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知无奈叹气，“我是来拿走那卷话本的，看到你抓了邪灵在里头，想着帮你再封印一下，没想到啊，这么快它的帮手就来了。”


    殷颜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不满地吐槽：“你所谓的帮我，就是要杀我啊，你知不知道你那毛笔下手有多重啊，还差点让我破相了！”


    卫知撇了她一眼，似乎欲言又止，半刻的沉默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气氛在瞬间又凝住了，空气里只余两人的呼吸声，还有石墙外哐哐的撞击声。


    “卫知，你明明是妖，为何以灵术遮体，你从咸阴山来，是咸阴山出了什么事吗？”殷颜歪着脑袋看着他，誓有探出他心底真相之意。


    他垂着头，手指相绞，周身透着一股丧气的情绪。


    “卫知，若是咸阴山出了什么事，你……”殷颜顿了顿，点出事情的严重性，“你不告诉我，我怎么能找到方法自保？你来此也不是眼睁睁看我死的吧？”


    卫知突然抬起头，露出一个难辨情绪的笑容。


    “殷颜，我们朝夕相伴那么久，我还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你无非想的是如何保护那个幽冥来的神使，而不是保护自己，对吗？”


    一时被猜中了心思，殷颜的表情凝固了，还未来得及撤回这个反应，就已经被卫知尽收眼底。


    其实她猜到话本演变与她所要找的冥间命格之物有关，只是没想到妖骨才进阶了两次，跟话本相关的所有事情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话本……话本是师傅给她的。


    她干笑了两声，作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你想多了，我只是想自保而已。至于玄修……”


    “至于玄修，他是你喜欢的人，你只会使出比保护自己更多的力量来保护他。”卫知顺着殷颜的内心将后面的话说完，殷颜被打断得一愣一愣的。


    “话本之事，你还是少知道为妙，你想听其他的，我倒是可以给你讲讲你离开咸阴山后……”


    话未说完，一根淬着毒液的袖箭突然从石墙底部的一处细小缝隙飞了进来，殷颜快速揽过卫知的肩头，抱着他连环翻滚至另一侧。


    “这边！”卫知急忙拉起殷颜往密室的暗门处跑去，无数袖箭从更多的缝隙中飞出，石墙中央渐渐显现一条深红色的裂痕，混着熟悉的焦苦味，呛得令人窒息。


    殷颜捂着鼻子，还是抵挡不住有灰尘与飞屑冲入鼻间，“咳咳……要出去……这里太……咳咳……”，她连完整的话都讲不出来，任由卫知拉着她绕来绕去。


    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邪灵很快就要冲进来了，还伴着那股难闻的味道，在密闭里的空间里就算不被杀死也要被窒息死了。


    千钧一发之际，玄修紧张的声音从天而降：“师妹！师妹！能听到我说话吗？”


    殷颜心中万分欣喜，她试图用妖力给穹顶处的玄修传音，“玄修，我在……咳咳……”，话说一半被卫知强制打断了，她疑惑地瞪着卫知。


    “你个傻子，那是温灵！温灵！”卫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果然陷入爱河里的人都已经变成愚者了。


    殷颜心里一激灵，玄修怎么会喊她师妹啊！


    不知不觉邪灵已经追至身后，卫知左拐右拐终于找到了一处奇异的通道，殷颜看着脚下的火海震惊地张大双眼，“你的意思是跳下去？”


    卫知重重地点头，“若你信我，跳下去必能逃出去，但你必须谨记一点，跳下去时想想你觉得最痛苦的事情，若是妖念苦恨能超过被灼烧的痛苦，你便不会感受到疼痛。”


    最痛苦的事情……好像此生还没有最痛苦的事情！


    卫知看她犹犹豫豫，再次叹了口气，“若是不走，便正面迎战邪灵。殷颜不怕的话，师兄也不怕。”


    他已将毛笔抽出，在邪灵到达两尺外布下最后的护阵。


    殷颜听着邪灵尾随的阵势，还有穹顶处不断传来的幻音，有玄修的，白习的，还有计双双的，太多的声音涌入她的耳内，导致体内的定魂铃在不断地叫嚣。


    算了，冲一把吧，岂能在邪灵面前当这贪生怕死之辈！


    “走吧！我相信我可以冲破！”殷颜主动拉着卫知的衣袖，从容不迫地跳了下去。


    最先抵达肌肤的是灼烧的温度，再然后便是入体的烈火，痛苦在全身蔓延，她咬紧牙关闭上眼睛，努力地在记忆力寻找最痛苦的事情。


    回忆往昔，桩桩件件不是跟师傅有关就是跟玄修有关，似乎还有一团阴影，在记忆里游移着，是什么呢……


    烈焰火海，鬼魅的嘶吼缠绕在大片的火苗里，凄厉的声音如同一个音波幻境，吵嚷着被记忆包裹的二人。


    一行血泪滴在了火海间，泛出了幽蓝的光泽。火苗顺着血泪的踪迹往上攀爬，弧形的业火光束绕过了殷颜的脸颊，直奔她的阴阳印飞去。


    再感受时，身体不痛了，耳朵也不吵了，就是这眼睛，怎么也睁不开。


    殷颜感觉到自己正躺在一团软绵绵的云雾上，虽轻但很舒服，有点像咸阴山里的炼妖棺。


    炼妖棺是由自然死亡妖物留下的最后一魄所制成，对于他们这种出入阴阳的妖非常有帮助，不仅能化阴补阳，还可以修炼妖骨。


    似乎还有一种香气萦绕在附近，像是神明的清新之气。


    有人一直在旁边说话，距离应在左侧，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吵醒什么人一般。


    “她什么时候能醒？”


