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板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默默观察着这诡异的气氛。


    “谢……昭？”柳清溪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紧绷。


    他唤她的名字，却仿佛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是，先生。”谢昭垂眸，避开他那令人心惊的眼神，“真巧，在此遇见先生。”


    “巧？”柳清溪缓缓走近一步，目光依旧牢牢锁住她，语气莫测，“是啊，真巧，谢二姑娘也来买胭脂？”


    “女儿家，总要装扮一二。”谢昭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听闻朱颜阁的胭脂别致，故而来看看。”


    柳清溪的视线从她脸上，缓缓移到她发间那支普通的银簪。


    他几乎有八成的把握，眼前这个看似温顺的少女，就是那个曾经鲜活明媚、与他争论不休的上官凝！


    那日书房里的争执，那份不屈的灵魂，与记忆中那个身影完美重叠。


    而此刻，她站在胭脂铺里，说着合乎“谢昭”身份的话，做着合乎“谢昭”身份的事，可那份刻在骨子里的神态，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真的来买胭脂，还是……另有所图？


    七杀殿的据点……


    各种念头在柳清溪脑中飞速闪过。


    “确实别致。”柳清溪顺着她的话，目光却依旧紧逼不放，“不知谢二姑娘，看中了哪一款？”


    谢昭感到一阵头皮发麻，柳清溪的敏锐远超她的想象。


    “尚未选定。”她微微侧身，做出要继续挑选的样子，实则想拉开距离，“先生请自便，臣女再看看。”


    然而，柳清溪却并未移开目光，反而又上前半步，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真的只是来看看胭脂吗？”


    他在怀疑什么？


    她强自镇定地抬眼，迎上柳清溪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无辜：“先生……何出此言？不来买胭脂，臣女来胭脂铺做什么？”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


    谢昭最先没忍住：“倒是先生，是要买胭脂，送给心仪的姑娘么？”


    送给心仪的姑娘？


    柳清溪敛眸，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但他那灼热的目光却始终未曾从谢昭身上移开分毫，仿佛要将她的身影刻入心底。


    他沉默了片刻，就在谢昭以为他不会回答，准备再次告辞时。


    他却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认真：“是。”


    他顿了顿，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脸上，补充了两个字，“送你。”


    ？！！！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得谢昭脑中一片空白。


    送她？


    他是不是疯了？！


    还是……他是在用这种方式，进一步试探她？


    谢昭猛地抬眼，撞进他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吸走人魂魄的眸子里。


    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清冷孤高，而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执拗和一种……她不敢深究的复杂情愫。


    “先、先生……”她的声音因震惊而有些发紧，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拉开了这过于暧昧的距离，“这……这不合适。臣女……臣女不敢受。”


    “是不敢受。”柳清溪向前逼近一步，目光紧锁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因慌乱而更加明亮的眼睛，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还是……不愿受？”


    谢昭：他怎么突然？


    系统：【宿主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被他认出来了？】


    谢昭：我不造啊！


    她感觉柳清溪今天的状态很不对劲，他似乎……已经认定了什么。


    “先生！”谢昭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强硬，“请您自重！臣女是您的学生！”


    她试图用身份和礼法来划清界限。


    “学生？”柳清溪重复着这两个字，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带着无尽苦涩和自嘲的弧度，“或许吧。”


    但他看着她的眼神，分明在说：我知道你是谁。


    这无声的指控让谢昭有些头疼。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


    柳清溪的敏锐和此刻不管不顾的态度，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让她处于极度被动和危险的境地。


    “臣女突然想起府中还有事，先行告退！”


    谢昭匆匆对着柳清溪福了一礼，也顾不上再看那苏老板一眼，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拉着懵懂的小桃，快步走出了朱颜阁。


    她走得又急又快，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柳清溪没有阻拦。


    他就那样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她仓惶离去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街角。


    他缓缓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柜台后一直沉默不语的苏老板。


    苏老板接触到他的视线，微微垂首，姿态恭敬却并不卑微。


    柳清溪的目光在店内扫视一圈，最后落回苏老板身上，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厉：“苏老板，你这朱颜阁……果然别致。”


    苏老板面色不变，只淡淡道：“大人过奖，小本生意，混口饭吃罢了。”


    柳清溪不再多言，转身也离开了胭脂铺。


    只是他心中明白这间朱颜阁，绝不简单，而谢昭今日来此，目的恐怕也非买胭脂那么简单。


    看来，他需要查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那个让他心心念念了两年的人，似乎正卷入一场更大的漩涡之中。


    ……


    谢昭上了马车，才堪堪松了口气。


    “姑娘，柳大人那是什么意思，他……他……”小桃果然也被雷得不轻，说话都结巴了。


    “今日之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尤其是柳大人说的那些话，明白吗？”谢昭肃容对小桃吩咐道，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小桃被她的神色吓到，连忙点头如捣蒜：“奴婢明白！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谢昭揉了揉刺痛的额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当务之急，是必须尽快联系上七杀殿。


    可是，经过刚才那一出，朱颜阁短期内是绝对不能再去第二次了。


    柳清溪必然已经起了疑心，说不定此刻正派人盯着那里。


    还有什么办法能联系上七杀殿？


    她闭目凝神，努力回忆着作为上官凝时知晓的其他备用联络方式。


    七杀殿狡兔三窟，除了固定的据点，应该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