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牛是个急性子，隔日便告了休沐，租来一辆驴车，领着媳妇刘春花开始往新院子搬家什。虽只是租住，但既有了安稳窝，总得像个样子。


    新赁的小院就在赵府边上，青瓦粉墙，地上铺着平整的石板，再不必担心雨天泥泞漏雨。赵老爷只象征性地收了五两银子的年租，简直是白送一般。


    天刚蒙蒙亮，林英亥就骨碌一下滚下床，赤着脚丫在新房子里跑来跑去，摸摸光洁的墙面，踩踩坚实的石板地，兴奋得小脸通红。


    “一边去一边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刘春花正在收拾灶台，见女儿在狭小的院子里窜来窜去，忍不住笑骂着赶人。


    这时赵金珠也来了，穿着一身水绿色的细棉裙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她站在院门口好奇地张望了一会儿，才被春樱牵着去了赵府用早饭，随后两个小姑娘便被送进了书房。


    教书李先生早已候着了。他是个瘦高的中年男子，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衫，留着稀疏的山羊胡，背挺得笔直，却透着几分疲惫。


    赵金珠悄悄告诉林英亥，这位先生虽然只是个童生，但学问是好的，只是家境贫寒，需要攒钱继续赶考。


    “如今陛下听皇后劝诫，对有学问的人多有看重，读书人的身份水涨船高。”赵金珠学着大人的口气说，“要不是爹爹答应供他笔墨，还给一份束脩，怕是请不来这样的先生呢。”


    书房里摆着两张小矮桌，对着先生的案几。李先生显然已得知要多个学生，朝林英亥点点头，先让赵金珠默写昨日教的《论语》，然后走到林英亥身边，握着她的手教基本笔划。


    “读书有三到，眼到，口到，心到。”李先生点了点林英亥歪歪扭扭的字迹，语气温和，“一边写，一边念出来。”


    林英亥只觉得那双能灵巧打弹珠的手，一握笔就成了笨拙的小猪蹄，写出来的不是歪歪扭扭的蚯蚓就是一团团墨疙瘩。她看着先生执笔的修长手指，再瞧瞧自己肉乎乎的小手，沮丧地觉得这双手太不听话了。


    好在李先生性子温和，有错处也只是轻声指出，从不像她看过的族学里那些老先生动不动就挥戒尺。


    一上午的课业结束，林英亥已经晕头转向。用午饭时，她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


    秦薇见了忍不住笑：“英亥还小呢，容易乏，吃完歇会儿午觉吧。”


    林英亥乖乖点头，她不只是困，更觉得读书枯燥无趣极了。


    000暗自叹气，毕竟是个从未受过启蒙的孩子，整天野惯了，坐不住也是自然。它在数据库里翻找许久，终于找到适合学龄前儿童的识字动画，决定试试看。


    等林英亥一觉醒来，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动画片让她惊喜地叫出声：“哇！细桶！这是什么呀！”


    孩童纯真的惊叹让000第一次尝到被需要的滋味，它几乎要飘起来了。


    【咳咳，没什么，看你注意力不集中，换个有趣的方式打基础。】


    动画里的小兔子一笔一划写着“米”字，五种基本笔划清晰明了。林英亥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就跟着比划起来。


    “细桶你好厉害！”


    小孩子毫不掩饰的崇拜让系统暗自庆幸冲了VIP。


    【这算什么，等你多认些字，还有更多好看的呢！】


    有了这番激励，林英亥学得更起劲了。傍晚林二牛来接人时，就见小胖墩蹲在院子的石板地上，用毛笔蘸水写着字，小嘴还念念有词：


    “一横，一竖，两个点，一撇一捺，是''米''！”


    “哎哟！我家小猪这么聪明了？”林二牛大喜过望，一把将女儿捞起来，用胡子扎她的小脸。


    “啊啊啊！爹爹臭！”林英亥扭着身子挣扎，“刚搬完家都是汗味！”


    秦薇笑着夸赞：“英亥确实聪慧，先生今日只教了笔划，这字不知她从哪儿看来的。”


    林二牛心下欢喜，再次谢过秦夫人。让女儿来伴读，真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一个月过去，在系统早教动画的辅助下，林英亥进步神速，已识得三百多字，《百家姓》《三字经》倒背如流，连李先生都连连称奇。


    “假以时日，怕是能赶上小姐的进度了。若为男儿，必有大作为......”李先生抚须赞叹，忽觉失言，忙收住话头。


    赵金珠既为伙伴高兴，又隐隐有些不安。林英亥却浑然不觉，仍沉浸在求知的喜悦中。


    这日她正歪着小脑袋在地上画脚印，嘴里念着动画里学的歌谣：


    “小鸡画竹叶，小狗画梅花，小鸭画枫叶，小马画月牙......”


