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画面出现了继国缘一打着两坨腮红的脸。


    “……”


    “诶？”


    刚刚还热火朝天的气氛凝滞。


    “……………？？？”一个年轻武士率先发出了意义不明的气音。


    “这、这、这……” 另一个武士手指颤抖地指着屏幕，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结结巴巴说不出完整的话。


    “不是……这个……那个……” 有武士抓耳挠腮，似乎想从混乱的脑子里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最终挫败地放弃了。


    “日柱大人！！” 炎柱的声音带着崩溃，几乎是吼出来的，“您、您就准备顶着……顶着这张脸……去砍无惨吗？？！！啊啊啊啊啊！！！”


    他抱着头，感觉自己的精神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那可是鬼舞辻无惨！想想这画面也太诡异了！


    左侧区域：


    宇髓天元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忍俊不禁。


    “额，咳！这是……咳咳，这是为了潜入任务！当时在吉原花街，需要伪装身份深入探查。虽然严胜阁下为缘一阁下……嗯，修改过妆容，试图让他融入环境。但效果嘛，” 他耸耸肩，语气里充满了“你懂的”的意味，“可能……不尽如人意？所以后来严胜阁下就又亲自动手，改回来了。”


    “哦——” 右侧区域响起一片拖长了调子的、恍然大悟却又充满复杂意味的声音。


    “嗯嗯，严胜阁下啊……” 有武士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了“原来如此，这样就说得通了”的释然表情，试图强行理解并接受这荒谬的现实，“怪不得了……怪不得缘一阁下会顶着这样的妆容呢……”


    “不对吧！！！” 就在气氛稍稍缓和时，一个年轻的武士充满了质疑和崩溃，“怎么看都不对啊！！就算是为了潜入，这……这也太夸张了吧？！这腮红打得跟年画娃娃似的！缘一大人您怎么会同意顶着这样一张脸出去啊！！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好好潜入的样子吧？！”


    他旁边的同伴眼疾手快，死死捂住他的嘴。


    被按住的武士挣扎了几下，最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座位上，眼神放空，嘴里还在无声地念叨着：“不对……怎么看都不对……”


    而继国严胜本人，在看见画面的那一刻就已经深深地低下了头，手用力地按在了自己光洁的额头上，几乎要遮住整张脸，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画面嗖的一下进入他的脑子。


    他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在突突直跳，无力吐槽。


    左侧区域：


    炭治郎看着对面武士们崩溃、释然、再崩溃的精彩表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又赶紧捂住了嘴，肩膀微微抖动。


    他想起了当时看到这一幕时自己的震惊。


    甘露寺蜜璃则双手捧着脸，眼睛亮晶晶的，小声对身边的伊黑说：“呜哇……虽然很……嗯……但是缘一阁下那个样子……很可爱诶！”


    产屋敷耀哉和天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又好笑的神情。


    画面继续。


    【当黑死牟被鸣女的琵琶声强行拉入无限城的瞬间，六只冰冷的眼眸在空间稳定后，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前方那个身影。


    然后，……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那是一个……女子。


    ……他无法理解眼前所见。自己？女性？花魁？


    ……


    “黑死牟——！！！……让你‘自己’变成鬼！快！……”


    ……“大人！有……有个人……和您一起被强行带进来了！他……他点燃了‘弦’！”


    继国严胜出刀阻拦无惨离开。


    ……


    “鸣女！”……“把他们两个！给我丢到另一个空间去！立刻！让黑死牟好好‘开导’一下这个不识好歹的蠢货！让她亲眼看看，她和真正力量之间的差距！”


    ……黑死牟试图开口，比起“开导”这个女性化的自己，他更想要去寻找……缘一！


    ……黑死牟站在高处，六只眼睛冰冷地俯视着下方的继国严胜。经历了最初的极度震惊，他此刻的眼神只剩下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黑死牟沉默了片刻，……试图进行最后的“劝说”。


