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班今天这场临时测验是从上午就传出了消息。


    上午时，一班有个男生在去主任办公室挨训后回来就发现什么秘密般，召集了一圈同学，“嘿，我跟你们说！我看到老牛桌上有沓理综试卷，新印的！估摸着今天下午的化学课可能要考理综！”


    消息飞快传开，不少学生都开始临阵磨枪地翻开理综资料临时狂补。


    连接下来的语文和英语课都成了背地里的理综大狂欢。


    夏婵也早在下课时就听到了这个消息，但没在意。不过中午回「渡」午饭后还是不禁对沈舟渡悠悠打趣。


    “诶，好学生，好好考哈！你这国宝级学霸的成绩要是掉下来了，我在老刘和老牛那儿可真就成了罪魁祸首了，你得为我‘验名正身’！”


    沈舟渡不禁失笑，也对她说了句，“你也是，加油。”


    下午化学课，担任一班化学老师的刘副校长果真拿着一沓卷子撂在讲台桌上，声称今天要进行理综突击检查。


    底下的学生们象征性哀呼，你看我我瞅你强压着表情才没表露出小九九。


    然后挪桌子的挪桌子、关手机的关手机，将所有座位全部挪成了单人一座，排队成列一个一个上前交手机。


    夏婵也将手机开成静音，在上交前先将所有消息都翻了一遍。


    确认没什么事直接丢进了那个盒子里。


    沈舟渡在她之后关机将手机放进收纳盒。转身的时候，谁都没发现夏婵的手机屏幕亮了，是黄毛打来的电话。


    胖虎其实也交了手机，但是谁都不知道他还有另一个备用机，备忘录里记录了今天没来得及背的公式。


    考试时教室一片静谧，入耳只闻落笔写字的唰唰声和窗外树上的蝉鸣。


    胖虎在底下偷偷查公式紧张得满头是汗，时不时地还要瞟一瞟走来走去的刘副校长。


    某一瞬，他像是突然看到什么顿住。


    然后讶异抬头看向自己左前方的夏婵。


    他似乎想叫她，可是在这场景下叫人实在也太明显。


    再看一看黑板上钟表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也太久了……一时更是一头莫展踌躇冒汗。


    刘副校长在偶然的一瞥看见他表情不对，立刻呵斥，“晁天虎！你干什么呢！做你自己的卷子！”


    班级同学有个别朝他看来视线，夏婵也不紧不慢回头扫他一眼。


    在这微妙的动静间，胖虎心里忽然横起了什么决定，死死地攥紧手中的手机颤巍巍起身叫夏婵：


    “夏婵……出事了。”


    所有学生一瞬都错愕看过来。一向不受干扰的沈舟渡都顿笔抬眸。


    他旋即把手机递给她看，夏婵扫了一眼只见脸色蓦然一变。


    她倏地起身就往教室外跑！


    全班蓦然惊起一片喧哗声！沈舟渡也瞬间站起身来。


    “夏婵！”刘副校长不知道她要做什么，错愕惊喊。


    而沈舟渡已经走到胖虎身边问：“怎么了？”


    胖虎将手机也拿给他看，看完后，沈舟渡也神色微微变了一变，接着也转身立马跑出去。


    教室立马又轰起一片哗然，大家连考试都不顾了，纷纷七嘴八舌地问胖虎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舟渡——？！”


    刘副校长追到班门口朝走廊叫了几声，眼看叫不回来，再回来怒气全部发在了胖虎的身上训斥，“晁天虎！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让你们交手机，你那是什么！我拿过来给我说说清楚！”


    胖虎犹豫地握着手机大汗涔涔，左右都已经这样了……他留在这儿恐怕也没什么好果子吃，舔舔唇角一横心也跟着跑出去！


    “晁天虎——！！！”


    整个教室彻底像炸开了锅。辣辣瞠目结舌地望着他的背影趁班级彻底混乱时从后门偷偷溜出去。


    “夏婵！”


