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5-26

作品:《太阳雨

    -25-


    谢念真没想到孟京阳眼这样厉,也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接,一时有些错愕。瞠目半晌后,他低下头,有些尴尬,又有些羞赧地开口:“我、我是挺欣赏她……”


    “是欣赏,不是喜欢?”


    孟京阳不允许他闪烁其词,谢念真认真想了想,终于肯定地回答:“是喜欢。”


    孟京阳无言。


    从撞见他们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在雪地中起,他的心里就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之后在饭店里吃饭,听着两人之间的你来我往,留意着谢念真对聂宇的种种照顾,便多少能猜到谜底了。


    孟京阳心想自己兴许是真的累了,所以一晚上成了情绪的奴隶,在种种念头的支配下变得有些倦怠。这其实是有些失态的,因为现在冷静下来,他清楚自己毫无资格,也没有必要。


    “怎么了,哥?”


    久久等不来回应,谢念真半是不解半是关切地询问。


    “没事。”孟京阳呼出一口气,眉眼间终于松弛了几分,“你喜欢聂宇,我没有意见。只是这其中的度要把握好,这样对你对她都好。”


    “我知道。”谢念真说着,挠了挠头,“她现在在准备高考,我肯定不会拿这个来分她心。在一切明朗之前,我不会越雷池一步。”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也不过是刚认清自己的心思,感情才刚刚发芽呢。


    “好。”


    孟京阳应一声,慢慢启动车子,绝尘而去。


    -


    关于这顿饭,蒋家这边没有多问,包括蒋铸。只是在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老爷子告诉了她一件事,那就是蒋云清的生日快到了,家里打算给她简单庆祝一下。


    在来到燕城一个多月的时候,聂宇见到了蒋云清一面。彼时的她看上去十分疲惫,神情间也颇多寂寥。聂宇在不少人的注视下走上前同她打了个招呼,蒋云清缓慢地转动眼珠看了看她,只说了一句话:“长这么大了。”


    后来谭斌私下告诉她,说蒋云清罹患抑郁症多年。一开始都下不来床,现在这模样已是精心调养后的结果。但因为长期受精神折磨,现在她整个人的反应都有些迟钝,没什么情绪起伏,所以在看到她的时候反应才如此平淡。


    聂宇知道,谭斌是怕她生蒋云清的气,但她其实并不太在意。当时蒋云清离开的时候她才不足三岁,还不是很记事的年纪,对她并没有太过深刻的印象和感情。而这次来燕城之后,她又用最快的速度割舍掉了自己内心的那点渴望,厘清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所以不管蒋云清有没有病也好,对她到底是亲近还是冷淡,她都无所谓。


    只是她仍旧是好奇的,谭斌娶这样一个蒋云清是为了什么?他能从空心人一样的她那里得到什么呢?


    聂宇收回思绪,看向姥爷蒋铸,问道:“是在外面庆祝吗?还是在家里?”


    “在家里吧。”舅舅蒋云鹏接话,“你谭叔叔那里地方小,到时候让他带着你妈过来,咱们在家里摆一桌。”一顿,“其实去外面更正式一些,但是我姐的情况——”


    “无所谓。”蒋铸低头喝着粥,有些不以为意地说,“又不是整寿,家里人一起热闹下就算了。”将目光落在聂宇身上,“到那天你就别去复习了,也别到处乱跑,在家里陪你舅舅待待客,那天会有关系不错的两个朋友过来。”


    “好。”


    聂宇微笑应下,拿起汤匙开始吃早饭,没有留意到在她低下头后蒋铸和蒋云鹏之间的眼神交换。他们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


    蒋云清的生日就在周四,所以没过几天,就到了正日子。


    这天聂宇起了个大早,按照魏莹的叮嘱换了件漂亮体面的衣服。这在聂宇看来很没有必要,仿佛显得她很看重这个日子似的。但既然家里人都希望她这样做,那她就不妨听话地当个任人摆布的洋娃娃。


    “真漂亮。”


