。


    洛婉蓉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连连后退:“洛昭宁!你、你敢……父亲!父亲救我!!”


    “够了!!!”洛世英被这闹剧吵得额角青筋直跳,忍无可忍地暴喝一声,“都给我住手!成何体统!让外人瞧见,我洛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回府!全都给我滚回府里去!!”


    一行人回到洛府花厅,宋氏肚里仍似翻江倒海般憋着一股邪火。她怎能轻易放过洛昭宁这贱蹄子?


    目光扫过洛昭宁身后,那几个抱着大大小小、一水儿紫檀木雕花匣子的丫鬟小厮时,宋氏眼底的精光倏然一闪,心头那股郁气竟奇异地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贪婪与窃喜。


    哼!逞口舌之利不过是黄毛丫头的把戏!攥到手里的真金白银、奇珍异宝才是实打实的便宜!


    瞧那些紫檀匣子,木质油润,雕工精细,一看便知价值不菲!里面装的,定是侯府拿出手的稀罕物!


    这洛昭宁终究还是嫩了些,怕归宁时失了颜面,竟下血本准备了这许多好东西充门面。


    既然带回了洛府,那便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想到此,宋氏连洛婉蓉挨的那一巴掌似乎都不那么疼了,脸上堆起热络的笑容,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哎呦呦!瞧瞧!姑爷待咱们大姑娘可真是没得说!归宁礼竟备下如此丰厚!快让我瞧瞧,大姑娘这趟回来,都给家里带了什么体面好东西?”说着,她便急不可耐地伸出枯瘦的手,便要掀开离她最近的一个匣盖。


    啪!


    一只白皙却有力的手猛地按在了匣盖上,力道之大,让宋氏的手僵在半空。


    只见洛昭宁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慢条斯理地道:


    “母亲何必如此心急?这些物件儿,皆是婆母体恤女儿,特地从她老人家的私库里精挑细选出来,充作回门之礼的。其中——”她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加重了语气,“不乏御前赏赐的珍品!”


    她微微倾身,凑近脸色微变的宋氏,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不过呢,婆母她老人家,也让我捎句话回来。她说,当初女儿那抬嫁妆,在府里莫名其妙丢了一半,若是……找不回来了呢?”洛昭宁眸光陡然锐利如刀,直刺宋氏与洛世英,“那这归宁礼,便权当是寻回的那一半嫁妆,原封不动地带回侯府便是了。”


    她缓缓直起身,环视着骤然寂静下来的花厅,嘴角那抹笑意冰冷刺骨:


    “所以啊……敢问父亲、母亲,女儿那丢失的嫁妆,不知……可曾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