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四十一章
作品:《重生后嫁给绿茶小哑巴》 “公主此役扬我国威,实乃社稷之幸,朕心甚慰。”
方勤时的声音一如既往,既威严,又刺耳。
方漾叩拜后并未回话——如此废话,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
“如今西阚战事已平,公主该卸下西阚将军一职,回宫休养才是。”
方漾低着头翻了个白眼:不封赏就算了,还想让我回宫?
二牛闻言,有些跪不住了,忙出声道:“皇上!将军在西阚出生入死三年,就算不封官也该赏地啊!”
二牛嗓门又大又粗,整个大殿的太监和宫女们都听得清清楚楚,方勤时想装作没听清混过去都不行。
方漾也不制止,毕竟二牛现在有战功在身,方勤时不能拿他怎样,况且她也想看看,方勤时会如何回应。
令方漾没想到的是,方勤时居然松口了,赏了她黄金与珠宝。
“回禀皇上,黄金珠宝于我无用,臣只有一个请求。”方漾开口了。
方勤时明显顿了一下,才道:“说说看。”
“臣离宫多年,在宫中早已无牵无挂,惟愿出宫建府,自由自在。”
她这话说得很打脸,方勤时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的。
什么叫“在宫中早已无牵无挂”?方漾的母后虽然走了,但他这个父皇和方天佑这位皇弟还在宫中!
太监和宫女们察觉方勤时情绪不对,都纷纷低下了头,唯恐方勤时看谁不顺眼拖出去斩了。
一群人都低下头,就显得仍正常仰首站着的那人不正常了。
方漾再一次看向方天佑帐子外站着的侍卫——他还是专注地盯着自己看,好像跟自己很熟似的。
方漾在脑子里又细细转了一圈,可她对这张脸实在没有印象,难道是活了两世,有些记忆已经开始模糊了吗?
“公主尚未婚嫁,理应留在宫中,即便婚嫁,也是驸马上门,何来出宫建府一说?”方勤时压着性子道。
“臣十三岁离宫,在涵柘苦战五年,凯旋后又奔赴西阚苦战三年,臣早已习惯‘将军’身份,而非‘公主’。”
这话说得诛心,任谁听了都会道一句皇上这个亲生父亲的不好,毕竟当初方勤时将她扔去涵柘战场时,就没打算让她活着回来。
如今她不仅活着回来了,还带着一身战功,叫他压不得,也训不得。
“宫中殿宇高大、金碧辉煌,应当是给贵人居住,而臣满身血污,所到之处亡魂盈盈、阴气森森,恐坏了宫中风水。”
方漾巧妙地退了一步,也拿捏了方勤时信鬼神的心理。
毕竟自方勤时登基后,他便很少能安眠了,非要请了所谓大师来做上个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才能睡一个好觉。
虽然方漾猜测这一个好觉是他被搅扰七七四十九天后实在撑不住才睡着的。
方勤时闻言,面色果然松动,但仍未爽快应允。
方漾一看他那表情,就知晓他在腹中算计新圈套了。
但无所谓,她此番回临占,并不是奔着方勤时来的。
临占男女平权的言论已经被李晃他们打好了基础,她要回来添一把火,助涨声势,天下女子的困难处境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变,她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至于方勤时,若皇位能让他坐稳,那便先让他坐着,若是哪日挡了她的道,那就怪不得她不念父女之情了。
方勤时清了清嗓子,方漾知道,他这是想好对策了。
“公主不必妄自菲薄,你的战功,大荆上下都记在心里,前段日子朝中大臣们还纷纷为你上书,求我给你许一门好亲事......”
方漾蹙眉。
“你一个人出宫建府,父皇心中难免担忧,但若你成了家,在外建府倒也勉强说得过去,若你执意要出宫,便先将婚事办了吧。”
“是啊,皇姐也到了婚嫁年纪,该议亲了。”几乎快变成摆件的帐子终于“说话”了。
方漾的眉头蹙得更紧了——方天佑的声音怎么变得又虚又哑的?说话像枯枝勾老琵琶弦,刺耳得很。
方天佑这一嗓子倒是叫方勤时注意到了他。
方勤时见方漾不答话,便道:“议亲之事不能草率,父皇这几日会替你多多留意,你先住在宫中,待选定夫婿后再商议离宫之事。”
他这话并非在同方漾商量,而是下了命令。
说完这些,方勤时便挥退了下人,理由是“要同方漾与方天佑说说家常话”。
太监和宫女们依次退下,连二牛都被引着出去,但守在方天佑帐子旁的侍卫却岿然不动。
待人都走了,方勤时忽然换了一副面孔,变得亲切和蔼了许多,一如方漾在涵柘庆功宴上见到的模样。
那时的方勤时就是顶着这个面孔,给她递了一杯毒酒。
“先起来吧,你在西阚战场上辛苦了。”
很平常的一句话,甚至像是普通的一户人家父亲对女儿的问候。
但方漾感到自己骨缝里都渗出寒意来,倒不是对方勤时的恐惧,而是对他们之间这样畸形父女关系的失望。
方漾站起身,不说话,只盯着方勤时看。
如今殿中只有帐子前的一个侍卫,功夫如何,她尚不知晓,要置对方于死地,她没有完全把握,但若是方勤时忽然发难,她至少有信心全身而退。
“你在西阚时,是否有听闻过‘神药’?”见方漾不说话,方勤时还是憋不住说了。
神药?什么东西?金光散吗?
