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假夫妇夜市反杀局

作品:《仙君总想救赎我

    奚九利落地套上外衫,将过于宽大的袖口仔细挽了两折,露出纤细的手腕。裤脚也层层扎起,免得行走时绊倒。


    先前戴着的银簪,自见过覃夫人后,便被她收起来。若是被人认出是奚府的制式,只怕会无端增加是非。


    晏祈的发簪,非玉即翠,支支矜贵。她自小习武,摔摔打打是常事,玉器易碎,便素来不爱用。


    她在晏祈的乾坤袋里挑挑拣拣,最终选了根素色发带。她对镜将一头青丝高高束起,顿时多了几分飒爽。


    晏祈抱臂倚在门边,一直默不作声。见她终于收拾停当,才不咸不淡地开口:“女子果然麻烦。”


    若是平日,奚九少不得要顶撞回去,今日念在他治病的功劳,就不与他计较。


    她反而凑近两步,仰脸笑道:“是是是,比不得仙君您餐风饮露,不染尘埃。所以,劳烦仙君移步,体验一下我们这麻烦凡人的市井乐趣?”


    她语带笑意,眼角眉梢都弯着,宛如枝头含苞的花朵初绽。


    客栈小二观二人言行,殷勤地给他们指了夜市的方向。


    “二位客官,一路平安。”


    浔阳镇的市集虽说肯定比不上应天府,也比三清镇要大上许多。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炊烟袅袅,混着油饼的焦香和新出笼的包子热气,奚九深深吸了口气,鲜活的热气仿佛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她注意到,与前日相比,街边饭馆里竟坐满了食客,几乎家家都飘出鱼香,推杯换盏间,气氛热烈。


    这景象让她想起昨夜那条顽强的鱼兄:“对了,那条鱼你吃了?”


    “只尝了一口。”晏祈像是回忆起不佳的体验,略带嫌弃的点评:“客栈的厨子,许是怕鱼里有什么古怪,又是油炸又是红烧,鱼肉鲜味尽失,糟蹋了。”


    奚九终于逮到机会翻起旧账,双手往腰间一叉,扬起下巴:“哦?原来你也知鲜味可贵?那当初是谁嫌弃我做的清蒸鱼,还扬言三日不入灶房?”


    她杏眼圆睁,试图做出凶悍模样,奈何这点嗔怪,让质问显得毫无威慑力。


    晏祈瞥她一眼,唇角似乎弯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鲜味,与腥味,那是两回事。”


    奚九语塞,随即又笑起来:“不过,他们瞧你吃了郦湖的鱼,还活得好好的,想必对这郦湖鱼虾的忌惮能消减几分。”


    “可不是,今日午后郦湖上就多了好几位胆大的船夫。”他视线扫过那些喧闹的食肆,“也算功德一件吧。”


    这话倒提醒了奚九。


    她想起自己最初要去鱼市打探消息的念头,不由好奇:“我当时只想着从渔夫口中套话,你却直接拉我去了酒楼。你又是如何笃定,这镇上之人忌讳郦湖,更忌讳湖中之鱼?”


    晏祈脚步未停:“第一夜在湖边,我掷石入水,惊出的游鱼个个膘肥体壮,远胜寻常河鲜。眼下正是捕捞时节,湖面却不见渔舟,不见撒网,一路上也未见有人兜售水产。镇上人明知郦湖有宝,不仅不借此发财,反而对前来寻宝的外乡人好言劝离。”


    “事出反常,必有禁忌。”


    “三者相合,答案不言自明。此地之人,畏郦湖如鬼神。”


    奚九听着,脚步慢了下来。


    “原来是我观察不够细致,这点倒是我疏漏了。”她轻声说,语气里是真切的叹服。她不得不承认,这位仙君看似傲慢,洞察力却敏锐得惊人。


    奚九在卖糖人的摊子前停下脚步,老师傅手法娴熟,糖稀在他手中勾勒出憨态可掬的小猴模样,在烛光下闪着琥珀色的光,她一时看得入神。


    身旁的仙君一时间少了冷言冷语,奚九还有些不习惯,刚要开口,一件斗篷便落在肩头,将她整个人裹紧。


    “这是?”


    “你高烧刚退。”晏祈声音近在耳畔,他修长的手指在斗篷前襟打了个结,“别再给自己病死。”


    奚九的手刚抬起,想要扯开,便被他按住“老实点。”


    奚九咽回了拒绝的话,只低低应了声:“……好。”


    “想要这个?”晏祈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奚九摇摇头:“看看就好。”


    她荷包空空,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晏祈却抛给摊主几个铜板,拿起那个刚凝固的糖猴,递到她面前。


    “拿着。”他语气依旧平淡,目光却飘向别处,“挡挡你身上的药味。”


    奚九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甜意在舌尖炸开。


    “好甜。”她眼底映着灯火,弯成月牙。


    晏祈轻哼一声,没接话,但紧绷的唇角悄悄缓和出弧度。


    奚九对什么都觉得新鲜,一会儿看看吹糖人,一会儿摸摸绣娘摊上的荷包。晏祈虽一脸不耐,却始终跟在她半步之后,偶尔在她差点被路人撞到时,不动声色地伸手虚扶一下。


    两人随着人流缓缓前行。


    晏祈的手忽然覆上她的手背。


    “别回头。”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警觉。


    奚九照做,面上还挂着方才的笑意:“什么情况。”


    “东南方有两人一绿一黑,跟了我们一路。”他语速平稳,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周围,“左前方,蓝袍胡靴看书画的这位,我们已经打了三次照面。”


    奚九九借着舔糖的动作,快速瞥了一眼,那人身形魁梧,太阳穴微微突起,站姿如松。


    “你认识吗?”


