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身体微微前倾，他声音里多了一丝蛊惑：“所以，与其单打独斗，不如考虑一下，指南针？


    我们这里聚集的人，目标很明确，不是为了在这个牢笼里称王称霸，而是为了找到钥匙，彻底离开，回到我们真正的世界。”


    真正的世界，这几个字像锤子一样敲在阮稚心上。“离开？你们找到了办法？”


    “我们一直在尝试各种路径。”乌鸦靠近，带着分享秘密的低沉语调，“其中一种被认为可能性很高的方法是，测试系统的副本极限。”


    他稍作停顿，面具的目光落在阮稚脸上，继续道：“就像你刚刚所看见的那些。我们发现在副本中进行大范围的快速清理，极大减少NPC的交互数量和存续时间，次数累积多了，将会迫使系统出现漏洞，甚至崩溃的一条途径。”


    快速清理，杀死所有NPC？阮稚中译中了下。才明白乌鸦说的话有多委婉。


    她听着，胃里微微有些不适，虽说是npc可他们在副本里，感觉和真人几乎没区别，有血有肉，会痛也会害怕。“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于激进了？”


    乌鸦面具下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他轻轻笑了一下，“激进？或许吧。但想想我们要对抗的是什么，是掌控一切的主系统。有时候，非常规的手段才是唯一能刺痛它的方法。当然，这只是众多思路中的一种。”


    “公会里也有不同的小组，探索不同的方向。”


    “只要你加入我们公会，自然就会知道更多”


    阮稚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开，目光扫过四周“能建立起这样的公会，探索这种可能性的人，一定很不简单。”


    乌鸦见她岔开话题，便也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这主要是归功于我们的创始人，跟我来，给你看样东西。”


    他带着阮稚穿过布满屏幕的直播面板，走到内侧一面相对安静的墙壁前。那里悬挂着一幅巨大的，木质感陈旧的相框，与周围跳动的实时画面相比，它显得沉静而带有某种历史感。


    相框里是一张略显斑驳的合影，背景像是某个经历过恶战的废墟副本。


    十几个人站在一起，脸上带着疲惫，伤痕，但眼神都锐利如鹰，透着悍勇和默契。他们的装备看着并不花哨，却自有一股沉淀下来的力量感。


    乌鸦抬起手，指尖指向照片中央被众人自然而然簇拥着的一个人。


    那是一个女人。她站在中心，身形并不突出，穿着简单的旧款作战服，脸上甚至还有没擦干净的黑灰。但她站得极稳，眼神平静地望向镜头，那目光里没有张扬的霸气，却有一种深沉的，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是整个团队的轴心。


    她的嘴角有淡淡的旧疤，而为她增添了几分历经风霜的沉稳和果决。


    “就是她。”乌鸦的声音透过面甲传来，语气里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近乎崇敬的意味，“指南针的奠基人，也是我们至今的灵魂。我们都称她——基石。”


    就在这时，观测中心侧面一扇与墙壁几乎融为一体的隐形门无声地开启。


    混合着烟味的高级古龙水先于人影飘了出来。


    几个男人陆续走出，交谈声带着一种功成名就后的松弛和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他们年龄各异，但普遍透出一种被长期优渥环境和权力浸润后的世俗痕迹。有叼着雪茄，油腻的肚腩将考究的衣服撑得紧绷，精致高级的手表紧紧带在手腕上。有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货物般的审视落在了阮稚身上。


    他们的神态让阮稚对这个所谓的“崇高”组织，本能地升起一股恶心感。


    在这群人中，怀斯显得格外突出。他身姿挺拔，五官深邃立体，他那亮眼的金色头发即使在这种场合也带着一种游刃有余的懒散。


    他被身旁的人拉着继续说话。


    看到了阮稚和乌鸦，脚步未停，只是那双蓝眼睛在她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


    嘴角似乎勾了一下，像是认出了她，眼神却又好似什么都不在意。


    乌鸦没注意到这短暂的视线交锋。他对着通讯器低语了几句，然后对阮稚示意：“正好，会长现在有空。他想见见你。”


    阮稚跟着乌鸦走进那间刚刚有人出来的会议室。


    里面的空气更无趣，巨大的全息战略地图还未完全消散，悬浮在会议桌上方。


    桌子尽头，坐着一个男人。他看起来比外面那些人更懂得收敛，衣着低调但质地精良，脸上带着经过反复练习，确保能够欺骗人心，颇具亲和力的笑容。看样子他就是“指南针”公会的现任会长。


