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14.借钱
作品:《渡夏》 思忆最终脱了险,被送到ICU进行下一步观察。
黄毛被警察先带走了。抢救结束后,几个家长就医务费谁掏的问题又是一阵争论不休。
警察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索性就将他们所有人都先带回派出所,等初步责任判定后再进行理赔。
ICU的探视时间是有限制的,夏姥姥和夏婵、沈舟渡他们只在转病房时来得及匆匆见思忆一面,医生便将她推入病房让家属留步了。
彼时的思忆麻醉还没过,脸色苍白,身上大大小小插得满是管子。
夏姥姥一见她这模样就不禁又红了眼眶,被晁婶夏婵沈舟渡他们哄劝了很久才终于同意不在医院一直守着,等到明日探视时间再来。
等回「渡」安顿好了夏姥姥,时间都已经到了傍晚。
暮色西沉,这会儿已过了放学时间,别说理综测验,便是晚自习都快开始了。
夏婵和沈舟渡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决定今天就先不回学校去了,等明天再亲自过去挨骂。
今天因「渡」突发这场意外,姥姥晚上没有办法做饭了。晚饭就落到了夏婵的身上。
「渡」最近零星有几个客人入住,晚上刚有两个客人交过拼饭钱。她看过客人发的想吃的点单开始麻利准备。
沈舟渡也自觉套了件围裙,主动到厨房来帮忙,“需要我做什么?”
“你会吗?”
夏婵闻声抬眼瞥见他不由不禁揶揄笑了句。沈舟渡便也诚实惭愧地低低眸,笑说:“不太会。”
但他又说:“但是可以学。”
夏婵对上他平和真诚的眼又笑了下任他了,随手指了指旁边的一些没来得及摘洗的青菜让他洗净摘下来。
沈舟渡接下任务仔细洗净手开始摘菜。
她也抄了把菜刀开始切菜,刀工居然也很好,刀片哒哒哒敲在菜板上如行云流水,每一片土豆都切得均匀相称。
沈舟渡起初还有些惊讶,转瞬一想也是。
她连切木头都能切得不失毫厘的。
等夏婵将一堆食材都准备完,起锅热油下菜。
菜下锅发出“滋啦”的一声爆油声。
她连做饭都做得爽快利落,颠着勺呼啦呼啦地几下,放调料,再几下。很快厨房便弥漫起浓郁的香味,转眼两道菜出了锅。
回头去看时发现沈舟渡摘的菜居然还剩一小半。
“你做事还真的是一丝不苟极致认真啊?用不用我拿个尺子过来你量着摘。”
夏婵真的要被他逗笑,直接拽来个小马扎大喇喇在他对面坐下来帮着他摘。
他其实做得很好,每一颗菜都保留了最新鲜的部分,叶片摘洗得干干净净,连每片叶子都洗得翠绿焕然。就是太精细了点……
沈舟渡又不禁低了低眸说:“抱歉。”
夏婵无声弯弯唇没应话,咔咔咔利索地摘了几颗,间隙间沈舟渡趁空不禁提起,“思忆……”
夏婵掐菜的指尖微停了一下很快又继续,早猜到他可能会问起这事,唇边甚至微微笑了一下,像聊起晚饭一样简单平常。
“先天性法洛氏四联症。”
她抬头迎上他顿愕的目光笑笑,“酷吧?”
沈舟渡却笑不起来,一时沉沉注视着她。
夏婵又低下头去继续摘菜了,边摘边说道:“她是郑奶奶的孙女。”
“郑奶奶……是我姥姥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夏姥姥其实并非轻水本地人,按照夏姥姥自己的叙述,她是当年从南方上山下乡来的知青。到轻水那年才十几岁,人生地不熟的,连语言都不通,只有郑奶奶对她最好。
郑奶奶命不好,家里兄弟姐妹多,没怎么念过书,早早地就被家里安排嫁人了。丈夫也是个脾气不好爱打人的,郑奶奶隐忍多年身上总是伤痕累累。
后来还是夏姥姥有一回抗着扳手到她家里给她丈夫一顿臭揍,逼他保证再也不会对郑奶奶动手,才让郑奶奶的生活好过了点,两个女孩也这样相惜相依。
“我姥姥,以前可是修铁路的。”夏婵抬着手也做了个抗扳手的动作朝他挑挑眉,眉眼藏着骄傲,“酷吧?”
