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宴会厅，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温热的，带着浓烈血腥味的液体，顺着祁同伟的脸颊，缓缓滑落。


    他伸出手，轻轻抹了一下。


    满手的，红白之物。


    那是林啸的，脑浆。


    唯一的线索，最后的希望，就在他的面前，被人用最蛮横，最血腥的方式，彻底抹除！


    “啊啊啊啊啊啊！！！”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极致的暴怒与疯狂，像积蓄了亿万年的火山，从祁同伟的胸腔中，轰然爆发！


    他猛地转身，那双赤红如血的眸子，像最凶戾的野兽，死死地锁定了子弹射来的方向——对面千米之外的，另一栋摩天大楼！


    “狙击手！！”


    “封锁现场！给我查！！”


    祁同伟发出了困兽般的咆哮！


    然而，已经晚了。


    职业杀手，一击毙命，远遁千里。


    等警方反应过来，对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完了……”


    孙国良看着地上那具后脑被轰烂的尸体，双腿一软，差点没瘫坐在地上。


    人，死在了他的辖区。


    死在了祁同伟的枪口下。


    死在了“联合调查组”到达的前一刻！


    这口天大的黑锅，无论如何，都甩不掉了！


    祁同伟，和他孙国良，都将成为这场政治风暴中，最先被牺牲的，祭品！


    果然，不到一分钟。


    指挥部的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撞开！


    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眼神阴鸷，浑身散发着冰冷官僚气息的男人，在一名五十多岁，眼神锐利如鹰的国安官员的带领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为首的国安官员，看都没看孙国良一眼，径直走到祁同伟面前，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的审视。


    “你就是祁同伟？”


    他的声音，冰冷而又傲慢。


    “我是联合调查组组长，国安十三局副局长，李文海。”


    “现在，我怀疑你与‘响尾蛇’恐怖袭击案，以及犯罪嫌疑人林啸被蓄意谋杀一案有关。”


    “这是逮捕令。”


    李文海从怀里掏出一张盖着鲜红印章的公文，像丢垃圾一样，扔在了祁同伟的面前。


    “跟我们走一趟吧，祁厅长。”


    他身后的几名特工，立刻上前，掏出了冰冷的手铐！


    整个过程，没有一句废话，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他们不是来调查的！


    他们是来，定罪的！


    龙牙上校和王明等人，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就想上前！


    “都别动！”


    祁同伟却猛地喝止了他们。


    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张沾满了血污的脸上，所有的愤怒，所有的疯狂，都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李文海都感到心悸的，绝对的，冰冷的，平静。


    “好，我跟你们走。”


    祁同伟没有反抗，甚至没有辩解一句。


    他只是伸出双手，任由那冰冷的手铐，拷住了自己的手腕。


    在与李文海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祁同伟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头，凑到李文海的耳边，用一种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如同魔鬼般的低语，轻轻地说道：


    “告诉张明远。”


    “游戏，才刚刚开始。”


    说完，他不再看李文海那张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的脸，大步流星地，在无数特工的“押送”下，走出了指挥部。


    看着祁同伟那挺拔如松，没有丝毫颓败的背影，龙牙上校的拳头，捏得指节发白！


    他知道，祁同伟这是在用他自己，去吸引所有的火力！


    是用他自己的政治生命，去为后续的翻盘，争取那万分之一的，宝贵的时间！


    “上校，我们现在怎么办？”王明急得满头大汗。


    龙牙上校没有说话。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地上，林啸那具正在慢慢变冷的尸体。


    然后，他猛地转身，抓起那部黑色的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周教授，我是龙牙。”


    他的声音，压抑，却又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计划，有变。”


    “祁厅长，被‘联合调查组’带走了。”


    “林啸，被灭口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那沉默，压抑得让龙牙上校几乎窒息。


    他知道，这意味着，他们所有的计划，都失败了。


    然而，良久之后。


    周教授那苍老，却又充满了无穷智慧的声音，缓缓响起。


    那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意外与慌乱，反而，带着一丝智珠在握的，淡淡的笑意。


    “不。”


    “计划，没有变。”


    “这一切，都在祁同伟的，预料之中。”


    什么？！


    龙牙上校的瞳孔，猛地一缩！


    “在我们来燕京的飞机上，祁同伟就跟我，做了一个假设。”


    周教授的声音，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在复盘着自己的棋局。


    “他问我，如果，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我们绝对无法战胜的敌人，该怎么办？”


    “我说，那就绕开他。”


    “他说，不，那太慢了。”


    “最好的办法，是让他，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周教授顿了顿，继续说道：


    “他早就料到，张明远那群人，会不惜一切代价，抢夺林啸，并且，杀人灭口。”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从林啸的嘴里，得到任何东西。”


    “他所有的行为，所有的疯狂，所有的咆哮，都是演给张明远那群人看的！”


    “他要用自己的‘鲁莽’和‘失败’，来麻痹敌人，让敌人以为，他们已经赢了！”


    “这，叫金蝉脱壳！”


    龙牙上校的大脑，轰然炸响！


    他瞬间明白了！


    祁同伟被带走，不是失败，而是计划的一部分！


    他用自己做诱饵，把自己送进了敌人的老巢！


    “那林啸的尸体……”龙牙上校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没错。”


    周教授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


    “撬不开活人的嘴，难道，还撬不开一个死人的脑子吗？”


    “一个小时前，我已经授权军科院最顶尖的神经科学家和法医团队，乘坐最快的军机，赶往燕京。”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


    “用我们最新研发的，‘神经记忆蛋白提取技术’，在林啸的大脑彻底死亡前，把他脑子里，所有关于‘渔夫’的记忆，给我，一帧一帧地，挖出来！”


    “张明远他们，以为自己抢走的是烫手的山芋，销毁的是罪证。”


    “他们错了！”


    “他们亲手，把最致命的证据，送到了我们的手术台上！”


    “现在，立刻，带着林啸的尸体，来军科院在西山的秘密基地！”


    周教授的声音，充满了斩钉截铁的，逆转乾坤的力量！


    “祁同伟用他的自由，为我们争取了最后的时间！”


    “我们，不能让他失望！”


    “真正的反击，现在，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