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强硬

作品:《无尽书

    自那晚之后,这一路上就顺利多了,既没有再遇风雨,也没有野兽袭扰,竟比伊莫预期还要早了一日。


    一行人在临近祥山族领地时,空气中便开始弥漫一股焦土与血腥混合的气味。傍晚时分残阳如血,将天边最后一抹云霞染得猩红。远处的山峦在暮光中勾勒出锯齿般的轮廓,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


    祥山族虽地处偏远,却倚靠一片肥沃的河谷,本应是农耕繁盛之地。然而此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狼藉。


    既云勒住缰绳,目光扫过被烧得焦黑的农田。田埂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有老人,也有妇女,农具七零八落地掉落在一旁。更远处,原本应炊烟袅袅的村落此刻只剩断壁残垣,几处茅屋的残骸仍在冒着缕缕黑烟,显然刚经历了一场浩劫。


    风声呼啸中,焦糊味和血腥气愈发浓烈。


    “……猎、鹰族这是要赶尽杀绝啊。”伊莫显然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半晌才回过神来,却还是有些语无伦次:“二、二少,我带您去见族长。”


    既云微微蹙眉,却忽得瞥见远处破败的屋舍后几个模糊的身影:“他们人没撤干净,还有别的路么?”


    伊莫点头:“族长和剩下的族人应该都退守到河谷西侧和北侧的山洞里了,那边一时半会儿猎鹰族发现不了,但如果攻进来就撑不了多久了。”


    既云没再多言,抬手示意身后的众人隐蔽待命,随后跟着伊莫沿着一条隐蔽的小径向河谷西侧摸去。小径蜿蜒曲折,两侧是高耸的芦苇丛,偶尔能听见几声嗥叫从远处传来,但很快又被晚风吹散。


    这条路显然是临时开辟的,地面还留着新鲜的脚印和拖拽的痕迹。两人一前一后,踩着湿滑的泥土,小心翼翼地前行。穿过芦苇丛后,眼前豁然开朗——一座陡峭的山崖矗立在河谷西侧,崖壁上凿出了几处简陋的洞窟,洞口用木栅栏和石块勉强垒成了防御工事,还有几个汉子守在洞口。


    他们的神色虽然警惕,却看得出已经十分疲惫。伊莫上前,低声与守卫交谈几句。守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转身进屋通报。片刻后,他出来示意两人进去。


    洞内昏暗潮湿,火光在岩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族长和长老们坐在凸起的石台上,个个面容憔悴,眼中布满血丝。祥山族的族长是个瘦削的中年人,左臂缠着渗血的麻布。见到既云时,他浑浊的眼睛里迸出一丝光亮:“既云少爷能来,是我们祥山族的气运。”


    既云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洞内——角落里蜷缩着妇孺老人和战损的汉子们,许多人身上都缠着染血的布条。


    “猎鹰族的攻势如何?”既云开门见山。


    祥山族长苦笑一声,指了指洞外:“他们白天刚侵占了我族最后一片粮仓,知道我们已经是强弩之末,晚上必定会再来。我们剩下的人不多了……确实已经、没办法再挡一次了。”


    一位长老猛地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半晌才喘着气道:“他们就是要我们这块地!猎鹰族的人疯了,见人就杀,连孩子和女人都不放过……”


    既云站在对面,运气很不好地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好在二少脾气好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火光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另一侧却隐没在阴影里:“说说情况,你们现在就这么点人了么?”


    族长苦笑着指向地图,那上面用炭笔画了几道歪斜的线,代表猎鹰族的包围圈:“他们强占了我们的粮仓和水源,剩下还有不少族人在北侧山谷休整,这边大多是一些伤员。”


    洞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满脸是血的青年冲了进来:“族长!西边的哨岗被拔了!”


    祥山族长闻言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却又因伤势踉跄了一下。既云眼疾手快扶住他,族长却顾不得道谢,急声道:“西边哨岗一破,他们随时可能摸进来!”


    然而没等既云做出反应,却见祥山族长忽然转向他深深一揖,几位长老也立马跟着躬身:“既云少爷,我等任凭差遣,祥山族的命数全仰仗您了。”


    这阵仗来得突然,连一旁的伊莫都愣了一下,随即也跟着躬身。既云却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这一礼。他看着眼前这些人,从前他们无一不是族中最尊贵的人,如今这样卑躬屈膝怕也是人生里头一回。可见人到了绝处就会变成这样可悲的东西,如同草木一般,风来时伏低,日晒时萎靡,还总想着将根须缠在别人身上。


    就好比此刻这群人将既云视作溺水之人偶遇的浮木,明知未必能救命,却还是会死攥着不放。他们虔诚而轻易地将自己和全族的命交付给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将那条“生路”寄托在既云身上。


    而之后要是事成了还好,若是不成,这些卑微的姿态大约也会化作怨恨的利刃。就像那些侥幸抓住浮木却没能幸存的溺亡者,谁又知道他们在临死前就没有怨恨过那块浮木不够大呢?


    火光将洞壁上的人影拉得扭曲摇晃,像一群跪拜的鬼魅。在祥山族面前,既云也懒得装蒜了,他神色不改,没答应也没回避祥山族长的话,直接转头对伊莫道:“先带我去看看猎鹰族的布防——有路吗?”


