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最后的毒瘤
作品:《大唐:玄武门前夜,朕摊牌了》 幽州,蓟城。
作为大唐北方最重要、也最繁荣的边贸重镇,这座雄城,仿佛拥有着与中原腹地截然不同的气质。
空气中,不再是江南的温婉,也不是长安的威严,而是混合着草原的草腥味、塞外的风沙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刀与血的铁锈味。
街道之上,南来北往的客商,摩肩接踵。既有来自中原,身着华贵丝绸的汉人商贾;也有来自草原,髡发左衽、满脸剽悍的突厥、契丹商人。他们在这里,用中原的茶叶、瓷器、食盐,交换草原的牛羊、马匹、皮货。
巨大的利益,带来了极致的繁荣,也滋生了最深的罪恶。在这里,官府的法令,似乎总要打上一些折扣。真正维持秩序的,是那些背景深厚的大商号,以及……拳头。
城南,一座名为“随缘居”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胡人酒肆之内。
酒肆二楼,一间最偏僻的、终年不见阳光的雅间,被人用重金包了下来。
雅间的窗户,用厚厚的毛毡,遮得严严实实,不透一丝光亮。门外,还有几名神情警惕、腰间鼓鼓囊囊的彪形大汉,正像门神一般,守在两侧,警惕着四周的一切动静。
雅间之内,气氛,压抑得仿佛要凝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劣质马奶酒的酸膻味和名贵龙涎香混合在一起的、奇特而又令人不安的味道。
几个身着便服,但无论是衣料的质地,还是腰间佩戴的玉饰,都依旧难掩其富贵身份的中年商人,正围坐在一张八仙桌旁。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混杂着恐惧、不甘、与刻骨怨毒的复杂表情。
他们,是那扬席卷了整个大唐的“金融风暴”之中,侥幸存活下来的“漏网之-鱼”。
他们没有像万福记的王家、汇通天下的周家那般愚蠢,选择和皇权硬碰硬。而是在风暴来临的第一时间,便选择了最彻底、最卑躬屈膝的“投降”。
他们“主动”献出了九成以上的家产,甚至,还积极地、毫无人性地“检举”了自己的生意伙伴、姻亲、甚至是恩师,用他人的鲜血,染红了自己的顶戴,才最终,换来了苟延残喘的机会。
然而,苟活,却并不意味着,甘心。
“诸位,”
一个面容精瘦,眼窝深陷,看起来如同鹰隼一般的中年人,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是昔日江南最大的丝绸商人,人称“张百万”的张陵。如今,却只是一个名下只剩下几间小铺面,每日还要被税务司的官员像防贼一样盯着的“普通”商人。
他端起面前那盏盛着马奶酒的粗陶碗,轻轻地晃了晃,动作,依旧保留着昔日的优雅与从容,但那双眼睛里,却闪烁着如同毒蛇般阴冷的寒光。
“再这么下去,我们,迟早都得死。”
他的声音,很轻,很沙哑,像两块砂纸在摩擦,却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心头一颤!
“是啊……”另一个身材微胖,脸上总是挂着一副“和气生财”的虚伪笑容,曾经是中原最大粮商的李德福,声音苦涩地附和道,“现在,这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他伸出自己那双依旧保养得白白胖胖的手,指了指窗外,声音中充满了压抑的愤怒。
“那该死的《商税法》!十税二!简直是在我们身上,一刀一刀地割肉啊!我辛辛苦-苦一年下来,赚的钱,还没捂热乎,就被那些税务司的狗腿子,给收走了两成!”
“那还不是最要命的!”一个来自蜀中的、贩卖井盐的商人,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的脸上,还有一道尚未痊癒的鞭痕,看起来格外狰狞,“最要命的,是那些无处不在的锦衣卫!”
“前几日,我不过是想按照咱们以前的老规矩,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囤积一批夏粮,等到秋后再卖个好价钱。结果呢?”
他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都在发抖!
“当天晚上!那些脸上戴着
“他们说,这,还只是个警告!”
“若有再犯,就直接,送我去北方的矿山里,挖一辈子煤!”
嘶——!
雅间之内,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所有人的眼中,都露出了感同身-受的恐惧!
是啊。
这就是他们如今的处境。
钱,被收走了。权,被剥夺了。甚至,连他们赖以为生的、那些早已玩得炉火纯青的商业手段,如今,都成了随时可能引来灭顶之灾的“罪证”!
他们,就像一群被拔了牙、剪了爪的病虎,被关在一个名为“新法”的、坚不可摧的牢笼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天天地,虚弱下去,直到,最后被彻底吞噬!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一个胆子小些的布商,声音颤抖地问道,“难道……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吗?”