    稚嫩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心生喜爱。


    众人皆夸林英亥聪慧，唯独赵金珠近来沉默许多。她心里既烦躁又酸涩，还为自己的小心思感到羞愧。


    她并不讨厌这个圆润可爱的小妹妹，相反，林英亥长得喜庆，性子也好，有什么好吃的总要分她一半。


    转眼到了三天休沐日，林英亥已开始学《千字文》，但也为难得的假期兴奋不已，恨不得睡到日上三竿。


    “好诶！罢课啦！”小丫头当晚看动画片到很晚，在床上滚来滚去，嘿嘿傻笑。刘春花瞧着女儿这副模样，疑心是不是读书读傻了，终于忍不住在那肉乎乎的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拱什么拱！当自己是泥鳅啊？明儿个不上学，我跟你爹还要干活呢！睡觉！”


    “哼！”小丫头不情愿地哼哼一声，总算消停了。


    第二天清早，林英亥还是被吵醒了。


    她不高兴地踹开被子，仔细一听，是隔壁周大娘的声音。


    “妹子啊，街里街坊的，能不能让你家男人帮我抓抓偷鸡贼？我那是散养的老母鸡，下的蛋又大又多，你是知道的，都不卖钱，专给我儿子补身子......”


    “周大姐，这......”刘春花的声音透着为难。一只鸡的事，若抓着了贼，衙门或许还管管；如今连贼影都没有，官府哪会费这个心？


    周大娘的男人早年跟着陛下打江山，多年不在家中。她独自带着儿子，受尽夫家磋磨，生生被逼出泼辣性子，才守住家业等丈夫归来。如今虽说男人在县城谋了个看门的差事，日子好过多了，但那节俭计较的性子却改不了。


    说到底，周大娘心肠热乎，就是没什么分寸。林英亥毫不怀疑，若是自家丢了鸡，周大娘定会发动全家帮忙寻找。所以她一点也不讨厌这个邻居。


    “我有空！”林英亥一下子来了精神——今天不用上学，她一定能找到偷鸡贼！


    小丫头连衣裳都顾不上穿，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卷发，光着脚丫就嗒嗒嗒跑出去：“大娘！我帮你找偷鸡贼！”


    “林英亥！找打是不是？衣裳不穿鞋也不穿！”刘春花见状就要发作。如今天气虽然转暖，早晚却还凉着呢。


    “哎哟我的小心肝呦，怎么光着脚就跑出来了？”周大娘一把将小丫头搂进怀里，用手捂住她两只冰凉的小脚丫，“着凉了怎么办？生病了吃药多苦啊，饭都吃不香了。”


    她虽觉得小孩儿只是闹着玩，还是乐呵呵地配合：“快回去穿好衣裳洗洗脚，再来找大娘抓贼，好不好？”


    “我说真的！”林英亥被母亲接过去时还在坚持。


    洗漱穿戴整齐后，刘春花捏了捏女儿胖嘟嘟的小脸：“滚去玩吧，别捣乱就行。这身衣裳可是新扯的布，弄脏了看我不收拾你！”


    “好耶！抓贼去咯！”小丫头挣脱母亲的手，一溜烟跑进赵府。守门的下人早已习惯，笑着放她进去。


    “金珠！金珠！起来没？我们去抓贼！”林英亥一路飞奔到赵金珠房外，扒着门框探头。


    赵金珠刚梳洗完毕，正在让丫鬟绾发，闻声皱眉：“大清早的，吵什么呀？抓哪门子贼？”语气里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不悦。


    “偷鸡贼！周大娘家丢鸡了！”林英亥挤进屋里，凑到赵金珠身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爹说过，凡走过必留下痕迹！我们去找痕迹！”


    系统见宿主性质颇高，算了，就当陪小孩玩过家家吧


    【系统000：宿主，建议先从案发现场开始勘察。】冰冷的提示音适时响起。


    “对！先去鸡窝看看！”林英亥立刻复述。


    赵金珠被勾起好奇心，却还要端着小姐架子：“抓贼是衙门的事，我们去凑什么热闹？再说，你会抓吗？”


    “我会我会！”林英亥用力点头，“爹爹教过的！”


    赵金珠终于按捺不住，对丫鬟说：“春樱，快点梳。我们去周大娘家看看。”顿了顿又补充道，“就说我们去陪林家妹妹玩儿。”


