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忘记了吗？前些日子，大人说夫人得幅古画，自己留着没什么用处，正好小人做些书画生意，所以托付小的看看。”


    “这不，店还没开张，便有辽国的一位老板相中了，出价想买回去，所以小女子才上门，与您商量呢。”


    钱行舟眼珠子一转，显然没有认可静安的话。


    “大人”静安说着又拿出一幅装裱精美的卷轴画，“大人若舍不得割爱，小女子还给您送回来就是了。不过我瞧着那商人喜爱的紧，如若大人肯割爱，他愿意再加三成。”


    钱行舟想说些什么拒绝，但其眼神早已表露出他的心动。


    此时静安趁热打铁：“大人，我那客人说，大人若觉得不便，他可以将钱转到您北珍商行的账户。手续就按小的拍卖行的交易来，这中间的费用，小的分文不收。”


    “还望您高抬贵手，小的想在咱们大燕做生意，全权仰仗您呐。”


    静安这话说得着实有诱惑力，但钱行舟是老油子，断没有那么快松口。


    “本官确实出使过辽国，对北珍商行有些了解，但本官从未在北珍商行进行交易，要这有何用？”


    静安见这老贼已然跃跃欲试，不紧不慢道：“您若是在燕国买什么，北珍商行的银票一样可以使用。”


    “且商行无论是在吴州还是京城，都有分店，您随时能取。而且，境外商会，不比燕国内的，安全得多。”


    “若实在不放心，我把钱给您放到沈家商行去，小店别的本事没有，转移点东西，还是能做到的。”


    此时的钱行舟才正眼看静安，似乎已经开始考虑合作的可能性。


    “大人～东西好不好，咱们试过才知道。”


    “小女子此前在辽国做生意，从未失手，如今被家中前辈派遣来到此地，自然是期望得到大人您的庇佑。”


    “大人您手中如此多宝物，若是都蒙尘，该有多可惜。”


    “大人不嫌弃的话，日后再得了什么字画，尽管放小女子这边便是，若是寄存在我这里的东西被哪位老板看上了，小的一分手续费都不收您的。”


    “荣华富贵，小的双手向您奉上，只求，您日后多多提携。”


    静安一番伏低做小，极大地满足了钱行舟内心的虚荣。


    知府当了这么多年，却被赵氏日日压上一头，有苦说不出，如今辽人归附自己，在不得罪长公主的前提下，狠狠捞一笔，倒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画，家中确实没地方摆，既然有人喜欢，那便买了吧，钱先放到北珍商行，你去办理手续，替我开户，至于其他的，容我考虑考虑。”


    “哎哟，太感谢您了。”静安边笑边起身，对着钱行舟娇嗔道，“感谢钱大人帮助小店成交了第一单，小女子感激不尽。”


    “大人以后有什么名人字画，一定要第一个想到小女子。过几日小店将举办集会，都是一些有潜力的匠人，希望大人能赏个脸。”


    钱行舟点头算是默认此事，静安便识趣地退下了，但两人刚出府，静安便察觉到萧云从不一样的视线。


    “萧公子有什么想问的？”静安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没事。”萧云从没开口，但他探究与嫌弃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静安不打算与他解释，转身往马车走去。


    “文小姐大家闺秀，何以学得如此做派？”萧云从问道。


    静安脚步一顿，什么做派，青楼做派吗？


    思及此，她回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萧云从：“越小的官越要哄着，钱行舟是吴州父母官，短期我们还要在他手下讨生活，顺从，只是生存的第一课。”


    “况且，我从未觉得我的做派有何不妥，此前在庄子工作，每个姑娘为了生存都要这般，如今我也有目的，我为何不能这般，我比她们高贵吗？”


    一番话将萧云从怼得哑口无言，静安上了马车，不再理会。


    萧云知道自己唐突，索性岔开话题，询问起青州养兵之事。


    “我前日说过，信已经送出去了，接头人很快便来，届时你便知道了。”


    静安显然不愿与他多说，索性借口自己去看店面装修，半路下了马车。


    静安慢悠悠地往店面走，由于戴着面纱，又换了妆容与穿衣风格，几乎不会有人将她与常叔药铺的小丫头联系在一起。


    静安正想得出神，沈珏突然出现在面前，笑嘻嘻地看着她。


    “怎么愁眉苦脸的。”沈珏说话的时候，木屑还挂在头发上摇摆，静安笑着将木屑拿下来，又拍了拍他衣服上的浮灰。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昨日不是说都装修好了吗？”


    “我今天来验货，发现包厢的椅子与大堂的椅子居然没有差别。”


    “我明明交代好了，可那木匠疏忽大意。”


    “索性我将包厢的风格都调整了下，换成了不同的椅子，怎么样，看起来是不是已经有纸醉金迷的味道了。”


    说着便拉静安进去验收：“这两栋楼我都包下了，旁边这栋楼层较高，我打算变成拍卖的专用。”


    “这边是雅间客座，平时摆设或者办茶会。放心，每个包间都是隔音处理，保证私密。”


