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种眼神。罗宾想。


    那种，望向自己喜欢的裙子的眼神。


    在莉莉安的凝视下，罗宾意识到自己浑身都有些发麻，甚至连指间都有着连带的僵硬。


    买家永远是挑剔的。


    这件裙子的领口合适吗？长度会是我想要的么？腰围是否刚刚好呢？袖口的大小款式是否又令人满意呢？


    她就这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未曾见血的新人猎手天赋异禀，依照着天性观察着。就连玩味的凝视都是挑逗猎物的手段，等待着对方惊慌失措地一头栽进已经预先布置的陷阱。


    你果然喜欢我。


    她的眼神会说话，带着游刃有余的笃定。


    你敢承认吗？你会否认吧？你还想怎么干涉我呢？


    可罗宾无惧埋伏，更擅长打破敌人的计划。


    “当然。”罗宾果断地答道，“我希望你能平安，莉莉安。”


    “韦恩小姐的安全很有价值，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也会无比在意，这样一来，任何能让你更加安全的措施都有执行的必要。”罗宾甚至抛出了一个足够有吸引力的筹码，“况且，想要找出我的身份，有向我学习、观察我可能会有的所有习惯性的动作更可行的方案吗？”


    意料之外的回答。莉莉安想。


    正常来说面对这样的逼问，难道不都会支支吾吾地拒绝承认吗？


    “你说的方案根本就不成立。”莉莉安迅速反驳道，这也是她为自己争取思考时间的方式，“对空手道、跆拳道、柔道之类的区别都看不出的我来说，根本不可能记住你习惯性的动作。”


    对连英文字母都不认识的人来说，一个固定的单词和一长串的乱码没有任何区别，这甚至不如在地图上交叉比对罗宾所有的出没地点，一个个排除最终找出蝙蝠侠的住所来的可行。


    但增加接触就会增加身份暴露的风险，罗宾到底究竟希望被她发现身份吗？


    一边又那么强硬地阻止她摘下面具，一边却又仿佛在等待着身份被她发现的那天。


    如此矛盾，如此……令人想要探究。


    莉莉安仰着头盯着罗宾，眼神灼热到似乎想要透过面具看穿他的一切。


    ……罗宾又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脚。


    莉莉安会发现吗？会发现罗宾在天空中飞翔的姿态，和格雷森在马戏团的表演相似得几乎能够重合。


    莉莉安会生气吗？面对全家只有她被隐瞒秘密的情况，布鲁斯是主谋，可布鲁斯在她那里从来都有豁免权，她只会毫不客气地将一切视作“都是格雷森的错！”，明明他最多只能算是从犯，公正的法官应该从轻发落。


    隐瞒是一个越滚越大的雪球，罗宾没有办法替蝙蝠侠做出决定，但他也不想见证雪崩的爆发。他的影响有限，最多只能像这样偷偷地拉动进度条。


    再说了，万一迪克因此能从莉莉安那里得到一些对罗宾的友善呢？到底为什么理查德·格雷森都认识莉莉安·韦恩这么久了，他只能被称呼“格雷森”也没有直呼韦恩小姐教名的资格，而罗宾却轻轻松松？


    好吧，虽然怎么想更有可能的结果只会是两个身份都被她一起讨厌。


    “还有一个问题。”莉莉安慢吞吞地说，“你说我的家人和朋友关心我的安全，那你呢？总不会说你希望哥谭每个人都安全——但很显然，我依然是你优先关心的那个。”


    家人。


    迪克在心底秒答，但就算是迪克这么说想必也不会被韦恩小姐认同。


    这个认知让迪克有些气馁，这么多年下来他和莉莉安更像是不得已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租客，互不打扰也不关心，莉莉安会希望格雷森不死去的理由，也只剩下了“布鲁斯会伤心的”这个理由。


    而这不能是罗宾的回答。


    “如果我说这是对资助者的女儿的‘特别对待’——”


    “那你收到的资助将会立刻缩水。”莉莉安冷笑，“你知道我能做到。”


