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的嗅觉。


    向来不可小觑。


    纵然今晚经历了一小番波折的南音，心绪还算平静，她蹲坐在掩着门的柜子里，视线所及之处都是黑暗。


    耳尖微微颤动，在外面没有刻意压低的谈话声结束后，就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动，细听分辨，似是某些生物耸动着鼻尖，努力嗅闻的声音。


    几乎是不假思索，她便想到了戚砚提到的那几句话，外面不出意外——


    就是保安饲养的那些恶犬...


    上午惹到的祸端，终究是在夜深的时候，报应到她的身上了吗？


    一米多高的储物柜，挤了两个人，多少是有些拥挤，南音不敢大手大脚地动作，只是默默地抓住了自己身下的裙摆，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


    狭小的空间，十分限制他们的发挥，要是那几只狗鼻子嗅到了南音身上的味道，发现了躲藏在柜子里的两人，估摸着又是一场硬仗。


    甚至还不如...


    直接在外面打上一场呢...


    毕竟，某些施展拳脚的举动，需要在空旷些的地方才施展得开。躲在柜子里，倒像是要被人瓮中捉鳖了。


    南音一时间不禁有些后悔，怎么就顺着那老家伙的意，跟着躲进来了呢...万一...


    罢了，也就是多些麻烦，这诡域里的生物，表面看着像是人，但实际一个个的，又古怪又烦人，更像是以前时代里的鬼怪，戾气十足，怨念深重！


    也不是完全不能对付，就是需要多费些心神和妖力了。


    她之所以能够在如今这个世界醒来，也是仰仗这笼罩了整个星球的灰雾，包含着浓郁的诡气，而诡气剔除掉那些杂质，就可以被南音吸收，转化为她的妖力。不过，她毕竟是刚刚醒来，因为灵气稀薄沉睡了一千多年之后，体内的妖力所剩无几，时至今日还没有彻底恢复。


    所谓的杂质，是诡气里还蕴含着大量暴虐、怨恨、癫狂等等的恶意力量，无节制、无限制的吸取，恐怕会沦为和诡域里这些家伙一样的东西，理智崩塌、完全凭借着执念和恨意而行动...


    “啪嗒！”


    思绪一下子扯得很远，耳旁突然听到了一声短促、清脆的响动，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那一群恶犬，还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吗？


    鼻尖轻嗅，在那些腥臭味、霉烂味之外，是一股浓郁又刺鼻的味道，如同蒸发的酒水，比其他楼层和病房，要重了很多，扑鼻地难闻。


    在这股味道的遮掩下，即使是狗鼻子，也失了用武之地。


    “您老这一天天的，窝在这黑灯瞎火的办公室里，倒是清闲，但别忘了，是谁给了你现在的生活，留下了你这条小命。”轻蔑的女声，威胁之意更甚，护士长抬了抬，挥动了一下，冷声道：“来人，都给你进去搜搜，看看有没有人，故意藏起了那两只小老鼠！”


    话落，房间里就涌进了好些个穿着蓝白条纹服的人，动手搜寻了起来。


    “咳咳！”


    握拳堵着嘴唇又咳嗽了两声，院长有气无力的声音再度响起：“护士长，你逾越了。”


    “院长，是想要命令谁？”


    “怎么？是我这个糟老头子，连句话都说不上了吗？”声音顿了顿，伴随着几声粗重的喘息，继续道：“自己跟丢了人，还要到我这个小地方来，栽赃在我的头上？你也别忘了——”


    “这医院究竟是谁的地盘？！”


    “咳咳咳咳！”


    最后一声振聋发聩，似是用尽了他浑身的力气，低吼了出来，院长苍老又枯败的身体因剧烈的情绪而快速颤抖，紧接着又是一阵不可抑制的咳嗽声，在这不算嘈杂的房间里，格外地撕心裂肺。


    也同样震住了在院长室里正在动手的几人的动作。


    “嗬嗬嗬嗬——”阴恻恻地笑了几声，护士长脸上的笑容愈发得诡谲，不急不缓地开了口：“那就请您老，珍惜这最后的一点时光吧...”


