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布莱尔看着前排沉默开车的风迦，心里暗自发笑，往前伸手把她藏在头发里没清理干净的草叶拨弄下来，马修有样学样，也伸出手去掸落风迦肩上的尘土。


    风迦心里正郁闷，便任由两人对她上下其手。


    “你还不开心了。“布莱尔说：“人家华金都没指责你不知礼节戏弄Omega，还帮你说话来着，要不然你以为能平安走出纪安大人家的院门？要是照帝国律法，你这种粗鲁的Alpha可要受10下杖刑。”


    “凭什么受杖刑，我才是被非礼的那个！”风迦撇嘴道，“上一个月的学回来怎么世道变了，以前那些Omega见到我这种低劣的学生恨不得避开三尺远，现在怎么成香饽饽了，要和我约会的人居然还得等日子。”还那么多人愿意等，你说疯不疯。


    马修得意地说：“现在可不一样，姐姐是Alpha了，出身名门又长得好看，肯定会受Omega们的追捧，你都不知道，我在学院时有多少人打听你的喜好，他们光是说起你的名字都会脸红得不像话。”


    “他们不知道我以前也是Omega？我在学院里干得那些事一夜之间全被销毁了吗？马修，你想想，我被全校通报批评的第一次是因为我烧了德育课堂里那张Omega行为规范表，第二次是我在期末测验上作弊，第三次伪造母亲的签名给自己写了一张请假三个月的假条（布莱尔搭话：有什么好伪造的，你跟我说我直接给你签就行啊，风迦），我还逃课，跟老师顶嘴，这些不良事迹简直说不完，他们难道一点不在乎，不记得了？”


    “当然记得，大家都说你以前之所以那么离经叛道都是因为你原本就该是Alpha，那些行为正是彰显姐姐你的与众不同。他们都说你是帝国唯一一个体验过作为Omega成长的Alpha，你明白Omega内心的所有情思，内心柔软而又兼具Alpha的刚毅强大，和那些不懂风情的传统Alpha简直天差地别。”


    我还被洗白了？风迦心里无助的想。


    说到此处，马修挽过布莱尔的手臂，靠在他的肩窝，“母亲，你都不知道，现在学校音乐室那架被姐姐弹奏过的钢琴有多受欢迎，每个Omega几乎都在幻想嫁给姐姐之后能和她四手联弹，共谱佳曲，哈哈……”


    布莱尔打趣道：“这个可以，风迦虽然跳舞一般，钢琴倒是认真学了一阵，以后俘获Omega的芳心肯定手到擒来。”


    两人在后座蛐蛐风迦的八卦，驾驶位上风迦的脸虽然沉得跟八月雷雨前的天空，但还是将车子开得又平又稳，半晌，才没好气的对他们道：“哇，你们有没有良心，一个张罗着我和别人约会，一个在学院大肆搜集我的趣闻，我的心很痛啊！”


    马修又咧嘴一笑，凑到前排对着风迦耳朵小声说：“姐姐，偷偷告诉你，我的同学都在找我要你的通讯好友位，还有我手环里你的照片，不过——我一个也没给。”


    风迦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事你做的对，可千万别给，要不然以后没安生日子过了。”


    “嘻嘻~谁让我了解姐姐呢，姐姐的心里从没装过这些东西。”马修突然疑惑，“不过，说来也奇怪，网上突然就搜不到你往日的任何讯息了，有些事还是大家聚在一起聊天时翻出来的。”


    风迦神色一冷。


    当然搜不到了，马修，那个性别还是Omega的风迦已经被清理干净了，现在可能还在一些圈子里流传着我的一些糗事，但你过段时间再看，不会再有人议论我以前的性别，如今出现在大众眼里的是帝国史上最高精神力，戴维斯继承人和帝国军校在校生，我以后的使命只会是振兴家族或是为帝国的安定献出一切。


    他们已经在打磨我这柄锈刀了，而我——无法抵抗。


    这么想想好像更郁闷了，风迦只好在醍醐屿化悲愤为食欲，这家餐厅的黄油奶酪蛋糕做得特别好吃，她已经在奥斯丁还没到的时候狂塞了三个。


    “帝国军校的训练有这么紧张么，你看起来似乎没好好吃饭。”布莱尔靠在椅子上关切道。


    风迦咽下最后一块蛋糕，用餐巾擦完嘴，回答：“其实还行，有时候时间比较仓促就只能喝营养液，那东西管饱抵饿，但是不好吃，而且帝国军校的菜单里几乎没有甜食。”


    “那我这块也给你。”马修将自己那份递给风迦。


    风迦又推回去，“没事，你吃。让我腾一下肚子，等父亲来了我再继续。”她看了看时间，“估计快到了。”