“坐以待毙?”
张陵冷笑一声,他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眼睛,缓缓地,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
“当然不。”
他的声音,变得阴冷而又充满了蛊惑。
“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既然不给我们活路。”
“那我们,就只能,自己,去找一条活路了。”
“张兄,”那胖商人李德福,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脸色,瞬间变了,“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可不要乱来啊!如今,十大元帅镇守十道,锦衣卫密探遍布天下,我们,拿什么,跟那位斗?!”
“斗?呵呵……”张陵笑了,那笑容,充满了不屑与嘲弄,“李兄,你以为,我还会像万福记的王坤那般愚蠢,用我们这点可怜的家底,去跟一个皇朝,硬碰硬吗?”
“我们,斗不过他。”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句,让所有人都如坠冰窟的话。
“但是,我们可以,借刀杀人!”
“不错!”张陵的眼中,迸发出一种病态的、疯狂的光芒!
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到雅间的角落,从一个不起眼的暗格里,取出了一个由黄金打造的、造型奇特的酒壶。
那酒壶之上,雕刻着狼头的图腾。
“这……这是……突厥王庭的金狼壶?!”
那名蜀中的盐商,似乎是认出了此物,他惊骇地,失声喊道!
“不错。”张陵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这,正是东突厥,颉利可汗的弟弟,突利小可汗的信物。”
“实不相瞒,在下在被‘抄家’之前,曾与那位突利小可汗,有过一些……小小的生意往来。”
“而就在半个月前,”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魔鬼的低语,“那位小可汗,派人,秘密地,找到了我。”
“他说,他的兄长,颉利可汗,对我大唐如今的‘新政’,非常地……感兴趣。”
“特别是,对我大唐新练的【神武军】,以及,那些由格物院生产出来的,神钢、火药、水泥……”
“他想,请我们,帮他,一个小小的忙。”
“什么忙?!”李德福紧张地追问道。
“他想请我们,利用我们手中残存的商路和人脉,为他,提供一份,关于【神武军】在北方边境布防的……详细地图。”
“以及,一份,格物院最新研发的……火药配方。”
轰! ! !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雅间之内所有人的头上!
所有人的脸,都在瞬间,变得惨无人色!
通敌!
叛国!
这,可是诛九族的滔天大罪啊!
“张陵!你疯了!!”李德福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指着张陵,声音都在发抖,“你……你这是在找死!你这是要拉着我们所有人,一起陪葬啊!!”
“陪葬?呵呵……”张陵冷笑一声,他缓缓地坐回了椅子上,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碗马奶酒。
“李兄,你先别激动。”
“你以为,我们现在,就不是在等死吗?”
“是,通敌叛国,是死罪。但是,富贵,从来,都是险中求!”
他看着众人,眼中,闪烁着贪婪与疯狂。
“你们想一想!”
“那位突利小可汗,答应我们!只要我们,能帮他办成此事。事成之后,他将说服颉利可汗,率领二十万突厥铁骑,南下!”
“届时,他取李建成的人头,而我们,则取回,我们失去的一切!”
“不!不止!”他的声音,变得充满了诱惑力!“届时,整个大唐的国库,所有皇家银行的金银,所有皇家的产业!都将是我们的!”
“他甚至还答应,将江南,划给我们,让我们,成立一个,由我们商人自己做主的……‘江南国’!”
“一个,没有该死的《商税法》,没有锦衣卫,没有皇帝的,真正的,自由国度!”
这番话,如同魔鬼的呢喃,狠狠地,敲击着在扬每一个人的心脏!
他们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他们的眼中,那原本因为恐惧而熄灭的火焰,重新,燃烧了起来!
是啊!
横竖都是一死!
为什么,不赌一把大的?!
看着众人那已经开始动摇的表情,张陵知道,火候,已经到了。
他缓缓地举起手中的酒碗,对着众人,露出了一个,胜利者般的笑容。
“诸位。”
“是想,继续在这个牢笼里,被温水煮青蛙,一点一点地,被折磨致死。”
“还是,愿意与我,与突厥的二十万铁骑,一起,赌一个,君临天下,富有四海的……未来?”
“你们,自己选。”
雅间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众人那越来越粗重,越来越贪婪的……喘息声。
一扬旨在引狼入室,颠覆皇朝的、史无前例的巨大阴谋,就在这座不起眼的胡人酒肆里,正式,成型。
他们不知道的是。
就在他们隔壁的、那间一直空无一人的雅间里。
一个身着飞鱼服,脸戴青铜面-具的锦衣卫百户,正静静地,将自己的耳朵,贴在墙壁之上。
他的嘴角,泛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看死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