    “若妖骨可修，一万年后就可醒来。只是……”


    左侧之人似乎有意避开这个话题，“只是”二字后面所言，距离更远了，殷颜凝神去听也没能探出半分。


    不过半晌，那人又回来了。


    忽有一阵温热从额头处传来，是那人的手掌覆了上来。他的动作很轻，似是在探测殷颜的温度，随后又用一指缓慢地摩挲着她额间印记的位置。


    是谁？殷颜将内力凝聚于双眼处，奈何还是使不出半分。


    奋力间，似有一道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上方，即使没有睁开眼睛，她也能感觉到那股清新之气近在咫尺，仿若他的脸颊就在她的脸颊之上。


    那人指腹在额间留下的余温尚未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唇畔上更加轻柔的滚烫，他在吻她！可是，他捧着殷颜小脸的手在抖！


    殷颜内心下意识想把他踹开，可身体似乎不受控制地放松了下来，这是一种顺从迎接的暗示，她的身体居然是欣喜他这样做的！


    突然有一股对玄修的背叛感冲上脑门，虽然她是被迫的。


    不知是否出现了错觉，那人于额间的深吻落下后，竟然落泪了！冰凉的眼泪滴落在她的额间，而她竟也……竟也感觉到闭上的眼睛里有湿润的凉意，只是她将这泪憋在眼眶里了，没有哭出来。


    感受开始昏沉，似乎这个记忆之境快要崩裂了，她的十指竟开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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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觉地往左侧摸索，抠到炼妖棺边沿时，死死地抓住了棺身。


    为何……为何会有这么奇怪的动作？


    “阿颜，对不起。”是那人在说话，他致歉的声音里似乎混着哽咽。


    随之而来的，是他方才抚过阴阳印的长指，用力地将殷颜抠在棺身上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扒下来，每一根手指都几乎嵌入棺身，可他毫不留情哪怕鲜血逸散也要将十根手指全部扒下放回到棺木内。


    十指连心的痛在此刻冲破记忆之境，她猛地睁眼，只见一个棺盖狠狠地压下，将她的所看所听全都封闭在了暗无天日的棺木里。


    唯有封棺前最后一点声音给她留下了猜想，还是刚才那个情绪反复无常的奇怪男人，他这次的声音带着些许威严，“封棺吧。”


    当熟悉的棺钉封盖声音响起时，殷颜只觉心里猛地一沉，天旋地转之际，她又陷入了昏迷。


    恍惚之间，又好像回到了咸阴山。没有花草树木，没有可饮用的水源，只有无尽的棺木置于山中。


    师傅总喜欢在日间数棺木数量，因为夜间总会有未消散的魂灵来寻找自己的同伴，有时力气大的还会偷走棺木。


    她跟师傅正好相反，喜欢夜间数棺木数量，看看话本的同时还能逗一逗不知死活的小妖，或者是逗一逗刚进山的魂灵，遇上爱聊天的，能说上三个日夜也不在话下。


    可如今这咸阴山里，棺木都不见了。


    师傅倒还在！


    眼前的这个穿着青白布衫的男人正专注地看着卦象罗盘，他试图依照天象来拨弄，又好像失败了。


    殷颜兴奋地往前跑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拉了回来。


    回头一看，又是一个穿着青白布衫的男人，他也在看卦象罗盘，可他手里似有丝线牵连着殷颜的身体。


    “师……”还未喊出声，其余两个方向也出现了相同的人做着相同的事情，殷颜彻底懵了。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人手里的丝线，发现丝线分别连接着她的眼睛、耳朵、鼻子、嘴巴，只要她稍微往任意一个方向偏移，她的某一个五官可能会被立即扯下。


    不对，五官……五官还差什么……


    还差舌头！是邪灵！


    她纵身跃起，以自身之力将四个一模一样的人拉到同一个位置，牵扯舌头的丝线也从地底下轰然破出，果真如她所想，还有一个人正在她脚下的位置！


    殷颜明白卫知的意思了，要痛己之所痛，除了记忆表面，还有身体限制，若不冲破逃不出话本世界的禁制！


    话本的最大禁制就是舌头！她对准牵引舌头丝线的人狠狠一砍，其余四个跟着分崩离析，很快咸阴山的画面便彻底消失。


    “卫知，醒醒！”殷颜终于在河边看到了活人，不过这卫知盘腿端坐闭着眼一动不动的，怕不是出什么事了。


    “卫知！”她加重音量，再次喊道。


    卫知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殷颜的那一刻也有了安心之意，“没事就好了，走吧。”


    “去哪？”


    “回武器铺，邪灵不敢靠近武器铺。”


    “可是玄修……”，殷颜担心玄修也会受到邪灵入侵。


    卫知严肃道：“你还怕一个神使对抗不了一个邪灵吗？”


    殷颜要面子地回道：“那倒不会，玄修的神力可在你我之上呢。”


    卫知白眼吐槽：“花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