    话音刚落，奥斯丁便推门进来，不知有什么让人高兴的事，他看起来满面春风。


    风迦和马修起身和奥斯丁见礼，奥斯丁点点头走向布莱尔，俯身亲吻了一下脸颊，随后坐在了他的身侧，又看向两人说道：“都坐吧。”


    风迦落座后看向服务生示意可以上菜了。


    “父亲有什么值得庆贺的事吗？你今天看起来似乎很开心。”风迦问。


    奥斯丁思索了一下点点头，“嗯，确实有。”说完居然还叫人上了一瓶好酒。


    这是风迦第一次在家庭聚会这种场合喝酒，以前她和马修都是不被允许的，现在他们一家人在温暖的灯光下碰杯，而她的杯子里装着的是猩红的酒。


    奥斯丁畅快地饮下一口，说道：“家族在北边有一块地，本来已经规划好了，可资金链断裂导致项目已经停工好几年，期间也损耗了不少成本，不过好在半月前有资金流入，这个项目被重新规划，完工时收益预计能再翻几倍。”


    “真的吗，那太好了！”布莱尔也忍不住高兴，奥斯丁为了这件事已经焦头烂额了好几个月。


    “是，这里面有风迦的功劳。”


    风迦茫然地指了指自己，“我？”


    奥斯丁冲她点头，眉目间全是惬意，“对，因为我们戴维斯继承人的出现稳住了旁支的跃跃欲试，还给了投资者巨大的信心，要不然这次注资不会那么轻松。”


    风迦怔了一下，闻着酒杯里又涩又甜的气味脑子突然有点发昏，不过她知道肯定不是因为自己醉了。


    “军校生活还好么？“奥斯丁放下酒杯，解开了衬衣最上面一颗纽扣，看向风迦问道。


    “还行吧，比以前的生活有意思。”


    “军校的校规可是很严格的，风迦，别做太任性的事，知道吗？”这话有点听腻味了，正想随口应下时，又听见奥斯丁说：“不过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找纳伦佐或是你的导师克莱夫帮忙解决，他们可是你祖父为你挑的人，是可靠的。”


    风迦凝眉，“他们都是家族的人？”


    奥斯丁又喝了口酒，摇摇头，“还不能这么说，不过你可以信任他们。”


    “纳伦佐叔叔倒是很值得信赖。不过……父亲，你知道我的导师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嘛？他太浮夸了，我有时候甚至都觉得学校安排他任教是为了积德。”


    “哈哈……”奥斯丁笑笑，“太不礼貌了，风迦，在我还是少年的时候克莱夫-琼斯这个名字可是如雷贯耳，他只是老了，并不代表他退化成了庸人。”


    “什么意思？”


    奥斯丁眉头轻挑，“现在告诉你还为时尚早。”


    长条餐桌此时被盘子摆满，烤过的鱼肉泛出油脂在灯光下微动，洋葱汤熬得金黄浓稠，面上还浮着一层微焦的芝士，房间内此时交织着各种食物的香气，父亲知道母亲喜欢焗蜗牛，现在正用叉子挑了一块放到他的盘里。


    “纳伦佐叔叔跟在祖父麾下好像很多年了，他现在来了帝国军校，祖父那边没问题吗？他不用回阿尔维斯……”


    “叮叮~”奥斯丁突然敲了敲杯子，眼里出现不悦，“风迦？”


    风迦突然不知所措。


    马修接话道：“怎么了？纳伦佐叔叔要回哪儿？”


    哦，对。


    Omega们不用知道这些。


    风迦反应过来，给马修的杯子里倒了些果汁，“没什么，现在我天天能见到纳伦佐叔叔，一开始还不习惯。”


    “嗯，这确实是很难习惯，纳伦佐叔叔不爱笑，冷冰冰的。”马修耸了耸鼻子。


    奥斯丁面色恢复过来，岔开话题，“我记得军校南区那边有一片湖，里面的水还是从附近澳康达山引下来的，水质极好，风迦，那湖叫什么来着，我有点忘了。”


    这你可问错人了，父亲，我进学校一个月，学校长什么样子压根没看过，只记得微亮的拂晓和和静默的深夜，还有在小豆丁上耳畔呼啸的风。


    “我也忘了。”风迦敷衍道。


    ……


    奥斯丁一时有点窘态，房间内安静得只有刀叉碰触餐盘时清脆的响声。


    “叫镜纱湖，因为冬季湖面会结一层薄冰，搭配晨间冷雾而得名。”布莱尔吃完最后一块牛排，突然说道。


    奥斯丁瞳孔微微有些颤抖，转过头直直盯着布莱尔，“你怎么知道？”


    “因为……”布莱尔回以一个最明媚的笑，“你以前告诉过我。”


