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糊涂
作品:《无尽书》 两名躲在枯草丛后窥见河畔情形的年轻族人,直至既云与昭鹊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客帐区尽头,又屏息凝神地僵持了许久,确认四周再无旁人,方才手脚发软地从藏身处钻了出来。
这二人恰巧都是一开始跟着既云北上的二十人之一,风骑族事了后,他们依旧宿在客帐区内,依照六骨的指令在晨间、夜间巡逻。
若非如此,大抵也撞不到这样一幕。
他们年纪尚轻,在族中资历不深,何曾经历过这等窥破上位者私密情事的阵仗?只觉得知道了天大的秘密,一颗心七上八下,仿佛揣了个烫手山芋,丢不掉,又握不住。
“这、这可如何是好?”其中一人嗓音发颤。
另一人倒是好不少,稍显镇定些,他用力咽了口唾沫:“啥呀?喜欢男人又不是什么没有过的事情,你还记得咱们族里那个,什么赖熙长老吧?他帐子里不是养了一堆男人,个个长得都比姑娘们还好看。”
“再说二少也没瞧见咱俩,无妨,咱们只把二少醒来了的消息带回去,别的权当不晓得,没看见不就得了。”他看似有条理,实则已乱了手脚。
前一人更是比他更加六神无主,听完只觉这注意尚可,也没意识到有什么他们忽略的事。
两人不敢耽搁,做贼似的溜出帐篷,一路躲闪着,寻到了六骨居住的那顶小帐。在帐外又踌躇了片刻,互相推搡着,谁也不敢先进去。
最终还是六骨听得外面窸窣动静,掀帘出来,见是他二人,脸上露出些诧异:“你两个小子,不去轮值或歇息,鬼鬼祟祟蹲在我帐外作甚?”
两人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站直。你推我,我推你,支支吾吾,脸涨得通红,半晌过去,其中一人才站出来:“族叔,我二人方才在河边巡逻,瞧、瞧见二少醒了。”
“当真?”六骨闻言神色一亮,旋即又觉有些不对,打量了两人一阵,疑心涌上心头:“说完了还不走?还有何事?”
“没、没有!”那人连声否认,终于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反常了,转身拉着人要逃,却又被叫住了。
“站住,进来说话!”六骨皱着眉连连摇了摇头,心道这俩憨货真是一点都不稳重,一丁点小事都藏不住,这下谁还看不出他们瞒了事。
也怪不得二少喜欢那孩子。又稳重又漂亮的,还不瞎添乱,在哪都讨喜。
六骨心里已大约有数了。二少醒了本是好事,偏偏却把这俩人吓成这样,大抵是瞧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事。
至于这不该看的事么,他用脚趾头想也晓得是那件了。
六骨毕竟是见过风浪的老人了,心里七七八八转了个明白,面上还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你俩自己说,还藏了什么事儿?这样遮遮掩掩的,成何体统!”
两人被说中心事,顿时慌了手脚,又开始互相推搡着。
“我、还是你说吧。”
“凭什么,先前的话全都是我说的了,你一句都没说过,此事你来说。”
“就差这一回呢?你这人怎么那么孬!”
“你!……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人拗不过,硬着头皮开了口,“就是看见昭鹊小兄弟打了二少一拳,二少非但不怒,还将人拽进怀里、有,有些亲昵罢了!”
话说得颠三倒四,也得亏六骨早早便已知晓这其中的关窍。
他想起自己先前好一段时间都将此事独压心头,每每想起也觉得难安,如今见了这二人,倒还生出几分诡异的暗喜。
总算是有人也尝到了这要命的知情之苦。
然而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六骨深知此事关乎主子们的声誉,断不可任由流言滋生。
他听完二人的话,脸上并未露出太多惊讶,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眼,平静地看着他们,不答反问:“什么?照你们这么说,二少醒了?”
那俩人正惶惶不安,冷不丁被他这么一问,皆是一愣,下意识地点头:“是、是醒了,我们亲眼所见,就在河边……”
六骨“哦”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捋了捋颌下的短须:“二少既已醒转,这是大好事。你们不去关切少主伤势恢复如何,也不去禀报重阑大少,反倒跑来与我这个老头子,嘀嘀咕咕这些河边站了多久、袍子怎么披的琐碎事情……”
“我年纪大了,耳朵背,脑子也糊涂,你们说的这些,弯弯绕绕的,我听着迷糊,搞不清楚。”
他说罢挥了挥手,打发道:“定是你们一大早没睡醒,眼睛看花了。二少醒了,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这儿琢磨这些有的没的。滚滚滚!该巡营的去巡营,该收拾的去收拾,别耽误正事!”