    学校门口，沈舟渡匆匆追上夏婵，停在她身边沉沉喘息。


    夏婵已经跟门卫打过招呼，正在校门口打车，一偏头看见他不禁蹙眉道：“你来干什么？回去考试！”


    “你觉得，我现在回去还能考得了么？”沈舟渡沉沉看着她。


    夏婵抿唇沉默了，不用想也才猜得到此刻的教室得乱成了什么样子，默认他跟着了。


    直到一辆出租车停在他俩的身边正要上车，夏婵才蓦然想起来他俩的手机还在教室里，而他们身上都没带现金。


    出租车司机按着喇叭催促究竟要不要走，幸而胖虎和辣辣姗姗而来，举着手机让他们快点上车。


    轻水镇所直属县医院不算特别远，但开车过去仍要快四十分钟。


    四人匆匆付款下了车，夏婵熟门熟路直奔抢救室而去。


    抢救室门口，乌泱乌泱的不少人都在。


    黄毛、姥姥、晁叔、晁婶、几个穿着轻水初中校服的学生、还有两个警察和一群不认识的人……正你一句我一嘴地在争执着什么。


    晁婶叉着腰，一脸巾帼不让须眉的姿态，“你们不就是欺负我们小姑娘没父没母，就这样的欺负人！我告诉你，我们都是小姑娘的家里人，想欺负我们小姑娘也得先看看我们是不是好惹的！这事没完！”


    “谁欺负她的！谁欺负她了！”一个穿得也像模像样的中年男人跟她呛：“不就是小孩子之间的玩玩闹闹，谁知道她有病的！她有病你们还让她来正常的学校就是你们做家长的责任！再说你看看给我们孩子打得这样……我还得找你们算账呢！你们还想先讹人？”


    “你才有病！你们全家都有病！什么玩玩闹闹明明就是校园霸凌！还给你们打那样？没打死你们算不错的！真是千层鞋底做的腮帮子顶厚的脸皮！”


    “你&￥%#@**……”


    一个像老师模样的年轻女人在旁边连连苦劝，“思忆家长，关鹏飞家长，求求你们先别吵了……先等思忆看医生怎么说要紧……”


    黄毛和姥姥几人没有参与骂战。黄毛被两个警察看着蹲在墙角，脸上还挂着点打过架似的彩。


    他旁边还蹲着两个穿着初中校服的男生，样子就更惨烈了，一脸的淤青和泪痕，有个男生手里还攥着两颗被打掉的牙，猛不丁一看嘴边也渗着血还挺瘆人。


    抬眼看见夏婵来了，黄毛的眼神亮了亮。


    又很快暗下去愧疚埋头。


    姥姥本来在跟警察交流着什么，看见夏婵也想突然多了支主心骨，伸手叫她，“婵婵……”


    夏婵立刻过去抓住她的手，“思忆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


    夏婵便不说话了抬头望向抢救室门上的灯脸色阴沉。沈舟渡也跟着抿唇抬头。


    在晁婶那边你一言我一语的吵架中，几人很快都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思忆在自己所在的班级里从不上体育课，也不参加课间跑步。他们班级有几个称王称霸的男生女生有些看不惯，终于在今天下午体育课时在角落拦住了思忆。


    思忆不上体育课的病例申请是经过老师批准的，但他们不信，认为她是装病。


    偏让她今天做一百个深蹲，否则晚上就要去他们的摊子闹事。


    思忆有时会在天河夜市摆摊被同班同学看到过，还因此受到过嘲笑。思忆被逼到没辙，又担心他们真的会闹摊子，只好顶着太阳真的做了深蹲，结果没做几个直接晕倒在了那儿。


    令沈舟渡没想到的是，思忆竟是有先心病的。


    且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


    印象里她温软纤弱，似乎是比同龄的十五岁女孩长得小一些。


    她很爱笑，也很爱玩闹，总让人觉得很温暖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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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力。现在仔细想来，黄毛在每次和她追闹时的确也更像是控制着她慢点跑，他每次都会在她跑得过速时抓着她停下来。