    在看到聂宇换了一身新衣走下楼之后,魏莹由衷地夸赞道。一旁的蒋云鹏闻言笑了笑,蒋晓先则是撇了撇嘴,表情很是不屑的样子。


    她现在跟聂宇吵架吵的少了,因为吵不过。但两人的关系并未因此缓和多少,只是在老爷子面前假装姐友妹恭罢了。


    聂宇当然也不在意她,见魏莹在那里收拾饭桌,便走过去帮她的忙。


    上午快十点的光景,谭斌带着蒋云清携另外两位朋友前来。聂宇跟在家里众人身后瞧着,并没有上前去跟蒋云清打招呼。反正,她也并不在意自己这个女儿。只是出乎意料的,在寒暄完毕后,蒋铸将她叫了过去,对着来的另外两位朋友介绍道:“这是我的外孙女,打小在旬城长大,现在被我接来身边养着了。她最近在复习备考,准备参加明年的高考。另外这孩子对电脑还有点儿兴趣,私下里还自学了很多。”


    “是么?”来人闻言眼睛一亮,看着聂宇和蔼地笑了笑,“孩子有上进心是件很难得的事,值得好好培养。”


    “要不说呢。”蒋云鹏跟着打趣,“我爸之所以把她接来,为的不就是这个。聂宇这个孩子,可比我家晓先强……”


    整个过程中,聂宇除了向来人道了声伯伯好外,没再说一句话。她听着这些长辈们之间彼此吹捧,心里头隐隐有些犯恶心。说的真好听真体面,她自己千辛万苦求来的,倒成了他们主动了。


    -


    中午十二点,饭局正式开始,一群人一直热闹到了快两点。之后,蒋云清去房间里歇午觉,剩下的几个人则凑在一起打麻将。


    聂宇是无心凑这些热闹的,但她被安排了一项任务,那就是接待姗姗来迟的最后一位宾客——那位夸她“值得培养”的伯伯的儿子。这人姓曾名蛟,是国外留学回来的,目前在某部委任职,经常需要外派。


    因为有这样的学历背景,又常与外国人打交道,这人多少有些西派。他婉拒了聂宇给他泡的茶,自己冲了杯咖啡。


    “昨晚熬了大夜,还是喝咖啡更提神。”曾蛟笑一笑,向聂宇抬了抬杯子,解释道。


    聂宇不太清楚茶和咖啡的区别,也不在意。她只想着能赶紧结束这个任务,回房间去休息。这大半天下来,她可真是有点儿累了。


    “听说你是旬城长大的,那边跟燕城比如何?”曾蛟问。


    “风景更好一些。”聂宇说,“不像这边都是建筑。”


    “这就是城市发展的弊端,牺牲一些花草树木换来高楼大厦,仿佛就能比以前更体面似的。但其实国外不这样,国外也有高楼大厦,但是他们的环境可比我们建设的好多了……”


    曾蛟开始侃侃而谈,聂宇含笑听着,一边点头一边在心里吐槽:关我何事呢?


    “听说你明年高考是不是?不如去国外读大学吧。”


    谈到聂宇的高考问题,曾蛟又如是建议道。


    “为什么呢?”对于这个,聂宇是真有一点儿好奇。


    “那肯定是国外的大学教育比国内好我才这样讲的呀。”曾蛟微笑,“毕业之后在国外找份工作,到时候就留在国外发展了,比国内更有前景。”


    聂宇做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闷头想了好一会儿,才略做不解地问曾蛟:“既然国外那么好,你也是在国外上的学,怎么又回来上班了呢?”


    “我这、我这是——”曾蛟不妨她突来的犀利一问,差点儿被咖啡呛到,“我是因为我爸,他干外交的,这个什么荣誉感啊太重了,死活非要我回来。那我就回来吧,但是最后还是找了个能经常往外跑的工作,也算不错了。”


    曾蛟冲她挤挤眼,缓解尴尬。聂宇看着,略有些索然。人与人之间真是讲究缘分的,曾蛟此人,她一看就知道跟她气场不合。


    -26-


    听他吹嘘了近一个小时,那边终于来人把他叫走了。聂宇得以解脱,连忙上楼回屋。


    只是在经过蒋晓先房间的时候,隐隐听到里面有说话声,她原是不打算理会,却仿佛听到他们提及了她的名字。


    “爷爷也太偏心了,什么机会都给聂宇。上次周家那个是这样,这次曾家也是!而您也不知道在爷爷面前替我争取!”


