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叫小简的丫鬟恍然大悟，放下篮筐，两脚飞快倒腾，朝林二牛追了过去，林英亥看在眼中若有所思。


    "贵府的侍女，看起来很是活泼啊？"林英亥带着笑意感慨。


    "叫林小姐见笑了，那丫头一向笨手笨脚。"小厮赔笑拿起一枚冒烟的鸡蛋，不怕烫似的，先在桌上一敲，然后一滚，发现最外边的蛋白紧紧粘在壳上，蹙眉暗骂一声，"死妮子！"


    "林小姐请稍等一下。"他端着篮筐出去，不一会儿再回来，鸡蛋上附着着大颗大颗的水珠。


    他又捡了一枚，一敲，在桌上用手掌压点气力一滚，将上半边的壳撕拉开，剥得干干净净，鸡蛋粉嫩无瑕，然后捏住最下方有蛋壳的地方递给林英亥。


    "林小姐请。"


    "多谢。"林英亥接过，由衷地称赞道，"管事可真是细致入微，想来高老爷有您这样贴心的管事在府中，一定能将很多事放心交给您。"


    "林小姐谬赞了，我哪里算得什么管事，不过呆的年岁久些罢了，府中人都是这样的，做事沉稳。"小厮恭敬地垂眼，俯低了身子。


    "可我看，方才那姐姐，就甚是活泼。"林英亥咬了一口手中的鸡蛋，却不料蛋黄还是溏心的，流了她满嘴。


    "哎呀！"小厮连忙起身拿帕子递给林英亥，"对不住林小姐！实在没想到这丫头连煮个鸡蛋都煮不好，我再去热一下，即刻就好！"


    "不碍事。"林英亥接过帕子擦擦脸，举了举手，"这样也挺有一番滋味的。这姐姐是何来历，做事不比您体贴，您好似嘴上不饶人，实则蛮关照人家。"


    "可是您到了年岁，琢磨着自个的人生大事了。"林英亥捂着小嘴咯咯笑，一副八卦至极的样子。


    "林小姐说笑，小人早已娶妻。"小厮脸上顿时浮现柔软之色，随后又冷却下来，"有些话说出来实在在客人面前丢脸，可小人今天对林小姐林差爷是有问必应，也就不遮掩了。"


    "这叫小简的丫头正是老夫人身边张嬷嬷的女儿，张嬷嬷是府中老人，又得老夫人重用，有些事情老夫人自然是默许的。"


    "比如张嬷嬷将小简弄去厨房，找了个闲差事，平日只需替主子传唤一声，替主家跑个腿，采买一些东西便是。"


    000:【我说这么笨手笨脚的人，这小厮竟还对她容忍着脾气，原来是关系户！】


    "哦～"林英亥恍然大悟，"那府中的采买都是她来？"


    "那哪能呢，高府上下这么多人，若是小简细心周到，还能给管事打打下手，从中分得点油水，可她是这般性子，怎会有人敢将这大事交给她？"


    "那她也太闲了吧，平日里都帮府中采买些什么啊？"


    "可不是，"小厮附和一声，掰着指头数，"无非就是帮主人家取些东西跑个腿儿，比如胭脂、衣裳等女儿家东西。哦，药也是她去药铺买的，每次去前张嬷嬷都得细细交代要说哪些话，让她学着点，不要这么冒失。"


    "原来如此。"林英亥点头，"对了，那黄氏，衙门来人时身上已然伤痕累累，是谁给她的教训？"


    "这......"小厮有些为难，最后还是如实告知，"是老夫人。"


    "哦，就是你方才说的，高老爷晕了后，张嬷嬷请老夫人来主持局面是吧。那老夫人与黄氏平日里关系如何？"


    "这......"小厮斟酌着语言，"老夫人为人威严，对府中所有人都要求多，当然也包括黄氏。就连老爷更是仁孝之人，府中没有不顺着老夫人的。"


    000:【啧，这种老太婆我见过，就是古装剧里迫害人，披着人皮的吃人恶鬼。】


    林英亥：【赞同。】


    林英亥点头，"好了，说了这么多，您也喝口水歇歇，想来我爹也快来了，一会儿大夫诊治，说不定您主家还要您侍候左右。"


    "多谢林小姐体恤。"


    果然，林二牛不一会儿就带着胡凌霄进了院子，胡郎中果然还没回来。


    "给他来杯热茶暖暖身子。"


    果然胡凌霄一脸菜色进来，抿着茶水压抑着自己的恶心，见林英亥看过来，回以一个虚弱的笑。


    000:【胡大夫也是医术和人都蛮好一小伙子，就是太不招调，显得不靠谱，不值得信任了些。】


    林英亥：【你说得对。】


    林二牛跟小厮介绍胡凌霄："这是胡家公子，胡凌霄，一手医术可是胡郎中亲传，胡郎中出门去了，我把公子找来也费了好些功夫。"