    祥山族长见状顿时喜上眉梢,他连忙摆手:“既云少爷,伊莫刚回来有些情况不够了解,我随同一起。”


    他虽受伤但行动并没怎么受限,言罢马上领着既云和伊莫走向洞窟深处。那里有一处狭窄的天然裂缝,透过缝隙能俯瞰整个祥山族河谷。


    族长指向远处:“猎鹰族占了我们的粮仓和水源,就在河谷西侧的高地上。他们基本上已经舍弃了原来的领地,基本都驻扎在我族领地了。他们夜里会轮班巡逻,但今晚他们必定会趁哨岗被拔的机会攻进来。”


    既云眯起眼,借着暮色观察猎鹰族的营地。灯火稀疏,但人影攒动,显然在集结人手。他觉得有些奇怪,按理来说,一般族群攻打周边族群的目的就是扩张领地和抢占资源,猎鹰族这样的做法显然是解释不通的。


    他沉吟片刻没想出缘由,打算先放一边:“猎鹰族的水源在哪?”


    族长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归川的支流并不流经猎鹰族领地,因此我们族是划了一块取水的地域分给他们的。现在他们抢占了我们上游全部的水渠,但自己并不储水,都是现打现用。”


    “主帐周围的守卫最密,约有半数兵力驻守,此刻该是刚换完岗,正分散在帐前空地上休息。”


    “占了水源么?”既云唇角微勾,一时计上心头。他转头对伊莫低语几句,伊莫眼睛一亮,立刻转身去安排。


    而后既云才看向族长:“族长,我需要几个熟悉地形的族人,分别带我的人绕到猎鹰族后方。”


    族长连连点头,立刻叫来两名精瘦的猎户。既云又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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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内众人,提高声音道:“诸位放心,苍狩族既来了,便不会叫大伙再担惊受怕。今晚就让猎鹰族也尝尝他们自己手段的滋味。”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听着就莫名让人觉得安心。洞内原本惶惶的气氛稍稍缓和,几个年轻战士甚至握紧了武器,眼中燃起战意。


    祥山族长只觉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眼前这个男人身形修长,看起来既不失力量也不显笨重,宽肩窄腰在火光映照下勾勒出利落的轮廓。他眉眼间虽带着几分慵懒笑意,举手投足却透着不容忽视的沉稳。族长原本还在担心苍狩族会随便派个人来应付差事,此刻却暗自庆幸,这通身的气度,绝非等闲之辈。


    他们这回,或许是真的有救了。


    伊莫和两个祥山族人随同既云回到众人隐匿之处。粱远早已等候多时,见既云回来立刻凑上前:“二少,情况如何?”


    他心里始终惦记着之前那事,一路上却没找着机会试探既云,后面也只得放弃,想着甭管那小崽子和既云究竟什么关系,反正只要立了功,他想要的照样能到手,左右也不过是被这个草包多指挥几天的事。


    既云这会儿没兴致和粱远搞内斗,他闻言只是笑眯眯地拍了拍粱远的肩:“粱远兄弟,这一路多亏你提醒指点,我都记着呢。”


    粱远一怔,没想到既云会突然夸他,一时竟有些受宠若惊:“二少言重了,这都是分内之事。”


    既云笑意更深,语气也诚恳起来:“哎,那我便直说了——今晚这一仗,最难啃的骨头还得靠你。猎鹰族在东侧高地的防守最严,我思来想去,就你有这个能力带队突破。”


    他说完又凑近粱远耳朵,压低声音,带着点蛊惑的味道开口道:“回去后,我定在阿爸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粱远心头一热,原本对昭鹊的疑虑瞬间抛到脑后。他重重抱拳:“二少放心,交给我!”


    既云笑了笑,心道这货还挺好哄的,给点甜头就高高兴兴地办事儿去了。他转身点了三分之一的精锐,又指了指祥山族长分给他的祥山族人:“你们从东侧佯攻。动静要大,但别真拼命,拖住他们就行,具体的听粱远兄弟和这位祥山族兄弟的指挥。”


    伊莫站在一旁,看着一脸春风得意地离开的粱远和前后表现判若两人的既云,不禁暗自咋舌。既云这一手安排可谓一箭双雕,既给了粱远想要的出头机会,又能让这个眼线暂时远离自己。尤其是这结合猎鹰族换岗规律临时制定的计划,更是滴水不漏。


    至于刚刚在洞里的表现,大概是因为既云不在意自己在祥山族人眼里如何,自然也无需那般藏拙了。


    他正想着,既云已经转向他:“伊莫兄弟,你带三分之一的人北面绕过去烧粮仓。记住,要等东边打起来再动手。”


    “是!”伊莫领命而去。


    既云看了眼剩下不多的人正要开口,却忽得瞟见一个身影正不动声色地往伊莫那队人里挪。他心头一紧,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扣住昭鹊的手腕。


    “去哪儿呢?”既云声音压得极低,指腹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少年腕间突起的骨节。


    昭鹊身形一僵,却没挣脱。月光下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跟伊莫。”


    “那可不行。”既云手上力道加重,将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唇角带了点笑意:“你得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