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8-20

作品:《太阳雨

    -18-


    这晚之后,聂宇再也没有出现在孟京阳面前过。甚至连杨桃,也鲜少再在外面见到她。年轻女孩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名义上窝在房间里看书复习,实则整日都在懊恼、自弃和反省。聂宇连梦里都在奢求这一晚什么也没发生,她没有做过这样一件备受唾弃的蠢事。


    兴许是察觉到外孙女的低落情绪,在临回燕城前,蒋铸又将她叫了过去,看着她叹了口气:“小小年纪就这么犟!”


    到此时聂宇已经有些麻木,呆呆地看着姥爷,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根本不敢想——或者说不敢奢望,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你要是不想这么早相亲谈对象,我也不强迫你。”蒋铸沉默半晌,终于又开口道,“姥爷可以给你一年的时间,提供你想要的资源,让你去专心复习准备来年的考试。但若来年再考不上,你就得乖乖听从我的安排了。”一顿,蒋铸抬眸看她,“女孩子家的好辰光就那么几年,我不可能听任你都浪费在高考上,就是不上大学,将来找个好家人嫁了也是一样的!”


    “……”


    整件事居然就这样峰回路转了,聂宇在吃惊欣喜之余,心里又泛起一股苦涩的脱力感。姥爷,你怎么不早说啊,你早说了我还至于去病急乱投医吗?


    一时悲屈涌上心头,再加上脑袋有些眩晕,聂宇直接就坐在了地上。蒋铸以为她是高兴过了头,微微失笑,走过来扶起她说:“咬死了不松口,真跟你妈是一个性子!”


    蒋铸本就没打算让她立刻相亲嫁人,这个条件提出来不过是为了考验她而已,看她会不会为了聂家那个老太太向自己服软。结果小半个月快过去了,孩子人是见瘦,但意志却没怎么动摇,蒋铸看在眼里,也不打算再为难她了。他稍稍做了让步,一年的时间是可以给她的,但过后如果还是不成,说明她没有上大学这个命,到时候去参军也好,上个大专技校也罢,出来能有一份工作就成。女孩子最重要的,终究还是嫁人。


    聂宇听着老爷子将自己这些天的心路历程缓缓道来,心情颇为复杂。对于他能同意自己的所求,聂宇是感激的。可在这之前将她逼得走投无路的,同样也是他。要说心中没有怨气,那是不可能的。从那时起,聂宇就隐约感知到自己选择了一条不好走的路,但考虑到现实,她唯有选择继续硬着头皮走下去。


    在蒋铸应允她的第二天,聂宇就收拾包袱准备踏上回家的行程。在走之前,她只见了杨桃一面,俩人互留了联系方式,约定要一直保持着这份友谊。至于孟京阳,她就准备把他当做一场梦了。睡醒一觉,便什么都烟消云散。


    -


    回过神来,聂宇见孟京阳的神情有些沉默,心头蓦地打了个突。但既然已经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她也不打算退缩了,强迫自己直视着他,勇敢面对。


    孟京阳也看出来她是在动真格,心思转了几转,他平静开口:“聂宇,不必这样,我这人说话还是算话。”


    “……我知道。”聂宇接话道,略略低了下头,还是有些难堪,“但我实在不喜欢这种心虚的感觉,我想——挺直腰杆面对所有人,平等地跟他们说话。”


    “所以,我让你觉得不平等了?”孟京阳挑一下眉问道,不知是打趣,还是真疑惑。


    “没有,我是说我自己,我自己过不了自己这关!”聂宇解释着,都有些发急了。她觉得自己说的够清楚了,从头到尾这所有的一切都源于她自己,跟孟京阳其实没有太大关系。她现在在做的,不过也是拯救自己罢了。


    孟京阳仿佛是终于听懂了,他笑一笑,说:“好了,我明白了。”


    他深深地凝视着聂宇,说:“那晚的事,对我来说确实是个意外,但过后我并没有往心里去。对于你的一时冲动,我后来也有所了解,能够体谅。但是聂宇——”他停了一停,仿佛在斟酌用词,“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不要轻易选择出卖你自己,你不是随时都能有那晚的运气。”


