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前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陆知意的状态，她重新买了可可就回了休息室。


    半小时后，比赛正式开始。


    参赛的选手都是全球各国的天才，这场比赛无疑是一场听觉盛宴。


    诺亚·琼斯走上舞台时，像一具被丝线牵引的精致人偶，对着评委席机械地鞠躬。


    聚光灯下，他缓缓走到了那架斯坦威钢琴前坐下，手指落在琴键上的瞬间，华彩乐章如瀑布倾泻。


    每一个音符都精准得如同计量过一般，颤音频率稳定，强弱转换完美。


    评委们频频点头，观众席隐约传来压抑的惊呼，有人举手机录制这场“完美无瑕”的演奏。


    后台陪着陆知意候场的沈清霜眉头紧蹙，“这孩子有些不对劲，简直就像——”


    虽然她话没有说完，但陆知意也知道她的意思。


    简直就像机器一般，完美却没有灵魂。


    诺亚的演奏十分完美，却没由来的让陆知意感到一阵窒息，华丽的音符下似乎隐藏着某种濒临崩溃的战栗。


    当他以强音结束演奏时，左手小指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


    曲终时掌声雷动，诺亚起身谢幕。


    评委一致给出了9.9的高分，诺亚的父母露出胜利的微笑，上台拥抱儿子，女人的手覆在他的后颈，温声道：“宝贝，你真是我们最完美的作品。”


    ——


    轮到陆知意时，发生了一个小插曲，追光灯忽然失灵，固执地圈住角落里那架积了灰老钢琴，琴身上斑驳的漆痕如地图上的疆界。


    陆知意轻笑，径直走了过去，简单试音发现音准还行，便直接坐了下来。


    她冲观众席微微一笑，“我老师的原创曲目《风蚀》，献给所有被束缚的灵魂。”


    咚——！


    第一个低音和弦沉甸甸落下时，观众席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音符如流沙般倾泻，沉重嶙峋的低音，如风蚀岩般粗粝，却最终都化为了豁达恢弘的苍穹之音。


    评委和观众们都仿佛一瞬间被拉进了海市蜃楼，被那乐声中磅礴的力量不断冲刷和锻造着他们的灵魂。


    他们仿佛亲眼目睹了岩石和劲风之间的对决，体会到一种立于天地间的、豁达而强大的生命力。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整个音乐厅陷入诡异的寂静。


    整整十秒的死寂后，评委席和观众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掌声。


    一位白发评委甚至激动地丢掉打分牌，扯掉领结嘶喊着，“这才是音乐！！什么技巧什么完美通通见鬼去吧哈哈哈哈！”


    当评委宣布陆知意获得第一名的时候，琼斯夫妇脸色铁青。


    “废物！”男人砸碎了手中的香槟杯，一巴掌扇在了诺亚脸上，“三千万美金就改造出这种垃圾？”


    “早知道就应该用第二套基因序列的，都怪你，要不是你坚持用这废物的原始基因，我们今天也不至于丢这么大的脸！”


    琼斯夫人尖利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诺亚的胳膊，“我为什么会生出你这样愚蠢的孩子？！你简直就是家族的耻辱！！”


    诺亚像破布一般任由他们打骂，金发掩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不行！我绝对不允许家族的荣耀毁在一个废物手里！”男人神色疯狂，“走，我们再去找Dr.T，他一定能帮我们重新创造出一个最完美的孩子！”


    一家人刚走出休息室，就被记者团团围住。


    “您先前曾扬言自己的儿子会拿下这次大赛的金奖，现在金奖被一个云国小姑娘抢走，您作何感想？”


    “诺亚身上有伤，请问你们是否因为他比赛失利而对他泄愤？”


    “请问诺亚转变如此之大是否是经过什么实验改造？”


    “音乐世家难道就要自此没落了吗？”


    面对记者们的提问，夫妇两个显然一个都不愿意回答，在保镖的保护下扯着诺亚快速朝出口走去。


    ……


    这边，陆知意拿到金奖奖杯之后，突然转身前往后台诺亚的休息室。


    但她赶到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诺亚被拽着离去的背影。


    “诺亚！等一下！”她焦急地呼喊着想追上去，但在琼斯夫妇那边没有得到有用素材的记者们却迅速围了上来，让她寸步难行。


    诺亚似有所感，回过头，薄唇张了张，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彻底消失在陆知意的视野中。


    “陆小姐，请问您第一次参加国际大赛就斩获金奖，有什么感想吗？”


    “陆小姐，您对诺亚的演奏有何看法？”


    “有传言说琼斯家族为培养诺亚投入了天文数字，这是否意味着金钱无法打造出真正的天才？”


    记者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尖锐且嘈杂。


    陆知意却仿佛没有听见，她的目光死死锁在地毯上那几滴尚未完全凝固的血迹上。


    诺亚被打了，失去金奖，他回去又会面临怎样的危机？


    记者们还在喋喋不休，甚至有人试图将话筒怼到陆知意脸上，追问她对“失败者”的看法。


    陆知意猛地抬起头，那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冷若寒冰，强大的气场让最咄咄逼人的记者也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她将手中沉甸甸的奖杯高高举起，重重摔下，声音冰冷而清晰，“如果天才是用一个奖杯来定义，那这奖杯不要也罢。”


    “至于你们说的‘失败者’，抱歉，我并没有看见什么失败者，我只看到了一个不被看见，不被倾听，不被尊重的，绝望的灵魂。”


    说完，她不再理会身后错愕的惊呼和更加疯狂的闪光灯，转身挤出人群。


    ——


    离开比赛会场之后，陆知意并没有立刻踏上回国的飞机，而是请求陆霆带她拜访琼斯家族。


    然而琼斯家族的脸面刚刚被陆知意按在地上摩擦，又怎么会接受她的拜访，他们才不管陆家在云国是什么地位，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了陆知意的请求。


    而诺亚在比赛后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没有半点消息。


    陆知意无奈，只能跟家人一起回国。


    临登机前，她坐在候机室出神，忽然有什么东西掉落在腿上，低头一看，是张纸条。


    陆知意立刻起身四处张望，但扔纸条的人早已消失不见。


    打开纸条，她眉头瞬间皱起。


    【不要离开云国，小心D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