    "多谢差爷！多谢胡公子，我这就去请老爷！来人！奉茶！请贵客上座。"


    林英亥借口想爹，一屁股坐在林二牛怀中，小声问："爹，药怎样？"


    林二牛也悄声道："药渣果然有问题！还好老罗给带了回来，胡公子说那副药中的黄药子捻在手中不对，太硬了，像是在药中浸泡而非熬煮，这药和黄药子不是一剂出的。"


    林英亥："一会儿去厨房看看。"


    高老爷面带喜色来到客堂，推开小厮的搀扶向众位施以一礼："多谢林捕头，竟将胡氏医馆的公子也请了来，实在叫在下感激。"


    从高老爷出现的那一刻胡凌霄就在不动声色打量他，"诶，您快入座吧，寒暄就不必了，给您看身子要紧。"


    于是等高老爷坐下，胡凌霄说道："您先平复呼吸，回答我些问题，更好帮您诊治。"


    "好，好。"


    "您这是什么时间感觉不适的，要从开始的时间说，不是说您病倒的时候。"


    "我从一月前就感到胸闷眩晕了，只是有件要事需得我出门，我当时感觉身子轻快了许多，应是在家中憋的，谁知回来以后身子一天不如一天。"


    "老爷请回忆一番，和家中有什么行为有异？"


    "没有什么不一样，除了多走动些，我的汤药一直没断过。"


    "汤药？"胡凌霄察觉到了可疑之处，"可否将老爷外出时的药材让在下过目。"


    "自然！"高老爷抬手，很快有人将他外出时候的药材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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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凌霄拆开药包，逐一辨别药材，不断端详，闻嗅，还用指尖掐断或捻开。


    "胡公子，可是我这药材不对？"


    "并无不对，"胡凌霄摇头，"您这药材品质都在上等，搭配也是按照方子的，在下先帮您诊脉。"


    高老爷捋起袖子，亮出小臂任胡凌霄诊断，几息后他有了定论：


    "确实是中毒，不过在下似乎已有对策，老爷不必过于忧心。为确保诊治无误，您在府中的药材在何处存放？可容在下一观，好为您开方子，避免冲撞了药性。"


    "府中的方子与您刚才所看的一样，还有什么要查验的吗？"高老爷比较急切，"胡公子，胡郎中，在下想知道，为何会中毒。"


    "这个得确认了才知道，毕竟您这药材肯定不是在府中带的吧，这炮制药材的法子明显是泸州的嘛。"


    胡凌霄叫高老爷稍安勿躁，笑眯眯地揣手："不同的药材若是产地不同，药效也是有差的，在下也是为了老爷着想。"


    "好，好吧。"高老爷吩咐小厮，"你去将厨房的药材取来。"


    "是，老爷。"


    胡凌霄又将小厮取来的药包打开，逐一辨认，"老爷是药材的缘故中的毒，不过还好发现的早不算重，现有两解。"


    "一种是生姜、甘草、金银花合剂；另一种是加强的药剂，犀角水，黄连水与童子尿，看老爷怎的选，若是药材不全，叫人再跑一趟便是，老爷还是歇着好，否则对心脏伤害大。"


    "那各位请容在下失陪，来日一定登门致歉。"高老爷对林二牛一拜，又朝小厮吩咐，"自然要选药效最好的方子。"


    "是。"


    林英亥适时提要求："对了高老爷，可否让我们在府中探查一番，卷宗还有些东西需要完善。"


    "自然，请便。"高老爷说完捂着胸口告退。


    虽然这么说，但几人还是打算等小厮回来再在府中探寻。林英亥让侍候的人退下，才问话："凌霄哥，高老爷是为什么中毒？"


    "附子之症。"胡凌霄呷了一口茶，"那后来从府中拿来的药材不对劲，附子，也就是乌头，里面有两批乌头，品次分明不一样，一种品次上好，应是高老爷常用的那种，一种炮制粗糙，价格低廉。"


    林二牛疑惑："不同品次的药材会使人中毒吗？不还是同一种？"


    胡凌霄否认："通常不会，只是影响药效而已，或者说我没见过。而乌头中毒，通常是用量微小，且煎煮时间不够。"


    他补充道："衙门里存放的先前的证物中，我经过闻嗅判断应是煎煮时间不够，且还有一部分乌头如黄药子一般，像是泡的。我推论或许你们要用此作线索破案，故刚才在毒症上稍作隐瞒。"


    林英亥："多谢，现如今我心中已经有一些眉目了，只是还得确认，尤其是现如今得寻得足够证据给黄夫人脱罪。"


    她目光如炬："等接下来，就该去问问黄夫人先前的贴身婢子，关于这手帕的消息被泄露，是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