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西郊，某秘密关押点。


    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全封闭的审讯室。


    墙壁，桌椅，地板，天花板，所有的一切，都是由一种灰色的，可以吸收一切声音和光线的特殊材料制成。


    人在这里，就像被扔进了一个绝对寂静的，感官剥夺的黑盒子里。


    时间，会在这里失去意义。


    意志，会在这里被寸寸碾碎。


    祁同伟坐在冰冷的审讯椅上，双手被铐在身前，神情平静得，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整整十二个小时。


    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声音，没有光。


    这是一种足以让最坚定的特工，都精神崩溃的心理折磨。


    然而，祁同伟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焦躁与不安。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闭着眼，仿佛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构筑着一座无人能够撼动的，钢铁堡垒。


    “吱呀——”


    厚重的合金门，被缓缓推开。


    一束刺眼的光，照了进来。


    联合调查组组长，李文海，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缓步走了进来，坐在了祁同伟的对面。


    他将茶杯，轻轻地推到祁同伟的面前。


    “祁厅长，辛苦了。”李文海的脸上，带着一副猫捉老鼠般的，胜利者的微笑，“尝尝，今年的特供大红袍。润润嗓子，我们，好慢慢聊。”


    祁同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在黑暗中沉淀了十二个小时的眸子，没有丝毫的浑浊与疲惫，反而像两颗被擦拭过的黑曜石，闪烁着令人心悸的，锐利的光芒。


    他没有去看那杯茶，只是静静地看着李文海，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的弧度。


    “聊什么？”祁同伟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聊我是怎么畏罪自杀，还是聊我是怎么被‘响尾蛇’的同伙，灭口的？”


    李文海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没想到，祁同伟的意志，竟然强悍到了这种地步。


    十二个小时的感官剥夺，对他，仿佛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祁厅长，很幽默。”李文海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叠厚厚的，打印好的文件，摔在了桌子上。


    “这是现场几百名特警和人质的口供。所有人都指证，在你用枪指着林啸之后，那名狙击手，才开的枪。”


    “这是弹道分析报告。那颗子弹，是从你耳边不到五厘米的地方擦过去的。以职业狙击手的精准度，如果他想杀你，你的脑袋，现在已经像个烂西瓜了。”


    “所以，结论很明显。”


    李文海的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祁同伟，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又森然！


    “你们，在演戏！”


    “你和那个狙击手，是同伙！你用对峙做掩护，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后，你的同伙，趁机开枪，杀人灭口！”


    “林啸的死，不是意外，是你祁同伟，一手策划的，谋杀！”


    “你的目的，就是为了掩盖你和‘响尾蛇’恐怖组织，背后那见不得光的，肮脏交易！”


    好一顶大帽子！


    好一个，颠倒黑白的罪名！


    李文海的这番话，逻辑缜密，证据“确凿”，足以将任何一个人，都钉死在耻辱柱上！


    然而，祁同伟听完，却笑了。


    他摇了摇头，那笑容里，充满了对孩童般的，怜悯。


    “李局长，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祁同伟慢悠悠地说道。


    “什么问题？”


    “如果我真的是幕后黑手，我为什么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直接在汉东，把赵瑞龙放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我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到燕京，在全世界的面前，演这么一出漏洞百出的戏，然后，把自己送进你这个黑盒子里来？”


    “你……”李文海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确实是整个案件里，最不合逻辑的地方。


    “除非……”祁同伟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仿佛能刺穿李文海的灵魂，“我来这里，根本就不是为了杀人灭口。”


    “而是为了，见一个人。”


    “见谁？”李文海下意识地问道。


    “见你啊，李局长。”祁同伟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或者说，是见你背后的人。”


    李文海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


    “我手里，有一份东西。”祁同伟的声音，变得轻飘飘的，像魔鬼的低语，“是林啸在被‘灭口’前，塞给我的。”


    “那里面，记录了‘响尾蛇’在国内，所有的潜伏人员名单，资金账户，还有……他们和某些‘大人物’，来往的，所有证据。”


    “这份东西，我设置了一个‘死信’程序。如果我在二十四小时内，不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这份东西，就会自动发送到中枢纪律部门，最高检，以及……全世界所有主流媒体的邮箱里。”


    轰！！！


    李文海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指着祁同伟，声音都在发抖：“你……你胡说！你诈我！”


    “是不是诈你，你试试，不就知道了？”祁同伟靠在椅背上，一脸的云淡风轻，“现在，距离二十四小时，还有不到十二个小时。”


    “李局长，你，和你的主子，时间，可不多了。”


    死寂。


    审讯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李文海死死地盯着祁同伟那张平静的脸，额头上的冷汗，如瀑布般，滚滚而下。


    他分不清，祁同伟说的，是真是假。


    但他不敢赌！


    因为，一旦赌输了，他和张明远部长，将万劫不复！


    这个疯子！


    他不是来接受审判的！


    他是把自己的命，变成了一颗炸弹，硬生生地，塞进了敌人的心脏里！


    就在李文海心神激荡，六神无主的时候。


    祁同伟仿佛不经意间，又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那份名单里，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代号。”


    “叫……‘北极狐’。”


    “据说，是‘响尾蛇’安插在国安内部的，最高级别的，内线。”


    “李局长，你，听说过吗？”


    “咔嚓！”


    李文海手中的那个紫砂茶杯，应声而碎！


    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手，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全身的血液！


    因为，“北极狐”，正是他李文海，早年在中情局卧底时，用过的，那个早已被封存的，绝密代号！


    这件事，除了他和张明远部长，以及中枢最高层的寥寥数人，绝不可能有第四个人知道！


    祁同伟，他怎么会……


    这一刻，李文海看着祁同伟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终于明白。


    自己，从一开始，就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