    “我知道。”聂宇垂下头。有句话她不太好意思说,那就是在冷静下来之后,她也时常感激那一晚面对的人是孟京阳。


    “还有就是——”


    四个字,让聂宇再度提起了心,她抬眸,对上孟京阳的视线。


    “我刚才那句,确实没有暗指什么。这一点,也希望你不要误会。”孟京阳瞅她,“既然是算账,那什么都要说清是不是?我不误会你,你也不要误会我。”


    “……嗯。”聂宇看着他,终于露出一个笑。


    -


    往后回家的路上,孟京阳和聂宇的话都少了。


    聂宇是因为说完了该说的,再加上忙了一晚上,整个人都身心俱疲。而孟京阳,则是在回味整件事。


    意外见到一位熟人的缘故,在比赛结束后,孟京阳迟了片刻才回到车边,正巧就撞上了聂宇被男同学示好的一幕。当时看着她手足有些无措,整个人都十分尴尬的样子,他没有想太多,就走过去帮她解围。


    在他眼中,聂宇是同侄女天音一样的小辈,但又不完全是小辈。在照山那模糊了年纪的半个多月里,他亲眼目睹了她所有的鲜活、灵动、自然和明媚,有些时候并不能拒绝把她当做一个女人看待。尤其是,当她竭力表现的像个大人的时候。


    但也只是如此了,孟京阳想,他不会也不应该再有更多的感触。可为什么,当厘清了两人之间所有的“误会”之后,他隐隐有一种怅然感,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根连接着他和她的线,忽然彻底断掉了?


    所幸,孟天音对车上的氛围暂无察觉,她絮絮叨叨地抱怨了团委书记一路,另外两人就一边听着,一边附和着,安全抵达了院里。


    孟京阳自然是先送聂宇,女孩儿下车之后,难掩倦容地向他们道别。


    “快点回去休息吧,这次你帮了我大忙,改天请你吃饭。”孟天音笑着对她说。


    “吃饭可以,但用不着请了,咱俩谁跟谁。”


    聂宇笑着说,然后将目光转向孟京阳,略收敛了几分。


    “今晚也多谢您了小孟叔叔,辛苦您来回接送我们。”


    这话说的诚心实意,孟京阳看着她这么快就能摆脱过去的影响,认准自己的定位,毫无波澜地称呼他一声“小孟叔叔”,心里倒挺佩服。


    他略点了下头,没说什么。聂宇也没期待他有更多反应,便向孟天音挥了挥手,跑开了。


    “小叔,走吧?”


    几秒后,孟天音的声音自后排响起,孟京阳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这儿莫名耽搁了一会儿,立时踩下油门,向家驶去。


    -


    进了家门,孟静东和妻子于恬都还没睡,见到女儿回来,忙问起比赛的情况。


    到了父母面前,孟天音自然是极尽能事地吹嘘,把个二等奖吹的天上有地下无的。孟静东一边笑着给女儿捧场,一边打量着坐在对面沙发里的孟京阳,只觉得他看上去懒懒的,仿佛是累了。


    “今天事出突然,也是辛苦你了。”


    打发了女儿上楼去洗漱,又哄着妻子回房休息,孟静东给孟京阳倒了杯水,低声说。


    “说这话。”孟京阳瞥他一眼,又道,“偶尔去大学校园熏陶一下也不错,感觉人都要年轻几岁。”


    “是这样?”孟静东拔高尾音,做出一副不信的样子,“那怎么瞧着你意兴阑珊的,不像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啊。”


    “……”孟京阳对他哥这冷笑话也是服气,坐直了喝一口水,他说,“兴许是跟人算旧账累的。”


    “???”


    这下孟静东是真不理解了,但孟京阳无意过多解释,将面前的一杯水饮尽,他拿起钥匙站起身就要走。


    “明早还有个会,我今晚不在家住了,从我那儿去单位方便。”


    “你、你等会儿。”孟静东忙拦下他,“还有正事儿没说呢,你再给我十分钟。”


    孟京阳面有狐疑,但还是坐下了。


    “是这样。”孟静东搓了搓手,说,“就还是上回跟你提的那件事嘛,知道你肯定不会上心,就让你嫂子去帮着办了。她这些天也从单位或者亲朋好友那里搜罗了不少,拿回来好些张照片,我现在拿给你瞅瞅,你看看有没有可心的,抽时间去见一见?”


