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生意不是那样好做的。


    尽管冯娇给很多户富贵人家都送了新衣，但那些人家要么就是用惯用的绣娘，要么城中心的高级成衣店早早就把新品留好送货上门了，怎会专程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绣坊定做衣裳。


    于是冯娇跑断腿，磨破嘴皮子，给城里她能搭上关系的大户人家都送去衣裳，最后才堪堪收到不超一只手的订单。


    倒是附近巷子里的街坊邻居瞧着新奇都来试一试，但为了省钱也都是自带布料，杨蔓就赚个手工费，即使这样订单也是一日比一日少。


    眼看着绣坊开业都快一个月了，杨蔓粗粗一算，赚的钱离当初预期的差了将近一半，杨蔓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杨蔓着急，连带着蒋昭也跟着上火。嘴上安慰着万事开头难，心里急切地想做些什么能帮到她。


    是以，最近这几日，蒋昭出门穿的衣裳是日日不重样，但凡有人问，即使没人问，他都要找机会说一句，他的衣裳是在长春巷的明绘私绣坊做的。他往日在下属面前塑造的不苟言笑的冷面捕头形象全然破碎，已经有不少捕快私下里议论，没想到蒋捕头是个爱穿戴的人。


    幸好，蒋昭的辛苦没有白费。今日他穿着杨蔓新做的窄袖长衫去衙门，刚进门迎面撞上着急忙慌往外跑的哨子。


    蒋昭刚要打招呼，哨子见到他却眼前一亮，紧走两步上前拉住他的胳膊细细看他的衣裳。


    蒋昭已预见会这样，只因他今日穿的长衫是一件月牙白的绢布料子，杨蔓在领口袖口衣摆处绣了形态各异的柳枝，看起来清雅秀气，是一件适合文人穿的衣裳，与他粗犷的武人气质丝毫不搭。


    杨蔓拿给他穿的时候，蒋昭就有些犹豫，但为了自家夫人的刺绣大业，蒋昭还是穿上了。


    蒋昭等着哨子问出声，他好说出杨蔓一早教他的说辞，用以推销这件衣裳。


    谁知，哨子细细看过蒋昭长衫上的柳枝绣样，直接问道：“蒋兄弟，你这衣裳是在哪处做的？”哨子脸上隐隐带着些兴奋。


    蒋昭不知他兴奋个什么劲，但这问题正中他下怀，他稳稳开口：“是我家中夫人亲手做的。她开了一个私绣坊，做为人量身定做衣裳的生意。你若是有定做衣裳的意向，尽管去问，我还可以给你些优惠。”


    哨子当即拍手叫好，“想不到弟妹还有这等巧手，太好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看蒋昭一头雾水，哨子解释道：“不是我要定做衣裳，是县令夫人。县令将这边的一切事宜安排好，才叫夫人启程来故安城和他团聚，估摸着不出两日就到了。”


    “县令要给夫人置办衣物，交代丫鬟买些绣着草木的衣裳，夫人不爱衣裳上绣花鸟。哪知那丫鬟记反了，买的衣裳全是绣花的！县令发了一通火，交代我亲自去采买。我昨日跑了好几家成衣店，他们那里的衣裳大多是绣花的，偶有几件绣草木的，也是放了很久的旧衣，这我哪能买给县令夫人穿！”


    蒋昭福至心灵，当即道：“这可不是巧了，我夫人绣功一流，尤擅草木！且你有所不知，我夫人钻研出不少新鲜绣样，都是外边成衣店没有的。就凭这个，她做出来的衣裳可以说是整个故安城独一份的，这样的衣裳也配得上县令夫人。”


    哨子听了欣喜异常，“竟有如此巧思，那我还真得去看看。”


    “就在长春巷，最里头一家，门上挂着一个‘明绘私绣’的牌匾，你去了就知道。”


    哨子得了地址飞快跑走了，蒋昭心里也高兴，要是杨蔓做的衣裳让县令夫人满意，往后就不愁没有客人找她做衣裳了！


    哨子刚走，飞云又凑上来，看着他急急忙忙跑走的背影问蒋昭，“你们在说什么，哨子作甚去了？”


    蒋昭说了给县令夫人定做衣裳的事情，飞云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衣裳，“怪不得这几日觉得你有些特别，但一时又说不出来，原来是日日换新衣。”


    “你刚说这衣裳是弟妹做的？看起来倒是做得不错。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弟妹开绣坊这种事，你不应该第一时间就告诉兄弟几个，我们也好在开业的时候给弟妹捧个人场。”飞云眼珠一转，“不过现在也不迟，我看弟妹手艺不错，得空也去找她定做几身衣裳。”


    蒋昭倒是也没客气，只说：“你若要去等过几日再去吧。”


    飞云挑眉，“怎么？这几日不行？”


    “哨子刚去找我夫人，让她给县令夫人做衣裳，我估摸着这几日她有的忙，你等她做好县令夫人的衣裳再去吧，不然单子都堆在一个时间，我怕她又不吃不喝地赶工，对她身体不好。”


    飞云笑了，抬手捶他一拳，“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会体谅人的！行，就依你，我过段时间再去。否则，把弟妹累着，有人该心疼了。”