    ……“你……既拥有斑纹，又习得月之呼吸，天赋……尚可。然，人类之躯，终有极限。二十五载……便是尽头。化为鬼……可得永恒之躯，无尽之时……追寻至高剑道。”


    ……“你……真是太可悲了。”继国严胜回。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黑死牟回想起最后见缘一时，缘一的话。


    “住口！！！！！”


    ……区区另一个自己！


    ……有什么资格和缘一说一样的话？！


    一人一鬼对战，严胜不敌。


    然而，……严胜伤口快速愈合，黑死牟察觉严胜在吸收他的负面情绪。


    黑死牟验证，食用严胜血液，体内鬼血被崩坏吞噬。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


    黑死牟身体持续崩坏。


    “……为何？”他……看向严胜，“为何……要与缘一说同样的话？”


    ……“什么话？”


    “……可悲。”黑死牟……“四百年前……缘一临终时……对我说的……话。如今……你……为何……”


    ……


    “我明白了。”严胜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你问我为何说你‘可悲’？因为我前不久才明白过来，我，或者说‘我们’，对缘一的执念，其本质是什么。”


    她微微仰头，目光似乎穿透了无限城扭曲的空间，望向空间外的星空。


    “那不是‘想要超越’。……从来都不是。我曾经以为我拼尽一生，是为了超越缘一。但就在刚才，在无惨用‘寿命’和‘力量’诱惑我的那一刻，我忽然看清了。”


    ……“我将他当成了“理想中的自己”的投影，即完美、不受性别束缚、有无限可能且能承载我所有期望的“继国严胜”。我追逐他、苛求自己靠近他，甚至渴望“成为”他，是因为我内心无法接纳身为女子却渴望强大的“不完美”的自己。我把对自己的苛求与期望都投射到缘一身上，超越他本质上是我想超越想象中的自己。 ”


    ……“而你选择成为鬼，难道不是因为无法接受“不完美”的自己，无法接受与缘一那天堑般天赋差距构成的“鸿沟”吗？你以为成为鬼获得永恒就能抹平这鸿沟，这难道不是更深的逃避，对自身存在根本意义的否定吗？ ”


    “住口！”黑死牟……呵斥，更像是绝望的悲鸣。


    他无法否认。


    ……“为什么说你“可悲”？因为我们面临同一困境，黑死牟。即仰望星空时，怎样才不遗忘脚下的土地？星空再璀璨，脚下土地才是真实站立之处。天赋差距是命运，但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才是自己的道路。我选择接受不完美，接受与缘一不同的道路。而你，选择遗忘真实土地，追逐力量堆砌的星空幻影，遗忘本可守护的，遗忘本可成为的——继国严胜。”


    ……


    “所以，你真的很可悲。”


    死寂。


    黑死牟彻底僵立在原地。


    ……“……让我看看。看看你……看清了‘土地’之后……挥出的剑……是怎样的……”


    他缓缓闭上了六只眼睛，身体彻底松弛下来，不再有任何防御的姿态，仿佛卸下了四百年的重担，坦然地迎接终结。


    ……刀锋吻过脖颈的触感轻得如同羽毛拂过。】


    右侧区域：


    继国严胜怔怔地望着屏幕上的灰烬，有些怅然。


    另一个自己，在扭曲的道路上跋涉了四百年，最终以这样的方式迎来了终结……他仿佛也感受到了那份沉重。


    就在这时，身侧极其轻微的动静传入耳中。


    继国严胜侧目。


    只见坐在他身侧的继国缘一，那张总是平静无波的脸上，此刻竟满是泪水。


    清澈的泪水无声地滑过他的脸颊，如同断线的珍珠，一滴一滴砸落在他紧握的拳头上。缘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却比大声哭嚎更让严胜心悸。


    继国缘一看见了画面中另一个兄长变成了可悲的鬼，也清晰地理解了画面中严胜剖析出的、那个“自己”堕入鬼道的原因——无法接受与生俱来的天赋鸿沟，无法面对自身的不完美，最终在嫉妒与逃避中走向深渊。