    “……”孟京阳伪作不悦,“你就为了这事儿耽搁我晚上睡觉?”


    “什么叫‘这事儿’,这事儿是小事儿吗?”孟静东板起脸来,“回来的路上遇见蒋云鹏,听他说蒋老爷子都要给他家孙女辈儿找对象了,你这个马上三十的人还没有着落,这像话?”


    “蒋老爷子的孙女?”孟京阳眉头微蹙,“蒋晓先?”


    “不是晓先就是聂宇。”


    这些时日聂宇常来孟家,孟静东也算认识了她。但他想了想,又说,“不过瞧蒋云鹏不太上心的样子,这人怕是聂宇的可能性大一些。终究不是自家女儿,也懒得操那么多心。”


    “……”没再理会亲哥的唠叨,孟京阳陷入了沉思。


    -19-


    关于蒋铸要给聂宇安排相亲这件事,消息确实属实。但这并非蒋铸有意出尔反尔,而是事情来得太过凑巧。


    因为聂宇的犟脾气,蒋铸原是歇了这份心思,只耐心等一年后。没成想那日儿子蒋云鹏下班回家时带回来一个消息,说是原燕城军区首长周继坤想解决自家儿子的个人问题,私下里正在动员别人介绍对象。


    关于周继坤的儿子周明明,无论是蒋铸还是蒋云鹏都有所耳闻,前些年实在是闹得不像话,据说还涉及自家的小婶儿。但又听说这孩子近两年在陇城的快反部队表现得还不错,大有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架势。若非如此,周家也不会着急忙慌地开始筹谋他的婚事,因为孩子实在是到岁数了,他自己不急,也唯有长辈操心了。


    蒋铸一听说是周明明,心下多有不快。但听了儿子后续的描补,又觉得勉强可以考虑。是人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只要肯浪子回头一心悔过,那还是要给人机会的。尤其是蒋铸听到周明明在部队屡立战功,连那位被他得罪得不轻的小叔也对他多有赞赏,顿时觉得这孩子是个可塑之才。能与这样一个知耻而后勇的人结成伴侣,对外孙女来说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心中拿定主意,蒋铸面上仍是一副踟蹰模样:“这小子到底行不行,他以前干的那些事可太叫人印象深刻了。”


    “嗨,您这都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去年陇城军区大比武通信专业第一名就是这小子带队拿下的,要是没点定力和本事他能做到吗?是、以前是混了点,但后来不是痛改前非了吗?要不是有这样的决心这婚姻大事也耽搁不到现在了。”


    “那配小宇,能行?”


    蒋铸难得有些拿不定主意,不是不放心周明明,而是不想在外孙女面前做个食言的人。


    “爸,我明白您的意思。但现在是机会难得,周明明回来休假了,一个月后又要返回陇城,您不趁现在让两个孩子赶紧接触接触,等人走了可真是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蒋云鹏在父亲面前坐定,摘下帽子继续道,“而且又不是让他们看对眼了立马就结婚,可以先聊着谈着嘛,合适的话等明年小宇高考完再办婚礼。”


    “你说的有点儿道理,但小宇未必会答应,这事儿肯定会分她备考的心。”


    “她是小辈儿,她懂什么呀?您是她亲姥爷,我是她亲舅舅,能害她么?再说她高考为了什么呀,不就是想出人头地?可出人头地只有这一个法子吗?找个有本事的人嫁了,以后还愁没有扬眉吐气的时候?女人嘛,日子过轻松一点不好吗?小宇现在是年龄小,还没把这些道理想明白。等她明白的时候,知道有这个好机会让您给错过了,说不定还要怪您呢。”


    蒋云鹏一副振振有词的腔调,听的蒋铸彻底动摇了。在他看来,女孩儿确实还是要以婚姻为重,至于学业和事业,那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原先他是顾忌破了自己一言九鼎的规矩,现在听了儿子的话,他觉得很有几分道理。聂宇她再有主见,终究是个孩子,如果有更轻松的路可以走,她说不定也会改变主意。