    而事发后思忆的班主任连忙叫了救护车将思忆送来县医院，黄毛得知后也第一时间赶来，在了解了事情经过上来就将那其中两个男生揍了一顿。


    他几乎是在往死里打，一人打掉了两颗牙。


    这就令那几个太保太妹的家长们忍不了了，抓住黄毛就要他给个说法。掉牙的男生家长更是当场报警扬言要让他蹲局子。


    夏婵在听完事情始末后脸色阴沉得更厉害了，冷冷地扫过那几个男生女生。


    那两个女生被家长护在身后，倒是安然无恙，一脸满不在乎地斜腿站着正卷着头发玩。


    看见夏婵看过来，一个女孩不禁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神不善。


    另一个女孩倒是时不时盯一盯沈舟渡。沈舟渡则一瞬不瞬地侧眸看着夏婵，好在她只是森冷地瞪了瞪她们并未上前。


    这会儿晁婶那边吵得更厉害了。那几个家长坚称他们之间只是小孩子的玩玩闹闹而已，她自己有病不说能怪得了谁？而黄毛打了他们的孩子必须要赔偿。


    晁婶直被他们厚颜无耻到想吐，恨不得撸起袖子来将家长都打一顿，“玩闹？玩闹能玩闹进抢救室？我给你打成个脑瘫在跟你说是开玩笑看你好不好笑！就你们家的是孩子？我们家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大清都亡了你就是姓爱新觉罗也没这么高贵！”


    “诶你不能这么说啊！谁让她有病的！她有病就好好在家养病要么就送到特殊学校去，你送到正常学校来那不就是你自己的责任么！害人害己不浅！就这么玩笑一下就要送来抢救，谁敢跟她玩的？怕不是就故意等着哪个冤大头碰上来讹钱……”


    “你瞎说什么！你再说！你……”


    夏婵眼神骤冷，手掌也在身侧蓦地紧握成拳手背泛白。


    他们吵吵嚷嚷争论不休，连警察和护士都几番上来警告别吵了却没用。


    夏婵忽然冷着脸上前一步，抬起腿狠狠一脚就踹向了那几个家长身旁的一个钢制垃圾桶——


    “砰！”


    垃圾桶倒地发出一声剧烈的砰响，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惊愕看向她。


    垃圾桶倾出来的垃圾正好淌在女生的脚边，发出一声尖叫。


    沈舟渡眉心也跳了一下，连忙悄无声息到她身边生怕她冲动。


    就见夏婵一张脸死死地紧绷着，深色眼底一片阴翳，像压抑着掩藏不住的暴戾，也像凝了冰刃，完全不再收敛骨子里的阴郁狂妄。


    “都给我闭嘴！”


    几个家长对上她这目光一时纷纷不敢说话了，但其中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男人见状像忍不了，怒着脸上前来就像要给她点教训。


    夏婵也一瞬无惧无畏地只朝他过去仿佛要先发制人。


    一只手这时轻扣住她的手腕，没让她过去。


    夏婵微顿回眸，就见沈舟渡朝她极轻地摇摇头。


    她一瞬绷紧了拳头想挥开他，但莫名还是忍住了，拳攥得紧紧的死死的唇也绷白成了一条直线。


    沈舟渡悄无声息往她前面站，对上那些家长沉声说道：


    “究竟是谁的责任，等警察记录完会判责。后续一切我们也会专门交给律师处理起诉。需要我们负责赔偿的，我们会依法负责，但需要你们负责的也别想抵赖。现在起，请你们闭上嘴！”


    他姿态从容不迫声音也极低，过分端正冷峻的少年，莫名有种冷远的气场，几个家长一时眼观鼻鼻观心一听起诉也都谨慎地闭嘴了。


    这时，抢救室的灯灭了，一个护士模样的人走出来，“吵什么！在里面都快能听到你们吵了，这是菜市场么！”


    她旋即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档案，“郑思忆的家属，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