    “谢了！”蒋昭笑道。县令身边的几个长随，属飞云和他接触最多，他俨然把飞云当自己人，这才不见外地提这样的要求。


    ——


    蒋昭今日特地早早放衙，一进家门就看见杨蔓迎上来。


    蒋昭露出了然的微笑。


    杨蔓特意在院门口等蒋昭，见到人的一瞬间就扑上去，被蒋昭稳稳抱住。


    她喜不自胜，迫不及待要跟蒋昭分享，“天呐，我竟要给县令夫人做衣裳了！”


    她知道其中自然少不了蒋昭的功劳，双臂攀上他的脖颈，踮脚凑上前去在他唇边印下一吻，“真是我的好夫君！”


    蒋昭没想到还有这等收获，一下怎么行，杨蔓一吻即离，他又追着偷一个香。一阵深吻过后，蒋昭才说，“主要还是你的衣裳做得好，正好撞上县令夫人喜欢的绣样。”


    “那也得你穿去衙门被人看见，人家才能找上我呀！”


    蒋昭搂着杨蔓往屋里走，“这倒也是。看来你这法子也挺奏效的，往后我多穿你做的衣裳出门，保不齐还能拉来几桩大生意。”


    “最好把县令也拉来，我要是能给县令做衣裳，传出去，估计好多有钱人家的老爷公子要来找我做衣裳，男子的衣裳到底简单，我做起来轻松！”杨蔓倒是很敢想。


    小两口说着话，杨蔓突然反应过来蒋昭要把她往屋里带，赶忙从他怀里挣出来，“县令夫人那边一口气定了五套衣裳，哨子兄弟说县令夫人就快到了，让我抓紧时间先赶制两套出来，我得赶紧去做衣裳。”


    杨蔓只是等在院门口想第一时间感谢蒋昭，顺便分享喜悦，现下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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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了，她得抓紧时间做衣裳。她从蒋昭怀里脱身，就要去隔壁，临走时头也不回交代道：“芽芽在书房做功课，你去看看她，厨房有给你留好的饭菜，我和芽芽吃过了，今晚夫子会过来授课，你自己跟着夫子学吧，我今晚会在隔壁待到很晚，夜里你先睡，不必等我！”


    杨蔓风风火火跑去隔壁，干劲十足地开始做衣裳。


    县令夫人的衣裳可马虎不得，若衣裳真能得县令夫人的青眼，她往后就不愁没生意！成与不成，就看这几套衣裳了，杨蔓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


    给县令夫人做衣裳自然什么都要用最好的，杨蔓挑出她这绣坊里最贵的几匹绸缎料子，把那本绣样书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哨子只说县令夫人喜草木不喜花鸟，杨蔓想着县令夫人约莫是那等落落大方的性子，选纹样的时候偏重选些大气的纹样。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杨蔓初步打算先做三套衣裳，两套偏朗逸的风格，一套偏秀气的风格，绣样当然都是草木，朗逸的两套她选的绣样是柳叶和青竹，秀气的那套她选的绣样是粉黛乱子草。


    选好后特意托蒋昭给哨子过眼，哨子又拿着问了县令，得了县令的准许，杨蔓便放心开始做衣裳。


    倒是县令还特地夸了杨蔓一句有心，哨子记下，想着往后可以多找杨蔓做衣裳。


    杨蔓这几日忙着做衣裳，家里的事情难免有些顾不上，连芽芽从私塾回来，她都是直接给她铜板，让她去街边小摊买些现成的吃食解决晚食，顺便给杨蔓带点回来吃。


    今日，杨蔓做衣裳间隙抬眼，看见芽芽坐在院子里，托腮看着远处放空，但面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杨蔓虽无暇顾及芽芽，但蒋昭未放衙之前，都会让芽芽和她在一处待着，她在房内开着房门做衣裳，芽芽就在院子里支张桌子做功课，她一抬眼就能看见芽芽。


    她看着芽芽明显有心事的样子，心里一咯噔，当即放下针线，走出房门，上前将芽芽抱在怀里，“芽芽这是怎么了？你在想什么，可以告诉娘吗？”


    芽芽靠在娘怀里，郁闷道：“娘，我从上月开始陆陆续续丢了几张绣帕。起初我以为是我粗心大意，忘记把绣帕塞在哪处了，但我今日看见我的一个同窗用的帕子有些眼熟，我疑心那是我的帕子。”


    芽芽顿了顿，又说，“但我只瞥见一眼，他就把那帕子收回去了，我怕是我看错了，我也不好让那人拿出帕子给我看，若真是我看错了，我反而成了没理的那个。”


    “但他的那条帕子和我先前丢的那条真的很像。”


    芽芽噘起嘴，很是郁闷。其实她有九成把握那是她的帕子，但苦于没有证据。她夫子教过她，要“以实为凭，以法为绳。”①


    杨蔓听后陷入沉思。她记得芽芽的绣帕总是不见，也以为是她自己粗心大意掉了。家里做衣裳剩下的边角料全被她做成各种帕子和荷包，家里不缺帕子，左不过一条帕子，丢了她就再给芽芽拿一条。


    丢了倒是无妨，可若是有人故意偷芽芽的东西，那可不行。这次是帕子，下次要偷什么呢？若是偷东西时恰巧被芽芽发现，谁知道那人慌乱之下会做出什么？


    杨蔓想着想着，一个点子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