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的天气已经转凉，校园里的银杏叶落了一地。


    徐婉宁不知道第多少次看到陆知意趴在走廊的栏杆上发呆。


    少女仰着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似乎在透过这片天空，看什么遥不可及的东西。


    “知意？”徐婉宁将一杯热可可贴在陆知意的脸上，“你最近怎么老是发呆？有什么心事？”


    陆知意接过杯子，氤氲的热气模糊了表情，“没什么，就是生日快到了……”


    “过生日你不开心吗？我可是老早就开始准备你的生日礼物了！”


    陆知意没有说话，她的生日在11月11日，不是个好日子，也不值得庆祝。


    【生日是四个一啊？真不吉利！】


    【害，就一个实验体，要那么吉利干什么？】


    【1111一看就是天煞孤星的命，果不其然，一出生就在实验室，可不就是孤独终老吗？】


    【可不吗？要不然也不会一生下来爹妈就被‘回收’了、】


    ……


    那些原本已经淡忘了的，曾经在实验室里感受到的恶意，此刻像是阴魂不散的诅咒，时不时浮现在脑海。


    陆知意将脸埋进臂弯，周身萦绕着孤独的气息。


    徐婉宁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默默陪在她身边。


    放学后，陆知意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让司机拉着她去了附近的河边公园。


    她拒绝了司机的陪同，独自一人沿着河岸漫无目的的走着。


    脚下踩着干枯的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掠过水面，泛起细碎的波纹。


    她望着那些转瞬即逝的涟漪，恍惚间觉得，自己就像是落在水面的叶子，轻飘飘的，没有归处。


    远处，一个佝偻着背的拾荒老人拖着蛇皮袋，正从一个垃圾桶里翻找塑料瓶。


    看到陆知意站在河边，望着河面发呆，丢下手里的袋子就朝她跑过去。


    “小姑娘！别想不开啊！！”


    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陆知意回头，就见一个腿脚不利索的老人正慌张地朝这边跑。


    陆知意连忙迎上去，


    “奶奶，我没——”


    她刚要解释，就被老人抓住手腕。


    老奶奶气喘吁吁，“孩子，你还这么小，有啥坎儿过不去的？”


    老人粗糙的手掌紧紧握着她，生怕她下一秒就跳下去。


    “奶奶，您误会了，我没有想不开，我只是心情不好，来散散心。”


    老人将信将疑地打量她，浑浊的眼睛里盛着担忧：“真的？”


    “真的。”陆知意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车，“不信您看，我家的司机还在那边等我呢。”


    老人这才松了口气，松开了抓着她的手。


    看着白色袖口染上的黑手印儿，老人脸上泛起窘迫，“不好意思，是我大惊小怪，弄脏你的衣服了，对不起。”


    “没关系，衣服脏了洗洗就好了。”陆知意摇摇头，毫不在意的笑笑，帮老人把散落在地的瓶子一个个捡回袋子里，


    “奶奶，您住哪儿啊？天色不早了，我送您回去吧。”


    老人摆摆手，“不用，我就住这附近，走两步就到了。”


    “还是我送您吧。”陆知意毫不嫌弃地将蛇皮袋背在背上，跟在老人身后。


    老人拗不过她，也就随她去了。


    ……


    老人住的的确不远，就在河边不远处一个用废弃集装箱改造成的铁皮屋，角落里堆满了各种废品，但分类明确，意外的整洁。


    “走了一路，累坏了吧？快坐，奶奶给你弄点吃的。”


    “奶奶，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你帮我背了一路瓶子，我总要表示一下感谢。”老人转身在一个废旧衣柜里面翻找着什么，“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陆知意招架不住她的热情，便也安心坐下来等着。


    老人从柜子里翻出一包泡面来，包装已经皱皱巴巴的，看得出来是老人珍藏了很久舍不得吃的。


    她乐呵呵的烧水，不多时就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端上桌。


    陆知意看到面里还卧着一个荷包蛋，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奶奶，这鸡蛋是……？”


    老人笑眯眯地看着她，“你路上不是说生日快到了吗？就当是老婆子提前给你过生日了。”


    陆知意情绪低落下去，声音也闷闷的，“可是我的生日并不是什么吉利的好日子。11.11，孤独终老的命。”


    “谁说的？”老人故作生气地拍桌，“每一个1都代表着一部分爱你的人，你的生日可是有四个1呢！所以啊，你是个被爱包围的孩子！”


    老人的话像一股暖流，涌进陆知意的心田，暖意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是啊，她被回忆影响，怎么忘记了，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爱她的人啊！


    “嗯，我知道了，谢谢奶奶。”陆知意拿起筷子，扒着碗里的泡面。


    铁皮屋外，暮色渐沉。


    而此刻，这碗廉价的泡面，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要美味。


    ——


    陆家，


    许静姝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不断地看向门口，“天都这么晚了，知意怎么还没回来？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陆霆按住妻子的肩膀，“有司机跟着，你就别担心了。徐家那小丫头不是说了吗？孩子最近心情不太好，你就让她自己散散心吧。”


    “我妹回来了！”一直盯着窗外的陆南风瞬间蹿到了门口。


    路灯下，陆知意踩着满地金黄慢慢走来。


    她发梢还沾着几片落叶，怀里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超市购物袋。


    见陆南风出来，她笑着将袋子递了过去，“哥哥，我给你们带了好吃的！”


    看着她这几天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陆南风心里一软，抬手捻掉她头顶的落叶，接过袋子，“好，那我们回家跟爸爸妈妈一起吃。”


    餐桌上，


    许静姝让人撤了满桌的菜，一家人一起吃着陆知意带回来的泡面。


    “你别说，我妹亲手买的泡面就是香啊！”


    陆知意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哥哥你也觉得泡面很好吃是吗？”


    陆南风夸张地往嘴里扒了一大口，竖起大拇指，“简直是人间美味我跟你说！！”


    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吃完了这顿独特的晚饭，


    此时的陆南风还不知道，自己将会为这句话付出怎样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