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不宜久留。”


    王畅最先反应过来，他看了一眼诊疗中心前台投来的好奇目光，果断地压低声音，“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谈。”


    他去和前台交涉了几句，借用了一间空置的静室。王畅一边扶着身体还有些发软的顾怀，一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林雪薇，眼神里已经从最初的警惕，彻底变成了混杂着敬畏、探究与一丝狂热的复杂情绪。


    进了私密的室内，王畅立刻反锁了房门。


    顾怀坐在单人沙发上，身体依旧紧绷，但那双漂亮的眼眸却一直落在林雪薇身上，仿佛生怕她一眨眼就不见了，一秒都没有挪开。


    王畅拿起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双手捧到林雪薇面前，“您……您刚才那是……”


    “一点小手段而已。”


    林雪薇含糊带过，看向顾怀，“在谈反击之前，我需要知道全部的真相。而我的合伙人，会在商业博弈和危机公关上，给出最专业的判断。”


    她拿出平板电脑，发出视频通话的邀请。


    “他叫秦决。”在等待接通的间隙，她迎着顾怀疑惑的目光，轻声解释道：“游戏里带我们打本的指挥，一剑凌云。”


    “一剑凌云？！”


    顾怀猛地抬头，震惊让他那双略显狭长的眼眸瞬间睁大，眼底透出难以置信的光。


    视频接通，一张轮廓分明、眼神锐利的精英男性面孔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繁华的城市天际线。


    “情况如何？”


    秦决开门见山，目光在顾怀苍白的脸上停顿一秒，便转向林雪薇，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看出了她的虚弱。


    “指挥。”


    听到阔别多年的熟悉的声音，顾怀几乎是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身体也不自觉向前探出。。


    秦决的目光转向他，眼神缓和了些许，“顾怀。坐下吧。咱们慢慢说。”


    这句命令似的话，却让顾怀紧绷的身体奇迹般地放松下来。


    王畅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还是他那个骨子里比谁都高傲的艺人吗？对一个陌生人竟如此信服？


    “一切的源头，是我的新专辑，《回响》。”


    “主打歌《星辰》，是我花了半年时间，一个音符一个音符磨出来的。那段时间，我状态不好，灵感枯竭，几乎把自己逼到了绝境。阿哲……他是我大学同学，也是我这么多年的助理，他一直陪着我。”


    顾怀的声音很低，带着压抑的痛苦。


    林雪薇悄然开启了【气运视界】。


    在她的视野里，顾怀的身上缠绕着一股浓郁的深灰色气流，如同阴霾，这就是让他星途陨落的【口舌煞】。


    当“阿哲”这个名字从顾怀嘴里吐出时，那股灰色的【口舌煞】猛地剧烈波动了一下，颜色变得更深。与此同时，一条细细的、黑红色的不祥之气，如同毒蛇，从【口舌煞】的深处探出头来，死死地缠绕在他那本该璀璨夺目的金色事业气运上。


    【背叛煞】！


    这是最亲近之人的背叛，所留下的恶毒诅咒。


    “demo完成后，我第一时间就拿给了阿哲听。他说，这是我出道以来最好的一首歌，一定会爆。”


    顾怀的拳头无声地攥紧，指节泛白，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抖，“可我没想到，他转头就……”


    “他把我的demo，连同我所有的创作手稿、录音笔记，全部复制了一份，交给了伍明翔。”


    “我看网上没有一个人为你出头，而且，伍明翔是和你同公司的艺人。”


    视频那头的秦决敏锐地插话，“所以，这不是个人行为，是公司下场了？”


    秦决一针见血的提问，让顾怀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顾怀他……他太倔了！”


    王畅抢过了话头，脸色铁青，既有无奈也有愤慨，“拒绝炒CP，拒绝拍烂剧，高层早就对他不满了！”


    “伍明翔不一样，他更年轻，更听话，也更会来事，和好几位公司高层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背后还有资本渠道。所以他来了以后，公司已经在慢慢把原来会分给阿怀的资源向伍明翔倾斜了。”


    秦决了然地点了点头，下了结论，“所以，这不是简单的抄袭，而是一场由公司默许，资本推动，针对你的蓄谋已久的‘猎杀’。”


    “是。”


    顾怀的声音里充满了恨意，“伍明翔拿到我的东西后，立刻去做了版权登记。那个登记日期，比我提交给公司的日期，早了整整一个星期。然后，他们买通了我的录音师，拿到了我在录音棚里哼唱旋律的片段，伪造了所谓的‘创作录音’。”


    “等我的新歌预告一发，他们就立刻放出了准备好的一切。声明、版权证书、伪造的录音、还有……”


    顾怀的眼神彻底黯淡下去，“还有阿哲那篇声泪俱下的‘忏悔长文’。”


    “所有的证据链，天衣无缝。我百口莫辩。”