沈舟渡也不禁笑了由衷点点头,完全能够想到夏姥姥修铁路的模样,那该是她们一脉相承的飒爽与生命力。
夏婵继续说。
后来郑奶奶的丈夫有幸在一次铁路维修中丧生,日子也算是好起来了,郑奶奶还因此得到了一笔赔偿款。
她就用这赔偿款给她儿子结了婚,还开了一个小小的幼儿园。
没两年,郑家夫妻俩便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取名郑思忆。原以为日子就会这样越来越好,哪知老天又开了个玩笑。
“生下来时……她就查出了先心病?”沈舟渡声线低缓,无端地好像能够猜到后来大抵发生了什么,指尖默默缩紧一时也不太想面对那些太残酷的真实。
“嗯。”夏婵语气仍平静。
“当年因为思忆这个病,他们没少吵架,吵着吵着就离了。思忆她爸和妈都不想要思忆,思忆就被丢给了郑奶奶带着。”
“一开始的时候,她爸妈还会回来看看她。后来时间久了,她妈直接消失不见了,她爸也在一回开车跑货途中没了。”
“那时候思忆大概五六岁吧,郑奶奶挺伤心的,但还是一个人抗下来了,她把幼儿园和房子什么的都卖了就供思忆治病上学。思忆今年十五,按年纪应该上高一了,但还在上初二是因为她七岁那年就做过一次手术,休养耽误了两年。不过医生说她这个病还得有两次大手术,得在二十岁之前做完,还得平时仔细养护才行。”
天边的太阳已经流蛋黄一般地沉下去,整个小院也被残阳铺上一片半橙半蓝的阴影。沈舟渡久久看着她喉结滚动没说出话。
许久,他才喑哑问:“那黄毛?”
“黄毛……”夏婵一时也像迟疑了似乎不知该从哪儿说,半晌才斟酌着尝试开口。
黄毛和思忆她们之间的羁绊都不同。
黄毛其实不是轻水人,而是轻水旁边白家镇的人。他身上发生的最大的一件事就是他爸被人杀害,而杀死他爸的人就是他妈。
这事发生在十年前,黄毛九岁那年。
当时这件案子闹得轰轰烈烈周边几个村镇都知道,没多久法院就以故意杀人罪判处了黄毛的母亲死刑。
事发后黄毛的一些亲戚都不愿收养黄毛,对他避之不及,黄毛便干脆成了孤儿就成天跟着周边几个村镇的小混混厮混。
当时他偷过东西、要过饭……把派出所都进成个家常便饭。
后来阴差阳错,黄毛一次偷腊肉偷到了郑奶奶家的后院,就这么和郑奶奶和思忆结缘。
“挺逗的……当时他饿了好几顿,见郑奶奶后院晾的肉就去偷,结果被郑奶奶逮个正着。郑奶奶年轻的时候也修过铁路不是盖的,抄着擀面杖就给他揍了顿,直接给他揍哭了……”夏婵笑。
那天后来,郑奶奶还是可怜他,揍完人还是给了他一碗饭吃。
直吃得黄毛鼻涕一把泪一把感激涕零。
那之后,黄毛就求郑奶奶收留他。
郑奶奶担心他还是不学好,不肯,他就跪地磕破了头向郑奶奶保证。
郑奶奶供不起第二个孩子上学了,他就去齐师父那儿当学徒。
结果没想到,黄毛还真的就这么学好了。时常出去接点活补贴家用,还护着思忆不被人欺负。郑奶奶再带他出去的时候,都直言着黄毛就是她的亲孙子。
沈舟渡心中百感交集目光深静,大概也能猜到了后面的故事了,还是低声问:“那……郑奶奶她现在……”
“没了。”夏婵说得干脆也平静。
“三年前,心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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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没就没了,被发现的时候饭还在灶台上煮着。当时思忆也面临了和黄毛一样的状况,托付给别的亲戚亲戚都不要,要是送到福利院……她这病估计也没几年了。所以黄毛就来求我姥姥了,跪地上求我们救思忆一命,手术费就算他欠我姥姥的,他这辈子慢慢还。但我姥姥也算是看着思忆长大的怎么可能看着她去送死呢?所以就把思忆和黄毛都留下了。再后来,他们就一直在「渡」了。”
沈舟渡一时更五味杂陈了,垂眸沉默,菜已经都摘完了,两个人一起将菜盆搬到水龙头下洗。
“没想到,黄毛今年十九。”半晌,她开口,尽量避开了沉重的话题让氛围松快些,“我一直听他叫你‘姐’,以为他比你年纪还小些。”
“他以前也不这么叫我,那年他过来求我和姥姥之后就这么叫了。”夏婵轻笑,“‘姐’叫得是个地位!”