    “那你先跟周家那边通个气吧,确定那边有意见面,我再告诉小宇。在此之前,谁也不要去她面前胡说。”一顿,斜儿子一眼,“尤其是你,在你老婆面前管好你的嘴。”


    “知道。”蒋云鹏悻悻道。


    -


    聂宇果真对此事一无所知,一是老爷子的刻意隐瞒,二是她现下另有心事。


    随着旬城那边买定房子开始改造,有一件事再也忽略不得了,那就是钱。虽说大爸大妈有言在先会承担全部的费用,但以奶奶谢静芳的为人,为求尽善尽美定然还是少不了自掏腰包,如此以来,她们祖孙俩的财政就有些吃紧。


    由于在燕城的吃住都有人负责,聂宇来到这里以后的花销并不大,哪怕不要那五千块钱也能顺利顾住自己。可现在她不光想节流了,她还想开源,也就是去外面赚钱,好贴补家里。


    可赚钱这事儿又不能耽搁她日常的复习,所以那些全职工作就被她排除在外,只能见缝插针地找一些兼职。这样一来,选择就不够多了,聂宇考虑来考虑去,决定去当家教。


    虽说今年高考落了榜,但聂宇的成绩却是实打实的优秀,除英语稍微差一些外,其余科目正常发挥都是能拿高分的水平。所以若说去当家教,聂宇还是有实力的,差就差在没有文凭上。而燕城又是个大学遍地的地方,其中顶尖高校连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她跟这些人比起来是当真没有优势。逢着这种情况,只能甘拜下风。


    聂宇利用两个周日下午的休息时间,跑了附近好几个学生扎堆的社区,摆出了自己的小摊。倒是有人来问,但一听她没有文凭,甚至连个大学生也不是,就都没有下文了。聂宇碰了一鼻子灰,再加之在外奔波喝了一肚子凉风,当晚回去就有些胃疼。吃了止疼药不管用,她只好去院里的卫生所打吊瓶。


    周末的夜晚,卫生所里异常安静,只有一个值班护士和医生在。聂宇坐在输液室里吊着针,看着头顶一闪一闪的白炽灯,心情有些沉重。她现在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出去当家教的必要了,耽搁珍贵的休息时间不说,怕是也赚不到几个钱。可她又控制不住地想给家里出份力,想替奶奶分担一些,所以这个念头一起,是怎么摁也摁不住了。聂宇最终决定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下周日休息的时候再出去跑跑看,如果实在不行就算了。等到她上了大学,她再去考虑赚钱的事。


    忽而,有脚步声从诊室外的走廊里传来。聂宇微闭上眼睛,听着那颇富节奏和韵律的哒哒声,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很快,有说话声传来,应该是那位值班护士和来人对话,一男一女,一低一轻,皆是十分悦耳。聂宇听着几乎都快睡着了,直到“嘎吱”一声响,输液室的门从外面被推开。


    聂宇以为是护士来观察她的输液情况的,依旧合着眼。察觉到进来的脚步声有些陌生,她倏地睁开双眸,看向来人。只见,在距离她两步之遥的地方,站立着一个高个穿军装男人,他正垂眸审视着她,手里拿着一包药。


    是孟京阳。


    看清来人之后,聂宇有些吃惊,但顾忌着手背上还扎的有针,她没有大动。


    “孟…孟叔叔。”


    对着那身军装,她实在是叫不出来“先生”这样的字眼。但“孟叔叔”这三个字,听上去又有些古怪。不如加一个“小”字,能淡化那种差了辈分的隔膜。


    孟京阳现如今对她喊自己什么都不觉得奇怪了,他抬眸瞧了瞧她挂的药瓶外的标签,用轻淡的口吻问她:“生病了?”


    “嗯……”聂宇想他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胃不舒服,又有些低烧。”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输液,家里没人来陪你?”


    孟京阳不提聂宇还不觉得,一说就觉得自己孤零零地来吊针确实是有些可怜。


    “也没多远,就在院里,不用人陪。”聂宇嗓音有些沙哑地说,目光从他拿的药包上划过,又问,“您也不舒服?”