    说到最后，他像是再也支撑不住自己仅存的骄傲，脊背一点点弯了下去，最终将脸深深埋进了掌心，肩膀剧烈地起伏，从指缝间泄出一声低低的呜咽的气音。


    房间里陷入了沉寂。


    王畅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只能痛苦地抓着头发。


    林雪薇没有说话，只是将桌上的纸巾盒，默默地朝顾怀的方向推了过去。


    直到顾怀那剧烈颤抖的肩膀，幅度稍稍平缓了一些，林雪薇才轻轻地开口，打破了这片凝滞的空气。


    “不，我们有突破口。”


    这一句话，像是一道惊雷，炸响在死寂的房间里。


    顾怀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眶里满是错愕。


    王畅和视频那头的秦决，目光也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林雪薇的视线，落在了顾怀身上那股不断翻涌的黑红色【背叛煞】上。她看到，那股煞气虽然恶毒，但它的源头，也就是“阿哲”这个存在，除了背叛的黑红，还混杂着大量灰色、浑浊、且极不稳定的气流。


    那是【心虚】和【恐惧】。


    “这场危机的突破点，不是伍明翔，也不是他背后的资本。”林雪薇的语气平静而笃定，“是阿哲。”


    “他？”


    王畅皱起了眉，“他拿了一大笔钱，早就人间蒸发了，我们动用了所有关系都找不到他。就算找到了，他已经被对方收买，怎么可能反过来帮我们？”


    “因为他良心未泯。”


    林雪薇一字一句地说道，“或者说，他的心理防线，远比我们想象的要脆弱。我的能力告诉我，他现在正活在巨大的恐惧和自我谴责里。一个拿了巨款却要东躲西藏的人，他的精神，才是那个最薄弱的环节。”


    王畅的大脑宕机了。


    他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看看林雪薇，又猛地扭头看向顾怀。


    能力？


    什么能力？


    又在继续刚才的玄学吗？


    可让他更为震惊的是，顾怀，那个前几天还崩溃到形销骨立的男人，此刻正用一种近乎于虔诚的目光看着林雪薇，通红的眼睛里，只有全然的信赖。


    那表情仿佛在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王畅心里咯噔一下，又急忙去看视频里的秦决。


    这种看起来就是精英的人士最讲究证据和事实。他总该对这种“我的能力告诉我”的说法提出质疑吧？


    然而，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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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那头的秦决非但没有半分诧异，反而顺着林雪薇的话，冷静地分析起来：“如果对方的心理防线是突破口，那确实比撬开资本的嘴要容易得多。但问题是，人海茫茫，怎么找到他？”


    王畅：“……”


    他张了张嘴，感觉自己像个误入神秘会议的麻瓜。


    不是，你们都不觉得奇怪吗？


    刚才是枯木逢春，这次又是什么能力？


    预言？


    读心？


    还是说“林小姐”其实是个代号，背后代表着某个强大的组织？


    王畅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一百种可能，每一种都比“超能力”听起来靠谱，但每一种都无法解释眼前这两人诡异的镇定。


    他感觉自己被孤立了。


    明明是三个人的会议，他却像个插不上话的外人。这三个人，什么时候背着他达成了某种他不知道的共识？


    “阿怀……”


    王畅忍不住凑到顾怀身边，压低了声音，用气音问道，“林小姐这个……能力，是什么情况？”


    顾怀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林雪薇，只是头也不回地回了一句，“就是你想的那样。”


    王畅懵了。


    我想的哪样？


    我自己都想了几十个版本了！


    他正想拽着顾怀的袖子问个清楚，林雪薇却已经再次开口。


    “找人，我有办法。”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回到视频里的秦决脸上。


    “从商业和博弈的角度看，阿哲这种‘污点证人’，本质上是一颗用过即弃的棋子。棋子的最大价值，在于它被使用的时候。一旦伍明翔的目的达成，阿怀身败名裂，阿哲这颗知道太多秘密，并且随时可能反水的棋子，就失去了利用价值，甚至会变成一个巨大的隐患。”


    林雪薇的语速不快，吐字清晰，


    “一个拿了封口费，知道太多秘密，并且有道德污点的弃子，他的下场会是什么？”


    视频那头的秦决，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眼睛微微眯起，接上了话头，“他们未必会真的动手，毕竟有风险。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


    “我们可以让阿哲‘觉得’他们会。”


    只一瞬间，林雪薇和秦决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两人竟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


    那个笑，看得王畅后脖颈子一凉。


    王畅的大脑终于从玄学领域被拽回了现实，然后一脚踏入了另一个他更害怕的领域——邢法。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绑上贼船的老实人，看着船上两个大佬谈笑风生间，已经规划好了怎么把对面的人送进去。


    这俩人……看着可太刑了！


    “不是，等会儿！”


    王畅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举起手，“我们……我们这是要干嘛？这……犯.法的事咱可不能干啊！”


    秦决笑了笑。


    “王先生放心，”他慢条斯理地说，“我们可是遵纪守法的公民，所做的每一步，都保证在法律的框架内。我们要‘提醒’阿哲，他现在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在法律框架内？提醒阿哲？


    王畅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我们有专业的办法规避所有风险”。


    他还没琢磨明白，一直沉默的顾怀却开口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但每个字都透着决绝。


    “只要能让他开口，我什么都不在乎。”


    男人的脸上没有了刚才的崩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


    王畅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这个也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