    “好吧，那这样我重新回答。我们不是朋友吗，莉莉安？”罗宾刚笑起来就被莉莉安不客气地打断：“我说过。你这样笑得很碍眼。”


    又是那样若无其事的、客套敷衍的笑容，他把真正的自己埋藏了起来，现在只不过是他用来应对的表演模式，一个面具一个容器。


    “而且，有很多人想要成为我的朋友。”莉莉安不屑的冷哼，她很稀罕吗？


    “那是韦恩的朋友，不是莉莉安的。”


    “我是一个韦恩。”莉莉安露出了被冒犯的不快，“你想说我应该被区分对待吗？”


    只有平庸的人才会纠缠于自己被看重的理由。


    家世、容貌、能力……本质上都没什么区别，人应该合理利用自己的一切优势。


    因为韦恩的财富而靠上来的那些人自然也会看到她身上其他的闪光点，而若是什么都没找到只能说他们毫无眼光，自然也没有来往的价值必要。


    “我是莉莉安·韦恩。‘莉莉安’和‘韦恩’可都是我。”


    她理所当然得都令罗宾有些羡慕了，虽然情况稍有不同，但迪克承认自己没有办法那么平衡白天和黑夜的身份。


    对布鲁斯来说，蝙蝠侠比布鲁斯更加重要，要是没有莉莉安在，说不定他都会认为布鲁斯仅仅是为了蝙蝠侠的存在而必备的养分。


    但迪克知道自己做不到这个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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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度。


    罗宾很重要，但理查德·格雷森也很重要。


    他喜欢夜晚的冒险，也喜欢白日里和朋友们的相处打闹。


    当义警很棒，可他的人生不能只有当义警，他不会让一个身份吞噬另一个。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不一定能像莉莉安那样自信。


    “总之，我不缺朋友。”莉莉安的声音拉回了罗宾飘忽的思绪。


    “好吧。”他耸了耸肩，微微低头时候的眼神看起来格外深情，“或许这时候我应该问你缺什么吗？”


    “你的调情技术比我想的还要烂。”莉莉安毫不客气地说，她骤然站起身，“首先，我不喜欢别人俯视我。”


    难道不是从来只有她居高临下的份吗？


    罗宾投降似地举起双手，配合地弯了弯他的膝盖，以确保自己比莉莉安低上一点：“这样满意了吗，韦恩小姐？”


    “勉强。”莉莉安嘴上这么说，翘起的嘴角却透露出了她的满意。


    还算识相。


    “至于我缺什么——”心情不错的韦恩小姐拉长调，准备嘉奖似地给出她的回答，“当然是追求者。”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罗宾飞快地说：“在恋爱之前我更希望你能发现我的身……Wait，what？（等一下，什么？）你说追求者？”


    罗宾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了：“你又在开玩笑了吗大小姐？你什么时候缺追求者了？”


    莉莉安缺的不是恋人吗！


    他可是都愿意退让，想着如果莉莉安知道罗宾就是迪克也不改变主意的话他也会同意，但追求者算什么回事？


    那不是根本没关系吗！


    “你说那些臭鱼烂虾？与其说是追求不如说是骚扰。你应该感到高兴，罗宾。至少有资格拿我号码牌的人，你是第一个。”莉莉安随手划过罗宾的胸口，又替他理了理衣领，“但这不代表你能跳过追求的过程——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你是时候该送我回家了。”


    你的调情技术也很烂。


    肯定是看着布鲁斯被他的绯闻对象们那么对待！可那个时候布鲁斯的领带是松松垮垮的，领口的衣襟也敞开着……情况根本不一样！


    罗宾很想这么说，刻意忽略了自己刚才的目光没忍住顺势落在了莉莉安的指间。


    她好像是这几天才戴上这么粉嫩的指甲吧？


    “这是你同意参加锻炼的交换条件吗？”


    罗宾的询问又一次逗乐了莉莉安。


    “看在你反复恳求的份上，我可以试试。”莉莉安拿着电脑往外走，“从下次开始。”


    至于下次什么时候来……那可就是她来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