    “我倒是想呢,可你看你哪一样比得上你表姐。有她在,我把你硬推上去,你当那些人是傻的?人家是来找媳妇儿的,不是做慈善!”


    “她哪点儿比我好了,说是考大学,这不是还没考上呢么!”蒋晓先不服道。


    “就凭她有这个心劲儿就比你强,你看看你一天天在家都干些什么,除了惹你弟弟就是气你小魏阿姨。我跟你说晓先,再这样下去你只会被聂宇越甩越远!”


    蒋晓先沉默抽噎一阵,然后问她爹道:“那您说我该怎么办?难道我一辈子在家当个老姑娘啊?”


    “那肯定不会。”蒋云鹏安慰女儿,“现在是先紧着你表姐来,等她有了着落,我也好在老爷子面前提你。而你也得给我争气,明年进了部队好好干,到时候表现好了提了干,我也好给你找更好的人家不是。聂宇那边呢,你也要尽量跟她搞好关系。你爷爷给她介绍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像今天这个曾蛟就是年纪轻轻在部委工作,以后说不定有大造化呢。你别老跟她对着干,知道么!”


    ……往后的话,聂宇都不太听得进去了。她满脑子都被那句话“找媳妇”给占据了,原来,今天安排她接待曾蛟,是专门制造机会让他们两人相亲?


    -


    聂宇回到房间,坐在桌前想了很多,试图找出一些线索或者说预兆。因为这件事对她来说太突然了,姥爷明明答应了她在这一年不给她安排相亲,又怎么突然出尔反尔呢!


    然而聂宇想破头皮,也没有丝毫头绪。自她来燕城之后,除了第一天跟姥爷谈话的时候提及过这个话题,再无第二个人跟她说这件事,以至于她都麻痹大意了……


    不对,还是有的!聂宇忽然想起,那天在卫生所里,孟京阳向她问出的那个问题。莫非他是听说了什么?莫非他是知道了什么连她都被蒙在鼓里的事?


    聂宇越想越有可能,连带着那晚吃饭的时候他那略显冷淡的神情都有了新的解释:他看到她与谢念真走在一起,是不是怕她又故技重施,为了逃避相亲所以像在照山对他那样对待谢念真呢?


    聂宇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但此刻一个个细节涌上脑子,让她变得既癫狂又清醒。自说开以来,孟京阳还没在她面前那样冷漠过,而相亲那件事又是如此敏感,她不信如他那般聪明的人,会在毫无因由的情况下随便跟她提及!


    额角的青筋直跳,聂宇再也坐不下去了,她起身下楼,打算去找姥爷问个清楚。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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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出乎意料的,姥爷和舅舅蒋云鹏都不在,只有魏莹在楼下哄着晓南玩儿,看着她直直地冲下楼,神情稍稍受到一些惊吓。


    “你姥爷和你舅舅刚走,说是去军区总院看望一个老战友……”


    “那蒋云清呢?”聂宇又问。


    “蒋……”魏莹一顿,改了口,“你妈和你谭叔叔也走了,他们就是前后脚。”


    聂宇恨自己在房间里耽搁太久,如今竟是一个人也找不到了。她在原地打转片刻,在魏莹仿佛知道点什么又仿佛什么也不知道的目光注视下,走了出去——


    她决定先去见孟京阳。


    -


    孟京阳正好在家。他是刚开完会回来,脱了军装外套坐下没多久,就听见敲门声响起。他稍稍耽搁了几秒,才起身去开门。


    看到来人是聂宇,他有些意外,但还是往一旁让了让,先请人进来。


    “怎么——”


    孟京阳想问她怎么这么晚了上门,就见聂宇倏地一回头,逼视着他问:“孟京阳,我姥爷要给我安排相亲的事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孟京阳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提及此事。


    上一次的相亲,因为周家那边闹得轰轰烈烈,所以他后来也是有所耳闻,知道最后的结果是无疾而终。现在她忽然这样问,难不成是蒋老爷子那边又给她安排了?