帐子里忽然传来压抑许久的咳嗽声,方漾转头看向薄帐中透出来的人影——人影佝偻着,很瘦。
方天佑在宫中锦衣玉食的,怎么会这样瘦呢?
“天佑交友不慎,被人灌了毒......只有西阚‘神药’可解,不知你是否听闻过这种药?”方勤时又问了一遍。
“是什么样的‘神药’?”方漾问。
方勤时仿佛看见希望般,身子都前倾了:“听闻是一种药丸!米粒大小!”
药丸?那便不是金光散......
方漾没直接说自己没听过,而是道:“西阚药丸很多,我得回去查一查。”
“查!查!要查的!”方勤时显然有些激动,“你在西阚那么久,定比父皇对西阚熟,交给你查,父皇很是放心,若你能将‘神药’寻来救了天佑,父皇便允你出宫建府!”
方漾没应声——若不是怕方勤时借题发挥、操控舆论,出宫建府这事她早自己办了。
方漾从殿里出来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帐子旁的侍卫,他仍然盯着自己看,但眼神中又没有敌意。
她想不通,索性不再想,转头回自己的朴华殿了。
皇宫里的殿名大多珠光宝气,又或者寓意美好,显然“朴华殿”不同。
因为朴华殿挨着冷宫,冷宫是历代皇帝用来关押犯错嫔妃的地方,说白了算是个“牢狱”,怕她们还想着荣华富贵,便将冷宫附近的小宫殿都取了接地气的名。
朴华殿就是其中之一。
宫中人人都说冷宫阴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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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这一角的空气都是凉的,一定是鬼魂太多,游荡不肯离去。
可方漾不这么觉得,这里阴凉是因为宫人们不常过来打理,树木茂盛,才落下一片荫凉,与鬼魂何干?
而且就算是有鬼魂,那还能多过战场上的?
她推开朴华殿的门,发现里面被打扫过一遍了,想来是方勤时派人来的,为的是讨好她,从她嘴里得到“神药”的下落。
她不知道“神药”是什么,但看见朴华殿被收拾干净了,她心里还是舒畅的——毕竟不用自己收拾了。
二牛和她带过来的几个将领,被安排去了别的宫殿,等着明日上朝听赏,再吃过三天后的庆功宴,就能回西阚去。
赤蛟的议和书已经放在了方勤时的桌上,方漾刻意在上面写,赤蛟是迫于西阚军的战斗力强,才选择议和。
换言之,西阚军不能动,否则赤蛟很可能卷土重来。
方勤时不是傻子,能看出其中利弊,定然不会轻易对二牛他们下手,方漾对此还是足够放心的。
她走过前院,低头看着石板中未被清理干净的矮杂草,想起自己儿时曾固执地想凭一己之力将整个院子的杂草都拔掉,害得乔浣玉陪她熬了个通宵的事。
李晃说了,乔浣玉的尸体他找到了,葬在城外山上,方漾打算抽空溜出宫去祭拜。
她一路走回了自己儿时住的屋子,里头的陈设都未改变,连床都是她儿时睡的那张。
天色有些黑了,方漾点燃烛火,将朴华殿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暗器或眼线,这才安心回到了屋子里。
才关上门,就听窗外有响动,她将手按在腰侧匕首上,盯着半开的窗户。
窗框上忽然搭上来一只手,宽大的手掌和骨节分明的手指很是好看,指甲也修剪得整齐。
方漾直觉此人不是来取她性命的,于是站在原地等着,看他想做什么。
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翻窗进来,看见方漾后也不说话。
他脸上蒙着面巾,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但方漾今日恰好对这双眼睛有印象——是方天佑帐子外的侍卫。
“你到底是什么人?”
来人扯下面巾,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而后方漾眼睁睁看着他从脖颈处揪起自己的一块皮,掀了起来。
易容?
方漾极有耐心地等着面前的人撕面具,她倒要看看,什么人敢这么大胆夜闯朴华殿,居然不怕被她误杀。
原以为要看见脸才能认出来,但在那人将脖颈处的面具撕下后,方漾的表情就发生了变化——那人脖子上的疤痕她太熟悉了!
“阿衡?”方漾上前一步。
撕面具的人手一顿,那双眼睛又盯着方漾不动了。
“你带了帕子吗?”方漾问。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柔软的帕子来,方漾抬手接过,转身将桌上茶壶里的热水倒在了帕子上。
“坐下。”她正在轻轻拧帕子,头也不回道。
高大的男人听话坐在桌边,方漾转过身,凑过去用沾了热水的帕子去擦他脖颈处翻起的面具皮。
“你硬扯下来不痛吗?得沾药粉融下来才行,再不济也要沾点热水啊......”方漾一边念叨,一边轻轻地给他揭面具。
嘴巴、面颊、鼻子......直到再次见到那双眼尾微垂的眸子,方漾才停下手。
勾衡一直保持仰着脸的动作,等面具揭完了,他也没动,只直勾勾盯着方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