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哦,突破出关

作品:《师姐怎么还不采补我

    自从陈素那日听云起时讲完所有的事之后,就一直处于一个若有所思的状态。


    这个状态想要料理好一整个宗门就很难,于是一些事务就自然而然落在了下面人的头上。


    比如云起时。


    其实按资历来说,他还不应该插手这些,但自从百年前受了止戈新盟那场打击之后,人才流失堪比泄洪,到现在还没有恢复回来。


    云起时不得不顶上了,尽管他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


    ……本来只是不感兴趣的,但连轴转了一个月之后,他愿意将这些繁琐的宗门事务放在一个和杜蘅平齐的位置。


    如果他没有被这些事情困住,那么按他原本的计划,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微澜山寻找陈在野中,或者他应该已经找到她了。可他现在不得不将计划一推再推……


    好在陈在野并非全无心肝,在第五十一天,她终于用传讯符向陈素送来了一封简短的信——陈素收到之后一脸肉疼。


    信中说,她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静心修炼,已经突破了金丹境,唯一就是可能要一直待到宗门大比,让陈素不必担心挂念,也不必派人来寻。


    那也就是说,他只能等到四个月后宗门大比时才能和她见面了。


    这样想着,云起时心情更阴沉了。


    不过,如果这封信是单独给他的,他说不定会好一点,当然,只有一点点。


    他们之间一直聚少离多,他回忆了一圈,发现她陪他最长的一段时间竟然是在他该死的十四岁那年,而他当时是那么不知好歹,竟然会觉着那样的日子煎熬。


    可尽管是那一年,他们也没有一连六个月都在一起,而渥丹那个家伙却可以。


    他感觉自己的胃里有什么熊熊燃烧起来了。


    于是,他只能强制自己用双倍的修炼和宗门公务来耗光精力,这样他就无法去想这些令他心烦意乱的事了,否则,他不敢想自己要怎么度过这漫长的四个月零八天。


    而大家一致认为,云起时终于是疯了。


    *


    渥丹也认为,陈在野终于是疯了。


    因为自从陈在野浪费了大好机会,重新成为了一个和她一样彻头彻尾的阴武学派在逃邪修之后,不仅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前途,还激发出了对生活的极大热情。


    心态好得令她害怕。


    然而,如果要陈在野自己说,她认为自己还做不到这么没心没肺。


    她还是有些忧虑和苦恼在的。


    ——比如她现在正在做的这件事。


    她是在一场持续了五六天的大雪雪停时出关的。


    闭关前,山里的树叶子还没有掉光,出关后,整片微澜山却都已被皑皑白雪掩埋了。


    突破很顺利,当她金丹结成的那一刻,灵力反哺肉身,冲荡拓宽着她的经脉,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轻盈感,然后是丹田极度的空虚,她不受控地疯狂吸纳着天地灵气,仿佛要将微澜山洗劫一空。


    金丹初期一阶,初期二阶,初期三阶……


    一直到金丹中期才缓缓停止。渥丹听说后大受震撼,看她的眼神像看什么珍稀动物。


    而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正适合做一些尝试。


    陈在野清扫出了一片空地,在上面铺了张毯子,中间摆着本《无疵心经》,而她虔诚地盘腿坐在一旁,努力调动“一叶知秋”。


    她如今用不成这本心法了,除非她想不通又转习阳武学去,所以,她要解决的第一件大事就是重新找一本合适的心法。


    但碍于阴武学心法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其中就包括最合适的《玄鉴心经》,这件事就变得有点儿复杂了。


    然而,她正好领悟了一点儿“一叶知秋”,并且,她正好带了《无疵心经》在身边。


    它与《玄鉴心经》虽一阳一阴,但同根同源。


    所以,她想试试能不能用“一叶知秋”,通过《无疵心经》来复原《玄鉴心经》。


    毕竟白藏道人跟她保证过了,只要她掌握了他这门功法,什么都能知道。


    陈在野闭上眼,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遍默念“一叶知秋”那两句话了。


    “尝一脔肉,知一镬之味……悬羽与炭,而知燥湿之气,以小明大……见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睹瓶中之冰,而知天下之寒,以近论远……”


    依旧无果。


    她有些泄气,眼睛直勾勾盯着《无疵心经》,但没有焦点。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呢?


    联想到之前的两次……一次是被白藏道人带着触发的,一次是意外,这让她不禁怀疑,难道这个功法只能被动触发吗?


    “那也太鸡肋了。”她愤愤道。


    等她气过之后,又想起白藏道人运用时那叫一个自如,果然还是她没有完全领悟的缘故吧……


    “之前那两次到底是怎么触发的呢。”她抓了抓头发。


    白藏道人当初说什么了来着?她有点儿想不起来。


    她只记得,他把她的神识当弹弓玩,又拉又扯,或者是他想把她的神识五马分尸,以至于到现在她的神识还隐隐作痛……


    第二次是她突破的时候突然触发的,当时是什么感觉来着?