    孟京阳微一蹙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选择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不然呢,上次在卫生所你为什么会那样问我?天音说你从来不管别人闲事,那件事对我们又比较敏感,你会随意提及吗?”


    聂宇说出自己的质疑,这让孟京阳不由得佩服她的聪慧,时隔这么久居然还是将这两件事联系了起来。


    “你先坐下,我们慢慢谈。”


    孟京阳看得出她的激动,试图先安抚她的情绪,但是聂宇拒绝。在她心里,虽不敢妄称孟京阳是朋友,但也从没把他当过敌人。这样一个人知情不报,在她看来就是背叛。


    孟京阳倒是不慌,也不惯着她。她愿意站着就站着,而他下部队开了一天的会是真累了,便径自坐回了沙发,面对着她的质问,徐徐开口:“我确实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但我想那一次应该是没成,家里的长辈也没向你提过,否则你不会等到现在才来质问我。”


    “所以说,在今天之前还有一次?是姓周吗?”聂宇想起偷听到的对话,向孟京阳确认道。


    “我不确定在此之前有过几次,但我听说的那次确实是姓周,叫周明明。”


    “……”聂宇浑身打起了冷颤,那么早,居然那么早。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已经在试探我了。”聂宇忽然觉得鼻尖有些酸涩。


    “因为我不确定这件事,试探也是为了确认。你的反应告诉我这件事可能是道听途说子虚乌有,所以当时我没有深究,也没有告诉你。当然,等事情都结束的时候,我才知道是确有其事。但因为周明明没答应相亲,所以此事不了了之了。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告诉你呢?”一顿,“我当时认为没有这样做的必要,如果你因此怪我,那我无话可说。”


    其实孟京阳也是意外,他没想到蒋铸给聂宇找对象的决心还挺大。早知如此,他确实应该给她提个醒。


    聂宇已经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占理了,她就是走投无路了所以才来找孟京阳发泄。但此时此刻,她还有一个问题,仿佛能为她扳回一局——


    “既然你什么都不打算说,为什么当时还要试探我?你……是不是觉得有趣,还是你会觉得我故态复萌,把在照山拿来对付你的那套又用在某个人身上呢。”


    聂宇这话,终于让孟京阳冷了脸。他抬眸看着她,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极不可理喻的陌生人。


    “聂宇,我能理解你现在有情绪,但这不是你可以肆意攻击我的理由。”一顿,他略调整下呼吸,又对她说,“你冷静一下,等你情绪稳定下来我们再谈。”


    “我很稳定。”聂宇说,“要不然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吃饭那晚你一直冷着脸,你是不是也怕我选‘谢念真’当那个人?”


    其实,聂宇说这话更多是在试探,她已经不清楚孟京阳现在是如何看她的,所以迫切地想从他口中知道答案,她不想被他误会。然而孟京阳听完之后,却是沉默了。对于她的猜测,他有些讶然,但接下来却不发一言。


    聂宇不由有些心慌了,怕他接下来给出的答案让她承受不住,她纠结片刻,转过身就想走。


    “站住——”


    孟京阳却叫住了她,低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干什么去?”


    “我、我回家。”聂宇咬着牙,也是怕自己不争气哭出来。她现在心里全是有委屈,虽然这委屈并非只来自孟京阳。


    “在这里已经毫无意义。”


    聂宇又说,不料孟京阳却不放人。


    “你跑来我这里发了一通威风,现在想当没事人一样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孟京阳说着,起身走到她面前,看着她。聂宇不甘示弱地看回去,两人就这样僵持片刻,孟京阳倏地收回视线,丢下一句话——


    “我跟你一起回去。我倒要当面问问蒋老爷子,看他是如何管教外孙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