她朝他戏谑一挑眉眉眼间也带了点飞扬的色彩。沈舟渡看着不禁也弯了下唇角笑了,日头已经完全沉甸甸落下去天空点起稀疏星光。
等她将这道菜也飞快做好盛菜时,沈舟渡斟酌着忽然低声问:“手术,需要多少钱?”
夏婵一瞬微讶看向他。
对上她的目光,他忽然有点莫名的不自在,总担心她会否觉得自己是在同情或是彰显什么。
夏婵却眼神一眯微微又攒起了点笑问:“怎么,你想借我们钱?”
他唇角一动刚想解释,就听她又笑吟吟接着问:“你能出多少钱?”
这一句可算把他问愣住,一时没接住她不按套路出的牌微愕看着她。夏婵看着他的表情不禁噗嗤笑得更深眼神攒起谐谑半真半假地说:“我又不是圣人,上赶着给的钱谁会不要?你要是给或借,我就接着,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沈舟渡怔了会儿也像被她说笑,低眸轻笑了下暗摇头。
再抬起头来看向她有了郑重的认真,“你们需要多少,我尝试看看。”
他这眼神太真诚,这一次倒将夏婵看愣了。
定定看着他指尖悄无声息在身侧攥紧似纠结。
“三十万。”但最终,她还是说出了口,声线压得很低很低,“可能……至少三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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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晚饭过后,夏婵扶着夏姥姥早早回去休息了,沈舟渡独自洗了碗回到房间计算了自己手里所有的钱。
他这些年来手里其实一直有些钱,多是些幼时长辈过年给的压岁钱,还有部分他母亲和外公留给他的可动资产。
到这儿之后,沈竟海虽停了他日常用的卡,但每月还会象征性地打给他小几千的生活费。
林林总总加一起,也有十二万了。
他留下一部分做后续日子所需的花销,能拿出的就是十万。
还差至少二十万。
沈舟渡对钱其实没什么太大概念,因为自有意识起他便不缺钱。
小时候沈家还没那么大富大贵,但他的衣食住行从未短缺过。后来沈竟海发家,他的生活质量更上一层,再不会为钱一事苦恼。
可此刻,这二十万,却忽然仿若天堑。
他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钱带给普通人的窘迫。
翻出一串手机号码,沈舟渡长久盯着那串号码沉默。
拨通沈竟海的电话时,沈舟渡还是犹豫的。
声筒里很快传出电话拨通的嘟声。每一声都仿佛凌迟着神经耳膜。
正当他迟疑着要不要挂断电话时,电话那端却忽然接通了。
沈舟渡也一瞬握紧了手机指骨绷白。
两秒的停顿,却显得分外煎熬漫长。
两秒后那端才传来一声男人情绪不明的声响。
“喂。”
“喂。”沈舟渡也默默放缓了呼吸声线低缓,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常,“我想向您,借二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