    晏祈理所当然:“肯定是冲着你来的,我行善积德,谁会打我主意?”


    奚九观此人身材样貌,走路形态和气度,心里已有判断,她故意打趣:“万一是哪家小娘子看上你的绝世风姿,想抢人呢?”


    “那你便袖手旁观?”晏祈挑眉,竟有些好奇她的想法。


    “那我正好给你卖了,拿着赏钱当路费。”奚九煞有介事地掰着手指算账,“反正子时一过你就能自己回家了,这不是白赚的买卖?”


    晏祈眉梢一挑,似是不满她的回答:“真是好盘算,那你去找他们商量价钱吧,看他们是先绑你,还是先买我?”


    话说间,二人行至一个卖饰物的小摊前。


    奚九随手挑了一只木簪,往头上一别,向店家借来铜镜。


    “姑娘好眼力,这桃木簪安神辟邪,最是养人。”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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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热情招呼。


    奚九笑了笑,未置可否,借着铜镜左观右瞧,终于看见晏祈说的那二人。


    一个瘦高,着绿衫。一个矮壮,穿黑袍。两人装作闲逛,眼神却始终若有似无地落在他们身上。


    奚九又换了一只珠钗,依旧左照右瞧,这回,她不再看跟踪的人,而是借着调整发饰的动作,压低声音:“你现在状态如何?”


    “尚不需你来操心。既是找你麻烦,你自己掂量着办。”晏祈语气淡淡,仿佛事不关己。


    奚九放下东西,谢过摊主,她心里快速盘算着周遭的地形。


    方才经过的路是条岔路口,左侧有道深巷,正适合甩开跟踪。


    有主意了!


    她抓紧晏祈手腕,转身钻入人群,向反方向跑去。


    晏祈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拽得一个踉跄,却也配合地跟上她的步伐。奚九却未注意到,在她思衬的时候,晏祈已将几枚铜板递给摊主,悄然收起了她方才试戴的第一支木簪。


    一绿一黑两名跟踪者似乎有所顾忌,不敢光明正大地反追。倒是那蓝袍之人,径直跟了过来。


    奚九拉着晏祈七拐八绕,闪进一条僻静巷道的转角里。蓝袍人正要逼近,巷口却突然窜出绿,黑二人组,以迅雷之势捂住其口鼻,三两下就将人拖入另一条暗巷。


    奚九伏在墙头,瞪大眼睛满心疑惑:“不是一伙的?”


    她当即纵身上墙,踩着青瓦,无声地跟在这二人身后,晏祈也紧随其后。


    那二人将蓝袍人拖进一处僻静的院落,扔下他便又离开了。奚九伏在屋脊上,小心掀开一片瓦,往里窥探。


    屋内,竟已经捆着三个同样穿着蓝袍的人,还有一个和方才二人装束相同的黑衣人在看守。


    奚九伏在瓦上,对下方的晏祈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引开那名看守。


    晏祈抱臂不动,浑身上下写着“与我何干”,奚九咬牙,双手合十,做了个恳求的手势,眼神湿漉漉地望着他。


    晏祈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块白布蒙住半张脸,故意在附近制造动静。他装作醉汉,脚步虚浮,还时不时撞翻个什么物件。


    "谁?"屋里的看守果然警觉,推门出去查看。


    奚九借机翻身入屋,快速搜查那三名蓝袍人。


    那三人虽做了伪装,但太阳穴高鼓,虎口厚茧,下肢熊壮,分明是善骑射的北涿武士。


    他们为何要伪装成南郡文人,潜伏在小镇上跟踪她?


    难不成是因为郦湖传言被迫,怀疑他们拿到了灵石?


    不容她细想,屋外晏祈突然高声叫嚷,纠缠不休:“你别走啊!再、再陪我喝一壶!”


    奚九心领神会,立刻从后窗翻出,戴好斗篷帽子,绕至晏祈身后的巷口,佯装恼怒地奔过来拉开他:“叫你别贪杯偏不听,丢人现眼,快跟我回家!”


    一边对那看守连连赔罪:“对不住大哥,这醉鬼扰您清净了,我们这就走。”


    刚走至巷口,奚九瞥见先前离开的绿衫黑袍二人正快步折返,身后的看守似乎也起了疑心,紧跟在后。


    前后夹击,形势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