说罢,也不管那两人是何反应,六骨直接起身,半推半搡地将他们赶出了帐篷。
两人被他骂得晕头转向,站在帐外,不知所措,又不敢再问了,只得悻悻离去,只是心底的惊涛骇浪,怕是一时半刻难以平息。
帐内,六骨听着脚步声远去,这才缓缓坐回毡毯上,长长舒了一口气,抬手抹了把额角的冷汗。
如今这事情坐实了,他再往前一细想,愈发觉得早有端倪,二少何止是上心,几乎是把人捧手心里还怕摔了,看着漫不经心,实际处处都顾及着。
二少是何等人物?他若真想遮掩,自有千百种法子做得滴水不漏,岂会容得手下人这般轻易窥见端倪?
如今想来,二少怕是……本就无意隐瞒。六骨也听闻他素来我行我素,族中那些风言风语,他也从没放在心上过。
之所以至今未曾在众人眼前挑明,恐怕多半是顾虑着昭鹊。这小鬼面上瞧着冷,心思却颇多,何况……是了,昭鹊离二十岁还差年半光景,二少下手倒是挺快。
六骨忍不住低叹一声,摇了摇头,心里又是无奈,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这般小心翼翼地为旁人考量,的确是栽进去了。
……
既云拐着人才回帐里不久,昭鹊便被侍卫叫走了,说是缺人手。也不知是谁那传出了消息,昭鹊走后不过片刻,帐外传来脚步声。
“二弟,可方便?”
重阑的声音响起。
既云正靠坐在毡毯上,闻言眉梢微挑,略感意外。他与这位兄长素来不算亲近,但对方显然是一得到消息便过来了。
“大哥请进。”
重阑掀帘而入,视线先是快速扫过既云,见他虽面色仍显苍白,但精神尚可,心下稍安。他身后并未跟着其他族人,是独自前来。
“伤势如何?”重阑在既云对面坐下。
“无碍,将养些时日便好。”
重阑点了点头,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他似乎在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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措辞,既云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别处出神。
“二弟,你身边这小兄弟……我便直说了,你与他,究竟是何关系?”
既云微微一怔,没料到重阑是来问此事的。这么急,估计是在昭鹊那吃了瘪。
他沉吟片刻,反问道:“大哥何以对此事如此关切?”
重阑被他问得一噎,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他本性并非喜好探他人隐私之徒,只是身为长子,习惯使然。只是这当事二人都不愿说,他也不好再多问了。
“并无他意,”重阑收敛了神色,“你既不愿多言,便当为兄未曾问过。”
他转而谈起正事:“风骑族内那些混入的暗桩,以及卢佐的党羽,这些时日大部分都已审讯清楚,该招认的都招认了。后续的清理和安抚,也在进行中。”
“此番能如此顺利破局,二弟,你居功至伟。若非你深入虎穴,周密布局,恐怕至今我们还被蒙在鼓里,风骑族内乱亦不知要持续到何时。”
“回族后,我会将此事原原本本禀报阿爸。你立下如此大功,阿爸……他这些年,确实亏待你了。”
既云面上没什么波澜,直到重阑说完,他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大哥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不必了。”
重阑一愣:“为何?”
“功劳与否,于我并无意义。”既云言语平淡,听不出喜怒,“族长之位,我从未放在心上,阿爸想得太多了,大哥亦不必为此有所顾虑。”
重阑脸色微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既云抬手打断。
“阿爸那里,”既云嘴角笑意深了几分,“他如何看待我,于我而言,无关紧要。大哥若真想帮我,回去后只需转告他,少管束我便可——倒是有一事嘛,大哥,你怎得一声不吭就娶了新夫人,也没见给我送碗喜酒来。”
“等此事了结了,回了族里再补,也不晚!是该带你去认认人!”重阑听出言外之意,笑了一声,不再纠结于此,转而说道:“风骑少主乌罗儿,前两日也已醒转,神智似乎清明了不少。他与翠微姑娘稍后会过来探望。有些事萨满长老没同我细说,我也不明白,他托我给你带了样东西。”
他说着伸手往怀中探去,又道:“他老人家说这布上所记关乎外头情形,具体写了什么、有何用意,他未曾与我细说,只让我务必亲手交给你,让你自行把关,若觉紧要,再做计较。”
既云不觉此事有何可避讳的,接过麻布便直接展开。
只见这布上依稀是归川主流的走向,而在远离主流的边缘地带,画着数个小圈。萨满之意明了,想来是先前派往四方的探子传回消息,远离归川主流的地带,已有不少部落如猎鹰族一般遭枯化之祸。
“萨满既未明说,并非防备,是不愿声张,免得惹起族中恐慌,此事大哥无需避嫌。” 既云颔首:“有劳大哥亲自告知——话既问完了,能把人给还回来了么?”
重阑自然明白他说的是谁,有些无奈地应了声,应付了几句便离开了。
既云靠坐在毡毯上,方才平静的神色渐渐淡去。目光落在帐角垂落的布幔上,恍惚间竟忆起昭鹊在猎鹰族林地时受的苦。
如今萨满传来消息,便是告知枯化范围已在扩大。若是再去那些荒芜之地,他又要遭多少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