    她努力回想起来。


    好像……像飞起来了,飞得很高或者飘了很远……


    没错!


    她一下挺直了腰。


    那两次都有一个共通之处,就是她的神识都升得很高很远,或许这正是“一叶知秋”最关键的一处。


    她信心大增、重振旗鼓,将手再一次轻轻放在《无疵心经》上,闭目、凝神、入静。


    她将意识挂在神识的末梢上,然后把自己想象成一棵正在节节拔高的树,竭力去够天幕……


    四周渐渐变冷了,可能是她的神识已经穿过了厚重的云层,飞了很高。


    但她还是什么都没有感知到。


    还不够高。


    她继续向上攀升,额间因此冒出了几颗豆大的汗珠,紧接着,神识撕裂的痛感一下击中了她。


    “唔……”


    陈在野好像又回到了白藏洞府的那一日。


    白藏道人阴魂不散地在她耳边喊道:


    “还不够,你若想没有那么痛,就需要再迅速些!”


    于是她将自己想象成一筒烟花,然后点燃它,飞上天,炸开,朝四面八方迸溅而去。


    她的神识在这一刻变成了一张巨大的渔网,被飞抛进名为天机的水塘,企图从中捞些什么上来——


    字。


    无数的字,到处都是字。


    多得让她怀疑,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多字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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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们一瞬间涌入了她的大脑,撑得她想吐,就像将微澜山强行塞进她的胃里,或者像几十万个修士从她的毛孔钻进她的血管,胀得她想尖叫。


    她也的确凄厉地尖叫出声了,哀嚎声传出去了很远,又被微澜山阵法设下的壁弹了回来,化作一把尖刀,从左耳插入,又从右耳穿出。


    现在炸开的不只有她的神识了,还有她的大脑,她的眼球,她的耳朵,她的五脏六腑,她的灵魂。


    它们全都被炸成了拾不起来的碎片,炸成了阳光洒在湖面上的粼粼波光,炸成了晴朗夜晚的满天繁星。


    炸成了无数的字。


    “夫惟大明,玄鉴幽微,灵铨揣物,思灼沉昧,瞻山识璞,临川知珠……”


    不是这个!


    她再一次尖叫起来,这些是她早就知道了的,她要的是她不知道的那些。


    她要的是未知——


    神识再一次向天穹发起冲击,这一次,她似乎刺破了一层壁,就像种子的胚芽顶开土壤那样。


    只不过,她才冒了个尖窥见一角,就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而易举地掸了回来,如掸去衣角一片灰尘。


    而她却如受重创,神识砰地砸入地心,这个过程只用了爬到那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的十万分之一的时间!


    陈在野倏地睁开眼,剧烈喘息起来,整个人湿透了,水鬼似的。


    窥见一角也已经足够了。


    足以让她复原《玄鉴心经》。


    她顾不得其他,手脚并用地爬起身,却在瞥见她打坐的位置时一愣。


    ——那里成了一个浅坑,凹陷下去了一寸有余。


    就像方才有人将她生生按进了地里一样。


    寒意一刹那爬遍了全身,令她头皮发麻。


    但她没功夫后怕了,她对自己的记忆力没什么信心。


    于是陈在野仅仅只是喉咙滚动了一下,就急急扭过身冲进竹屋,变出笔墨纸砚,飞速复写着脑中那一息窥见的内容。


    “心凝形释,骨肉都融,不觉形之所倚,足之所履,随风东西,犹木叶干壳……”


    笔尖在纸面上狂奔着,留下一列列墨迹,随着时间推移渗透、干涸。


    “自生自化,自形自色,自智自力,自消自息。”


    最后一个字写毕,日已西斜。


    她疲惫不堪地朝后仰去,任由自己倒落在地。


    指尖因为长时间书写的缘故而轻颤着,肌骨却不知因为什么缘故酸痛无比。


    灵台倒是一片清明。


    准确来说,是从来没有这样清明过。


    她凝视着房梁,任意识沉寂在识海深处,任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夜幕降临,她才意识到自己顿悟了。


    体内的金丹隐隐有些发烫,她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


    自它成形后就没有消停过,此时更是无休无止地掠夺吞食着四周灵气,活似个一百年没有进食的饿鬼,想要将以前那么多年的饥饿一口气补回来似的。


    而当冰雪消融、阳和启蛰,微澜山再一次为翠意点缀时,她已跃至金丹后期,距离宗门大比仅剩半个月,她必须要回昆仑派了。


    小溪涓涓不壅,在山谷之中悄无声息地汇聚成河,直到奔腾出山,人们才恍然发觉它的存在。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