    回到茵山后，风迦其实还想问问家族为自己准备了什么趁手的兵器来着，可父亲母亲俩急匆匆地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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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她也没必要自讨没趣，便拉着马修在庄园里的秋千架上看星星。


    马修在秋千上轻盈的起落，他身子后仰，手臂用力，以便能让自己荡得越来越高。


    而风迦就用脚在地上前后来回晃悠，头顶是大片大片的星星，还有孤高的月亮。


    风迦突然问：“马修，你觉得我分化成了Alpha是一件好事嘛？”


    “当然！”秋千上的马修此时声音听起来忽远忽近。


    “为什么，我现在都没时间带你出去玩儿了，你不可惜嘛？”


    “为什么要可惜，现在这样真的很好，父亲心情好的时间越来越多，而且帝都现在每个人都对母亲客客气气的，姐姐也过上了你想要的生活，而我在学院里越来越多的人想和我交朋友！”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想要的生活？”


    马修听后慢慢停下来，走到风迦身边和她挤在一起，嬉笑道：“姐姐难道想否认？你之前明明和父亲吵架的时候总是质问他，为什么我不可以干这干那，而Alpha就可以，况且你一直都讨厌学院的课，却偷偷去父亲书房找书看，Omega的行为准则你一个都没记住，飞行器那么复杂的操控台你看几遍就学会了，现在你可以光明正大做这些事，所有的人都支持你，这不好嘛！”


    “一开始我是很开心，但……我发现这一切都建立在我是S+级的Alpha身上，我好像是变得自由了，就像世界对我展开了新的探索区域，可是我好像并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你明白吗？马修，我会是家族继承人、以后可能也会是军区的军官、甚至会入参议院，他们已经为我铺好了路，前方是最宽阔的风景和最灿烂的前程，这些身份带给我的不只是荣耀还有很沉重的责任，而我作为风迦的理想会被这些东西盖在最底层，这不是我愿意看到的，但我又不能撂挑子不干了。”


    马修沉吟片刻，试探着问：“姐姐还是喜欢做一个Omega？”


    风迦立马否认，“那糟心东西谁会喜欢。”


    “那就是你想享受Alpha身份的便利但是又不想承担相应的责任？”


    马修简直一针见血，风迦知道他很聪明，但此刻被点明了心思，面上突然有些挂不住。


    “哈哈……”马修突然大笑，“原来姐姐在担心这个。”


    “你会认为我是个无能的姐姐吗？”


    “当然不！”马修垫起脚尖摇动秋千，“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可我在逃避责任。”


    马修摇了一会儿突然又停下，眼睛在天幕下清澈如海，他思索了一阵望向风迦道：“我觉得姐姐才没有逃避，你明明是主动承担的，要不然你也不会因为这个心情不好，正因为你把那些还很遥远的责任都加在了自己身上，你才会觉得沉重。”马修又开始晃起了秋千，风迦双脚也配合着用力，“但是，那些怎么可能是负担呢，分明都是为了家人，因为不想让父亲母亲被人讥讽整日烦忧，所以才会去成为一个优秀勇敢、独当一面的Alpha，跟家族有什么关系，还有我，姐姐你说过不会让我嫁去哈里斯，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再者，姐姐你可以任意的去做你想做的事，现在还有父亲给你兜底呢，他爱我们，就像他爱母亲一样，世界上的苦难千千万万，躲在他的伞下不会被任何悲伤的事物打扰到。”


    秋千荡得越来越高，在最高点的时候伸手似乎还能摸到月亮。


    风迦好像豁然开朗了，她想要抓住的权与利其实跟家族的兴衰、帝国的荣辱没有半毛钱关系，她只是想让家人过得好一点，顺带把自己重新养一遍，为了能实现这些愿望，她不介意路途上有多少荆棘，又或是要付出什么代价。


    两人在秋千上待了很久，直到身上氤氲了些许露珠。风迦将马修送回房，又被他拉进房间说有东西要给她。


    马修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递到风迦眼前，惊喜般的打开，里面躺着的是一对橄榄绿的钻石耳钉。


    “嘻嘻，是我从父亲那拿回来的。”


    之前为了给母亲做一条项链，父亲拍下了一堆高品质的钻石原石，最后就剩下这一点蓝钻和绿钻，遂做成了两副耳钉，她和马修一人一副。


    风迦兴奋地拿出来戴上了耳朵，因为耳洞有点闭合，她只能生穿过去，还好并没有出血，“谢谢马修。”


    马修看着姐姐耳朵上的耳钉失而复得，不知怎的又想到她以前的样子，他酸了酸鼻子，轻轻抱住风迦。


    “姐姐，祝你以后人生，三万琳琅夜，次次是良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