    “……兄长大人。”缘一的声音破碎而哽咽，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割着严胜的肉，“我是个……无用之人……”


    “什么？”继国严胜惊愕，以为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


    “我守护不了任何重要的东西……在人生中，该做的事情……没有一件做到……”


    继国缘一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向身旁的兄长，那双被泪水洗刷得更加通透的眼中，是无边无际的痛苦和灰暗：“我是……毫无价值的人。”


    “住口！”继国严胜猛地转过身，双手扯过弟弟的衣领，他死死盯着眼前哭泣的弟弟，胸腔剧烈起伏，心里充满了怒火和……惊悸！


    是谁给了缘一这样的认知？！


    是谁？！！


    他从未如此失态，从未如此激烈地想要打断一个人的话语。


    然而，就在他愤怒地想要斥责，想要用最严厉的话语驳斥缘一这荒谬的自我否定时——


    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


    鼻腔发酸，一股无法抑制的热流猛地冲上了眼眶，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


    继国严胜僵住了。


    他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正不受控制地、汹涌地溢出他的眼眶，顺着脸颊滑落。


    他……哭了？


    武士们一言不敢发，他们既震惊于日柱大人的自我否定，又震惊于月柱大人的泪水。


    继国缘一也愣住了。


    他泪眼婆娑地看着眼前罕见暴怒、却又泪流满面的兄长，那双盛满眼中清晰地映出了继国严胜此刻崩溃的模样。


    兄长大人的眼泪……是为他流的吗？


    “兄……兄长大人？”缘一的声音带着哭腔后的沙哑，更多的是无措。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笨拙地想要去擦兄长脸上的泪水，却又不敢触碰，停在半空微微颤抖：“您……您不要哭……是我的错……”


    继国严胜别开脸，动作带着几分狼狈。他抬手，用宽大的紫色袖摆狠狠抹去脸上的湿痕。


    “不准再说那种话……”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压抑，带着近乎哀求般的沉重，“你……不是……你不是……”


    他无法再说下去。


    那“无用之人”、“毫无价值”的话语像毒刺，扎在他心上远比扎在缘一身上更痛。


    他的弟弟，拥有这般纯粹力量、如同行走人间的神祇般的缘一，不应该拥有如此绝望的自我认知。


    就在这时，产屋敷当主轻轻叹了口气，温和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响起，带着抚平一切的平静力量：“缘一。”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他。


    当主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继国兄弟，落在缘一身上：“你方才说，‘守护不了任何重要的东西’，‘该做的事没有一件做到’。那么，可否告诉我，你心中‘该做的事’，究竟是何事？”


    缘一抬起泪眼，声音带着迷茫的沙哑：“……保护母亲不受病痛折磨……阻止兄长大人……变成鬼……肃清世间恶鬼……”


    当主知道缘一的过往，微微颔首：“那么，在你看来，究竟要达成何种程度，才算‘做到’？”


    缘一愣住了。


    “你的母亲逝于疾病，此乃人力有穷，非你之过。阻止严胜堕入鬼道……”当主的目光转向继国严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宽慰，“这不是已经实现了吗？”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回缘一脸上：“至于肃清世间恶鬼……缘一，此乃大宏愿，非一人之力可成，亦非一世之功。你开创呼吸法，传授技艺，点燃了人类抗争的火种，每一次挥刀斩杀恶鬼，都是在践行这份宏愿。你并非‘做不到’，你一直在做，并且做得比任何人都好，甚至离开这里，我们就可以做到。只是……这世间苦难无穷，救赎之路永无止境。你苛责自己未能‘完成’，如同苛责太阳未能照亮世间所有角落，苛责流水未能洗净世间所有尘埃。”


    “我们皆为人，非神祇。尽己所能，问心无愧，便已是‘做到’了。”当主的声音如同清泉，“你点燃了希望，指引了道路，守护了无数人心中那份抗争的勇气。这，便是你继国缘一无可替代、独一无二的价值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