    说完，又挥了挥手，就要让办公室里的几人退出去。


    “护士长，不找了？”


    浑厚沙哑的声音，正是在上午在大楼外面遇见的那名保安大叔。


    “两只小老鼠而已，下场迟早都一样。”意有所指的眼神扫视了一圈院长的办公室，斜睨了保安那大块头一眼，她轻笑道：“还是说，你想要取代那老头的位置？”


    “不、不不不！我都听您的。”


    神情慌乱地狂摇了几下脑袋，保安粗犷又黝黑的脸上，难得的显露出了一丝惧怕，招呼了那几条恶犬，连忙跟着走了出去。


    “哐当——”


    在一声剧烈的关门声后，整个院长室又重新恢复寂静，房间的灯光并没有关，冷白的光线落在他干瘦的身体上，衬得院长的身形，愈发佝偻了几分。


    他的面容十分的苍老，干枯的皮肤皱皱巴巴地堆叠在了一起，却少见什么斑驳的老年斑；三四厘米长的头发，灰白了一大片，但偶尔还能见到一两根泛黑的发梢；被挖去眼珠的双眼，像两个小小的火山口，此时瞧着，更显得狰狞可怖。


    沉寂了许久。


    唯一留在房间内的三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倒是在院长的脚边，从桌子底下钻出了一只橘黄色的身影，蹭蹭蹭地跑向了一旁的柜子。


    略有些湿漉的鼻子，轻轻地碰触了柜子上的门把，伴随着小声又克制的呜咽声。


    率先跑上四楼的大黄，竟然也是被带进了这间院长室，几乎是刚听到它触门的动静，南音就知晓了是它到了。


    还没等她先推开柜门，在旁边同样煎熬等待了很久的戚砚，率先推开了门，避开了柜子前的大黄，小心又警惕地钻了出去。


    身体站直，犀利又深邃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正坐在办公桌前的院长的身上，眉眼紧紧地皱起。


    “咳咳，就是你小子，闯入了我的办公室？”或许是他的目光过分地灼热，院长轻咳了两声，转动着枯槁的脸，看向了戚砚站着的位置。


    明明是一个瞎子，却好似能看见一样。


    “仁心医院的院长？”


    “算是。”对于戚砚的问话，老人只是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随后又转回了脑袋，平视着前方，自言自语道：“我这个办公室里，没什么值得翻找的，你们要找的东西，也不会在这里。”


    “你知道我们要找些什么？”


    “自然，像你们这样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最终，还不都是一样的下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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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结果都一样，又为什么要帮我们？”


    “咳咳，因为，我已经等不到下一次了。”他的语气极为平淡，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是什么样。


    今天的医院，格外地热闹，先是在大楼外面和保安恶犬打了一架，关禁闭室、冒充身份，又是在地下从怪物的手里逃脱，直接跑到了四楼，撬开了他的办公室和档案室。


    短短一天，闹出了这么多的动静，倒是比之前的那几波家伙，有实力多了，也更有值得投注的价值了。


    “等？身为医院的院长，难不成还想...离开这医院？”顺着院长的话聊了几句，戚砚突然起了试探的意思。


    “离开...”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院长苍老的面容上，神色突然变得有些恍惚，静默了良久。


    在他们聊天的时间，南音也早就从柜子里爬了出来，打量着面前的办公室，办公桌、书架、书柜、茶几、沙发、窗户...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反倒是那个坐着的老头，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


    正观察着，对方嚅动了几下嘴唇，突然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你也是...后来误入诡域的人？”怎么还询问起了外界的情况？可观察这人的气息，阴冷微弱，完全不像是一个活人...


    戚砚有些不解。


    “诡域...原来这样的世界，叫诡域...”院长的反应，实在不像是误入诡域的人，更像是...早就存在于仁心医院的人...


    是灰雾刚降临时，就已经被卷进来了？


    但他怎么可能活这么久？并且还保存着理智、以及思考的能力？灰雾中的诡气，会侵蚀普通人的身体，根本无法让他们长时间的生存，除非——


    被诡化。


    “咳咳，奉劝一句，现在，别出去。”又告诫着说了一句，院长干脆闭了嘴，不再发言。


    相视了一眼，戚砚和南音两人，到底是没当着主人家的面，去翻动他办公室里的东西，只是退后了几步，坐在了沙发上，各自保持了安静。


    他们有很多的话想说，但不应该当着仁心医院院长的面，尽管他此刻看起来像是是友非敌。


    寂静的环境里，时间似乎走得格外地缓慢，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无边的黑暗里，终于泛起了一丝青光。


    天，要亮了。


    院长如同老僧坐定一般，枯坐了一整晚；坐沙发的两人，轮流守了一会儿的夜，倒是稍稍休憩了一阵。


    直到天色大白，两人告辞，拉开院长室的大门，走了出去，而这一次院长没有开口阻止。


    借着房间内的灯光，可以看到门外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一片又一片重叠的脚印，尽头处的电梯，还在泛着红光。


    坐电梯吗？


    心有余悸，南音和戚砚两人，最终还是选择了走楼梯，一切只等贺时念和闻久安两人从禁闭室出来，商讨接下来的对策。


    至于护士长和保安的敌视...保安白天不足为惧，护士长...除了关禁闭，还不知她又有何手段...


    思索间，两人已经走到了二楼，在导诊台附近，看到了正在等候着的几人。


    “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