    “替老爷子拿的。”孟京阳又留意了下她正在输的液,然后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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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丢下一句,“我走了,你先输着。”


    聂宇迟了会儿才“唔”一声,看着他卷着风离去,犹有些反应不过来。说实话,这次见面结束地有些仓促和草率。但似乎这样才是正确的,是应该属于他们的交集。在清算完过往之后,他们之间也只剩下这点交情了。


    聂宇抬头看着药液一点点滴入输液管,有些出神。大概一刻钟后,门又从外面推开了,她木然地转过头去,再一次看到了孟京阳。这一次,聂宇有些傻眼。


    孟京阳倒格外从容。


    “没想到我会回来?以为我就那样走了?”


    他在她身边落座,还将她用来搭腿的那件棉衣外套的袖子拎了起来,免得落到地上沾灰。


    聂宇犹在发怔,她想不出来他去而复返的理由。


    “路过你家的时候我进去问候了下,得知你姥爷和舅舅都不在家。而你舅妈又在家里照看你小外甥,不方便出来,所以我就再来看看你。毕竟承你一句‘叔叔’,这个长辈得当的有点样子,你说是不是?”


    他说的不要太轻描淡写,但这个理由在聂宇这里完全不过关。她叫过的叔叔多了,可没有一个像他这样赶过来充长辈的!


    “孟——”


    话刚出口,又顿住了。她现在已经不确定还要不要称呼他“叔叔”了!


    “不必麻烦了……”聂宇低声说。


    “不麻烦。”孟京阳截住她的话头,“我在这儿略坐一坐,等接我的车来了,就走。”


    聂宇:“……”


    -20-


    聂宇觉得自己看不透孟京阳了,也更看不透自己。


    刚才他就那样走了,她心里觉得空落。现如今他又回来,她仍觉得别扭。仿佛做题时遇到了一道难解的题,想破头皮也毫无头绪。


    聂宇不禁有些生气,却也不知道是在气什么。


    一旁的孟京阳对她此刻的情绪变化暂无察觉,因为他现在的心思在别的事上。


    自那天听大哥孟静东提及蒋铸为外孙女安排相亲一事,他就将其放在了心上。原因也简单,早在照山的时候,他就已经设法探知这对祖孙的博弈,知晓聂宇豁出去来敲他门的缘由是不愿意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做交易。现如今旧事重提,以聂宇的性子,他真不知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当然,这件事说到底跟他无关,更别提他们早已算清旧账。但是孟京阳思来想去,也无法装作不知情。究其缘由,大概是他对这个姑娘有那么些欣赏,所以不想再看她干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来。


    不错,是欣赏,这是孟京阳最后为自己的那点怅然找到的答案。最初在照山见到的聂宇,是敞亮灵动,神采飞扬的。即便是不掺杂任何男女之情,她也足以吸引许多人的目光,包括他。所以孟京阳很欣然地接受了这个答案,不再庸人自扰。


    “聂宇——”


    在短暂的静默之后,孟京阳唤出聂宇的名字。这让正在发呆的她不自觉地抖了下肩膀,然后缓缓向他看过去。


    孟京阳没有看她,目光投向别处,仿佛是在闲聊一般丢出一个问题:“自你来燕城后,你姥爷有再同你提过相亲的事么?”


    “……”聂宇肩膀又抖了下,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又提起这一茬,不是说好翻篇了吗?


    “你——”


    聂宇想要控诉他,胃里一抽搐,话头顿时被卡住。


    孟京阳这才意识到她的异样,他伸手欲扶她,被聂宇无声拒绝。就这样缓了片刻,那股痛意消散,聂宇靠坐了回去。只是经过这一番折腾,她已有些有气无力。


    “不舒服了?”孟京阳微皱着眉头观察她的神色,“我去帮你叫下护士。”


    “不用。”聂宇声音低弱地说,“这不是在打着药么,一会儿就好了。”


    孟京阳没听她的,还是叫来了人,确定没什么问题,才作罢。


    聂宇全程没怎么说话,利用这个缓冲恢复了些气力。待诊室的大门又被关上后,她脸色苍白地问孟京阳:“你——是反悔了吗?”