    两个小姑娘手拉手跑到周大娘家后院。周大娘正对着空鸡窝唉声叹气，见她们真来了，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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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是孩童玩闹，无奈地指给她们看：“喏，就这儿。昨儿晚上还好好的，一早起来，少了只最肥的芦花鸡！”


    鸡窝围着矮篱笆，里头散着些稻草和鸡毛。


    林英亥松开赵金珠的手，学着她爹办案时的模样，皱着小眉头，煞有介事地绕着鸡窝转悠，眼睛瞪得溜圆，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赵金珠起初只是好奇地看着，见林英亥如此认真，也不由自主地仔细观察起来。她年长两岁，心细些，很快发现了异常：“英亥，你看这儿，篱笆根下的土是不是有点湿？还有点......滑？”


    林英亥立刻蹲下，小胖手指戳了戳那片泥地。果然，比起周围干燥的土地，这一小片既潮湿又滑腻。“真的耶！”她抬头看向赵金珠，满眼崇拜，“金珠你好厉害！”


    赵金珠得了夸奖，那点小别扭顿时烟消云散，兴致更高了，也跟着蹲下来仔细寻找。


    “油！”林英亥眼睛一亮，“金珠，我们找找有没有带油的脚印！偷鸡贼可能沾了油！”


    两个小脑袋几乎凑到一处，像寻松露的小猪似的，沿着篱笆仔细搜寻。


    “这儿！”几乎是同时，两人都发现了线索——离鸡窝几步远的泥地上，有个模糊的脚印，带着同样的滑腻油光，朝着后院外墙根而去。


    “真有脚印！”赵金珠兴奋不已。


    林英亥仔细察看脚印，回想起系统动画里的各种脚印图案，又忆起爹爹说过的常识。“这脚印......不像大人的布鞋底，也不是靴子印......”她歪着头，“圆乎乎的，分不开瓣儿？”


    赵金珠也细看：“嗯，是有些怪。”


    林英亥皱着眉头思索，她好像在哪见过来着。


    两人顺着脚印往后墙根走，痕迹断断续续，但那股淡淡的油腥味成了线索。墙根下杂草被踩倒了一片。


    “贼是从这儿翻墙进来的？”赵金珠猜测。


    林英亥却摇头，指着墙根下一个不起眼的破洞：“看那儿！洞口的草也沾着油！”那洞不大，约莫只有......小狗能钻过去？


    对了！那脚印，分明就是小梅花！


    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她们费力地从院门跑出去，绕到周大娘家的后墙外。果然，在墙外的泥地上，发现了更多类似的油渍脚印，一路延伸向巷尾那户姓胡的人家。


    胡家男人在肉铺帮工，院里时常飘出熬猪油的香味。


    两个小姑娘蹑手蹑脚地靠近胡家后院篱笆，偷偷往里瞧。只见院子里，一只半大的土狗正趴在地上，美滋滋地啃着一堆鸡骨头！狗嘴周围、前爪毛发上，明显沾着油污和鸡毛！


    “原来是这馋嘴狗！”赵金珠脱口而出，带着擒获大盗的兴奋。


    林英亥恍然大悟：“它定是闻见周大娘家鸡味，又从胡家偷吃了油膏，爪子沾油钻洞偷鸡！脚印滑腻就是因为沾了油！”


    案情“大白”！两个小姑娘跑回周大娘家，争先恐后地把发现一五一十道来。


    周大娘听得一愣一愣的，跟着去看了脚印，又偷偷瞧了胡家院里的情形，果然是那只油光水滑的狗和一堆鸡骨头！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原来是这畜生！怪不得神不知鬼不觉的！真是......多谢两位小小姐了！哎呦，人还不如娃娃哩！”


    她爽朗大笑，硬塞给两人一人一个刚煮好的鸡蛋说一会儿就把洞堵上去找那屠户去。


    赵金珠和林英亥握着温热的鸡蛋，相视而笑，心中满是成就的喜悦。这比背会一篇文章、认识多少字都让人开心。


    回去的路上，赵金珠看着仍在兴奋比划“狗脚印”的林英亥，真心实意、毫无芥蒂地说：“英亥，你真厉害！观察得真仔细！要不是你，我们都发现不了。”


    林英亥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金珠你也好厉害！最先发现泥土不一样的！我们俩一起才找到的！”


    阳光将两个小女孩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一场小小的“偷鸡案”赵金珠心中那点嫉妒不安，早已被共同破案的兴奋和相互认可所取代。


    【系统000：协作任务完成。数据更新中中......宿主观察力+1，逻辑推理+1，伙伴信任度大幅提升。】系统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林英亥咬了口鸡蛋，虽然是白煮，但香喷喷的。她心想：罢课的日子，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