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他哑声道，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倦意，“是我……失态了。”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肩背依旧挺直，却无端透出一股萧索。


    谢昭看着他孤寂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有惊魂未定，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但更多的是没被识破的庆幸。


    她轻轻吸了口气，抚平微乱的衣襟，没有立刻说话。


    室内再次陷入沉默，这一次，连空气都仿佛带着沉重的分量。


    良久，夜离才再次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硬：“今夜我会离开。”


    “不行。”谢昭皱着眉出声。


    “宁王刚刚放我回来，说不定周围都是监视我的探子，若是你现在离开，我不等于自投罗网吗？”


    夜离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拉住他手臂的那只手。


    她的指尖纤细，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他目光上移，对上她蹙紧的眉头和那双此刻写满“你休想连累我”的眸子。


    “你倒是谨慎。”他语气听不出喜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


    “事关性命，自然要谨慎。”谢昭理直气壮，非但没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些，仿佛怕他下一秒就消失。


    “宁王多疑，今日他虽未明着怀疑我，但难保不会暗中布下眼线。你此刻带着伤出去，万一被察觉踪迹，顺藤摸瓜查到我这里，我之前在他面前演的戏岂不是全白费了？你我都要倒霉。”


    她分析得头头是道，句句在理，全然是为自身安危考量的模样。


    夜离看着她这副“贪生怕死”又“精于算计”的姿态，沉默了片刻。


    他自然知道她说得对，宁王绝非易与之辈。


    他方才提出离开，一是伤势已无大碍，二是……方才那番失控的质问后，他需要空间冷静，厘清混乱的思绪。


    但此刻，看着她紧紧拽住自己的手，和那双因紧张而格外清亮的眼睛。


    透过她，似乎又看到那个巧笑嫣然的公主。


    这个念头一出，他自己都怔了一下。


    “那你想如何？”他声音依旧冷淡，却并未甩开她的手。


    谢昭见他态度松动，立刻道：“自然是等风头过去再说。”


    她眨了眨眼，带着点狡黠，“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定然想不到，刺客还敢留在目标人物的闺房里。”


    “事关清誉……”


    谢昭无语的打断他：“性命攸关，你还管自己什么清誉不清誉？”


    别太守男德了就是说。


    “我是说、”夜离看向她，“你的清誉。”


    谢昭闻言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眉眼弯起，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的狡黠：“我的清誉？”


    她松开抓着他手臂的手，随意地摆了摆，语气轻松：“比起被宁王当成刺客同党抓起来砍头，这点清誉算什么？再说了——”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落在他那张冰冷的玄铁面具上，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你戴着面具，谁知道你在我房里待过？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除非……你其实很想坏我清誉？”


    她最后一句问得大胆又挑衅，歪着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仿佛在说“有本事你承认啊”。


    夜离被她这番歪理和直白的调侃噎住，面具下的脸颊隐隐发烫。


    他别开视线，声音比刚才更冷硬了几分，带着点仓促的意味：“……随你。”


    说完，他不再看她，径直走到房间角落那张贵妃榻前，背对着她和衣坐下，闭目调息，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谢昭看着他这副明明不自在却偏要强装镇定的模样，心里那点因为被他怀疑而产生的憋闷顿时消散了不少，甚至有点想笑。


    她也不再逗他，吹灭了大部分烛火，只留了远处一盏昏黄的灯盏，然后绕过屏风，躺到了自己的床上。


    室内陷入一片昏暗的静谧。


    两人隔着一道屏风，各自躺着。


    谢昭睁着眼睛，望着帐顶，虽然暂时安抚住了夜离，但她心里清楚，这只是权宜之计。


    夜离的怀疑并未完全消除，宁王那边更是虎视眈眈。


    难道……这宫是非进不可了？


    屏风另一侧，夜离虽然闭着眼，但全身的感官都处于高度警觉的状态。


    他能听到她细微的翻身声，能闻到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属于她的淡淡馨香。


    这香气与他记忆中那人常用的冷冽熏香不同，更偏向花果的清甜，却同样……扰人心神。


    他强迫自己凝神静气，将那些纷乱的念头压下。


    不知过了多久，谢昭那边似乎传来了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像是睡着了。


    夜离缓缓睁开眼，透过屏风的缝隙，隐约能看到床上那个模糊的、蜷缩的身影。


    他静静地看了片刻，眸色深沉如夜。


    屏风后传来的呼吸声愈发平稳绵长，谢昭似乎已陷入沉睡。


    夜离悄无声息地起身，如同一道影子，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他绕过屏风，站在床榻边，垂眸凝视着熟睡中的女子。


    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朦胧的光晕。


    这张脸，与记忆中那人有着惊人的相似，尤其是此刻卸下所有伪装，恬静安睡的模样，几乎与那人重叠。


    他记得，上官凝的锁骨下方，有一处小小的浅粉色胎记。


    这是验证她身份最直接的方法。


    他动作极轻地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向她的衣领。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衣服的时候。


    原本熟睡的谢昭毫无征兆地翻了个身，面朝里侧，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梦话。


    夜离的手僵在半空。


    他定定地看着她背对着自己的身影，蜷缩着，仿佛下意识地自我保护。


    是巧合？


    还是……她根本就没睡熟？


    他在床边很久。


    谢昭确实没睡，她不知道夜离要干什么，所以只能装睡。


    谢昭在心中问系统：他走了吗？


    系统：【还没有。】


    等了很久，都有等到系统说夜离走开的消息。


    谢昭心乱如麻，想睡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