    这是连“您”也不用了。


    孟京阳没太明白:“我反悔什么?”


    “不然,你又提相亲这件事!”聂宇都有些生气了,双眼冒着愤怒的小火苗。“相亲”这两个字实在是她的禁区,尤其是经面前这个人提及。


    孟京阳终于了然,继而微哂。


    “所以我不能在你面前提这两个字了,是不是?”他对上她的视线,那双眼因为怒意燃烧而异常明亮。


    “不可以。”聂宇坚决道,却因为身体虚弱没什么气势,“提到它我就会想起在你面前做过的蠢事。”


    聂宇觉得自己真是太轻信孟京阳了,还跟他掏心掏肺。结果呢,人家转头就拿她最在意的那件事来刺激她。或许,他跟她在干休所见到的那些纨绔子弟根本就没什么不同,就喜欢拿那些前赴后继扑向他们的年轻姑娘当谈资,跟一群人坐在一起喝酒聊天的时候拿她们当下酒菜。若真是这样,那他可就大错特错了,她不是这样的人。


    聂宇犹在心里气愤着,孟京阳见状,却是稍稍放下了担忧。看来蒋老爷子还没跟她提相亲的事儿,大概是还没拿定主意,亦或者根本就是蒋云鹏随口一提。总之,目前还无事发生。


    “好吧,我的错,你消消气。”孟京阳收回思绪,出言安抚她,“我不提这件事了,但之前跟你说的话,你最好也能记住。”


    “……”聂宇没吭声。她想,她还用不着他来教育。


    -


    两人之间消停了片刻。孟京阳展开了一张报纸在看,聂宇在旁平复着情绪,不经意地也将目光落在了报纸上。这一落,可不要紧,报纸上竟然有招聘消息。


    其实这是报纸上很常见的板块,只是她从前不曾留意过罢了。聂宇凭借着自己绝佳的视力在一旁偷偷浏览着,看有没有适合自己的兼职工作。由于看的太过沉迷,以至于孟京阳都无法忽略她了。他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视线重新回到报纸上,确认了她在看什么之后,他出其不意地问:“你想找工作?”


    “没有。”聂宇下意识否认,但眼中的惊慌和讶异却做不得假。她就差把“你怎么知道”五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孟京阳依旧瞅着她不错眼珠,仿佛是想看她能编出来什么谎话。聂宇没辙,稍稍移开了视线,是回避,也是默认。


    “缺钱?”他打听着缘由,心里觉得不大可能。蒋老爷子既然把人接来了,就没有不善待的道理。


    “不缺。”聂宇说,“但谁又会嫌钱多呢,有机会就赚一点。”


    “那你想做什么?”他问,“是不是已经尝试过了?”


    聂宇简直佩服他的眼力。


    “我可以告诉你,但请你别告诉我家里。”一顿,她老实交代道,“我想当家教,正在找看有没有合适的学生。”


    孟京阳对此毫不意外,像她这种情况的学生,做家教往往是第一选择。不过也因为此,竞争非常激烈,她找不到也正常。


    孟京阳自问,他是否能帮到她。


    “你擅长什么科目?”他将报纸叠起,开始认真地跟她谈这件事。


    “都可以。一般补数理化的多一些,这三门我都没问题。英语、英语我可以附赠,因为我这一科差一些,我们可以互相学习。”聂宇微抿唇,觉得有些干。


    “数理化——”孟京阳沉吟片刻,说,“数学和英语如何?小学生。”


    “小学生?”聂宇有些意外,她原本是打算找高中生的。这样在上课之余,她也可以见缝插针地补习知识点。


    孟京阳失笑:“你倒是挺敢想,高中生去教高中生。”一顿,“如果是小学生的话,我可以多找几个人一起来上课,这样你可以打一份工赚几份钱。”


    性价比这么高吗?聂宇有些动摇。


    “确定可以吗?”她满含希冀地问,这会儿态度倒是好了很多。


    孟京阳没有立刻应下,毕竟这也是一件严肃的事。


    “你等我消息。”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