    “欢迎，阮稚小姐。”会长站起身，笑容可掬地伸出手，“乌鸦刚才大致介绍了你的情况，你正是我们迫切需要的新血。”


    阮稚觉得莫名奇妙，她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在想李铮找她要么觉得她有潜力，记仇要杀她，要么就是觉得她有潜力，想拉拢她。


    而她也是因为李铮和怀斯这两个人才，才想看看这指南针是什么地方。


    哦，还有上次偷听到的什么，针对她的事。


    但没人和她说这直接就是boss直聘啊。


    也不知道是太把她当回事，还是太不把她当回事。


    她生硬的笑了笑，浅浅握住会长的手后松开。


    会长也是个圆滑的人，面色不变，顺势将手往下摆，示意阮稚坐下。


    “乌鸦应该跟你提过我们公会的终极目标了吧？”会长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眼神诚恳，“回到我们真正的现实。我知道，我们采用的一些方法，在外人看来，可能过于激进，甚至难以接受。”


    他叹了口气，嘴角耷拉着表情变得有些沉重和无奈。


    他看出了阮稚的排斥，劝解道。


    “说实话，最初提出压力测试方案时，我们内部也有过激烈的争论。谁不想用更温和的方式呢？”他摊了摊手，显得无奈而又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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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们要面对的是主系统，一个冰冷，强大，逻辑严密的庞然大物。常规手段根本无法撼动它分毫。”


    “我们不得不问自己，是困在这个虚假的永恒里，守着那些由数据构成的，看似有血有肉实则虚无的NPC，维持一种伪善的道德？还是不惜一切代价，抓住任何可能的机会，回到我们真正的家？。”


    他紧紧盯着阮稚的眼睛，仿佛要将自己的信念灌注给她：“为了最终的正确目标，过程中的一切手段，都是可以接受的。重点是自由。”


    阮稚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的传销。等他稍作停顿时，她才开口“所以，采用这种方法，真的有人成功回去过吗？”


    会长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双手合拢摆在桌面，甚至带上了神圣感。他缓缓点头：“有的。在公会早期，有一位元老级别的成员。他在连续执行了多次高强度的任务后，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在副本中死亡或返回结算空间。”


    “乌鸦给你介绍过我们的创始人了吧”


    会长的声音压低了，嘶哑的声音更显得阴森：“她就是其一，在一次任务中途，在所有监测设备的注视下，身影变得模糊，然后消失了。没有死亡提示，没有数据残留，什么都没有。就像她从未存在过，但又的的确确是从这里离开了。”


    他挑起眉毛睁大眼睛地凝视着阮稚：“我们坚信，她不是死了。她是成功了。她找到了系统的漏洞，突破了屏障，回去了。这，就是我们的希望所在。”


    “而且不止她，之后的她的初始团队和我们的成员都陆续有人回去了。”


    他的话语充满了激情与确信，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然而，这故事的结局，却像是一个无法被验证的宝藏，显得既诱人，又空洞。


    阮稚安静地听着会长极端的叙述，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会议室墙壁上尚未完全熄灭的几块副屏。


    屏幕上快速滚动着一些公会成员直播画面，那仿佛没有明天的宣泄，对生命的漠视，这状态看起来可与会长口中那个充满希望的回归没多大关联。


    一个人，在持续进行屠杀NPC后，没有返回，而是“消失”了？


    在这样极端手段下，精神压力显而易见，背后究竟是成功的回归，还是无法承受之下最终选择自杀的概率还很难说。


    会长似乎敏锐地捕捉到了阮稚眼中的审视。他脸上的那种和善的笑容稍稍收敛，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却多了几分公式化的味道。


    “当然，这些都是需要极大勇气和信念才能迈出的步伐。”会长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无线头的衣襟，“我们很期待阮稚小姐能做出适合自己的选择。抱歉，我还有个重要的协调会议要主持，就先失陪了。”


    他说着，对乌鸦微微颔首，走出门。随即带着门外那几位同样透着油腻气息的下属，步伐匆匆地离开了会议室，门再次无声闭合。


    将阮稚，乌鸦以及刚刚走进会议室的怀斯留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