    说着，沈珏敲了敲墙壁，向静安展示，确实很结实。


    “小厮什么的你不用担心，商行已经调人过来了，祖母的办事效率，可是一等一的好。”


    “拍卖师和奉茶侍从也找好了，总之，什么都好了，您只需要来做掌柜的就可以了。”


    说着，沈珏行了一个大礼，用中气十足的嗓音喊道：“掌柜的吉祥。”


    “哈哈哈哈……”静安笑得前仰后合，作势上前要捂住他的嘴，“你这样好像宫里的太监，小声点，被人听到了。”


    “放心。”沈珏握住静安的手，示意她往外看，下面打扫的下人，似乎真的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看，我说的，包间很隐蔽的。”


    “哇，沈珏，你太厉害了。”


    “嘿嘿，那当然，沈哥哥出马，你放心。”


    “沈哥哥真棒。”


    静安说完，沈珏立刻放下了正人君子的伪装，臭屁地蹲在静安面前摇尾巴。


    “沈哥哥做了这么多，可以要一个奖励吗？”


    说着他故作心机地往自己脸上指了指，静安没有戳穿他的把戏，又突然很想逗逗他，便装看不懂，胡乱转移话题。


    “嗯，嗯，哦，对了，上次我拜托你找一位有才气但没有名气的画师，你有想法吗？”


    沈珏委屈地乱转，靠着静安小声哼唧，开春衣物薄了些，沈珏蹭的静安有些痒。


    静安又好笑又无奈，对着沈珏的脸蛋吧唧亲了一口。


    沈珏心中暗爽，捂住静安亲过的地方，一脸娇羞。


    静安没忍住轻轻打了他一下：“你小子，说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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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哦哦。”沈珏大梦初醒般，“我正想跟你说，找到了。”


    “我与他此前在京城的书画会上有缘见过，但京城并未有他的容身之地，没多久便回乡了。”


    “说来也巧，他祖籍凉州，距离此处不远，我已经收到回信，他表示会带着他的书画前来，约莫这几日便到了。”


    “可信吗？这么轻易便答应了，不怕我们诓骗他？”


    “实不相瞒，挑中他便是看上他家徒四壁，妻儿老母无所依。”


    “听好友说，他回到凉州靠着为达官显贵制作肖像为生，既然求财，他一定会抓住机会的。”


    静安点头表示认可：“有所图，便是可以合作，谈判应该会顺利。”


    “但还要麻烦你提前准备一下，找几位资深的点评人，打点一下，写几篇夸赞文章，投放到茶会画集上去。”


    “过几日我要为他办一场展览，再找些托来，陪咱们演出好戏。”


    “什么戏，假狸猫变真太子？”沈珏笑道，“周兄这下要飞黄腾达咯。”


    但沈珏转念又想到什么：“不过，这才刚开张，就做这么大阵仗吗？”


    “鱼饵已经下好了，自然要开始准备了。”


    沈珏一脸我不懂，你快解释的表情。


    静安无奈，只能坐下来与沈珏慢慢讲：“首先是燕国朝堂的三位首辅，他们祖籍分别为北地权贵，江南氏族，以及一位寒门。”


    “寒门霍大人是唐景瀚选出来制衡另外两个的。”


    “北地文官集团与江南氏族有着天然的对立，这些年的科考，上任的官员祖籍大多一半一半，剩下的便是寒门小人物。”


    “寒门往上走简直异想天开，大多都要依附于某个大人，而一级连着一级，到最后不过是两根绳子上的蚂蚱。”


    静安将三个杯子放在沈珏面前：“地方官带动朝廷命官，寒门不敢自己有小动作，一旦被踢出圈子，便会被分而食之。”


    “我来之前查过钱行舟，他一介平民，靠着总督才有了这个知府的官。”


    “当他收了好处，一定会拨出大半给自己的衣食父母，而他的靠山，孙汝知，才是我真正的客人。”


    “孙汝知？”沈珏虽在内廷，但多多少少听过这人的名字，“他是当今首辅林千祁的门生之一，他……”


    “总督负责每年地方税收，唐景瀚盯他的账目一定很仔细。”


    “但是作为门生，又是地方这么好的肥差，朝中上下对他打点的要求会格外高。”


    “那他就必须要贪，贪了，就想留住。”


    “孙汝知迫不及待需要有人帮他，把手里的脏钱，变成白花花的银两。”


    “不然等唐景瀚查到头上，按照大燕律法，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想让孙汝知成为客人，不能直接去找他。”


    “这种老贼，断然不会相信天上的馅饼，但如果是自己的手下前来献殷勤，那就是另一回事，先搞定小的，让老的相信，才能得到更大的。”


    沈珏为静安的缜密折服，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皇权之下，人都是贪婪的，理清楚他需要什么，搞明白自己能利用什么，就能事半功倍。”


    “但这些都是猜想，还是要一步一步走，不急，先看看你找的这个人怎么样。之后，便是赌了，赌孙汝知会主动来找我合作，赌北珍商行对他的吸引力格外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