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心如焚火


    言至此处，他猛然一掌落在案几上，沉声低喝：“我怎就一次都不能护住她！”


    而众人皆默然，唯有灯火微晃，映出他神色悲切如刃。


    良久，他再抬眸，望向殿外天色，语气轻缓却又沉重：“你们记住——”


    “凤栖鸾是我裴清宴的皇后，是楼兰的恩人，是救国的功臣。”


    “即便有一日，她不再是皇后，不再属于楼兰，甚至……不再属于我。”


    “她也绝不容你等辱她半句。”


    “此令，昭告馆驿上下，谁敢违者，斩。”


    此言落下，殿中诸人皆拱手肃声：“遵旨。”


    而裴清宴望着案上那封未写之信，终是轻轻一叹，低声呢喃：“阿鸾……你既不肯让我护你，那我便——不动声色地守着你。”


    “此生不负你，哪怕……你不再回我身边。”


    数日后，金国例祭大典在即，朝中依旧延续旧制，于昭元殿设宴款待诸臣宾客，祭祖礼毕后，便由宗室嫔妃设宴酬宾。


    听闻摄政王亲自点名，命永平公主出席昭元殿宴，未央宫内一时气氛微凝。


    当日天光微明，未央宫中便早早灯火通明。


    春桃正小心替凤栖鸾系上腰间珠缀，低声问道：“娘娘，今日……要不要避开王妃的位置？”


    凤栖鸾闻言却未应，只静静望向铜镜中倒映出的自己。


    随后她垂眸一笑，语气淡然：“她若是敢来，我何须避她？”


    “我今日既要做永平公主，自该光明正大。”


    听见这话，春桃欲言又止，却终是默默应下。


    而今日的凤栖鸾，一袭墨金掐金云缎宫装，繁复凤纹绕于襟袖，鬓边点翠流苏，耳坠轻晃间寒光乍现。


    她脚步从容，一如当年册后大典之日，不见分毫惧色。


    与此同时，昭元殿外早已张灯结彩，金帐高悬，宗室女眷与外臣命妇已依次入席。


    而宫人来往匆忙间，忽听一声禀报：“楼兰国君裴陛下，奉旨入宴。”


    此言一出，众人一惊。


    一旁内侍已将软帘撩起，只见裴清宴一袭月青长袍，神色温润，步履沉稳。


    他虽为外邦之君，然身姿挺拔，气质如玉，一入殿便令众人投以侧目。


    而凤璟端坐上首，面色沉静，只略点了点头，道：“国君既在我朝为客，自当共宴，赐座。”


    裴清宴拱手为礼，未多言语。


    片刻之后，殿中忽听礼官唱道：“永平公主到——”


    随即殿中气氛陡然微变。


    而那一道身影，缓缓从金帐之后踏步而入。


    凤栖鸾于众目之下，面无波澜地行至座前，仪态端庄，身姿绰约。


    她略一俯身，清声道：“臣女凤栖鸾，拜见陛下。”


    凤璟只道：“赐座。”


    而在座女眷皆不禁暗暗打量，有人低声私语：“竟穿了掐金云纹……这不是摄政王妃册封时的样式？”


    有人应道：“可她如今是金国公主，自然该用王府所制样。”


    “她敢穿，就不怕摄政王妃生气？”


    一时间窃语四起。


    而凤栖鸾却似未闻，只自顾自端坐，仪容不失，冷静从容。


    此时澹台湛方自与几位边将言语，听得脚步声才抬眼望来。


    一眼落在那身掐金云凤之间，眸色便微微一变。


    他未出声，只举杯示意，眼底深意难测。


    凤栖鸾见之微顿，旋即盈盈起身，缓步行至他身侧，端起酒盏，淡声道：“多谢王爷前日成全，臣女敬您一盏。”


    说罢一饮而尽。


    澹台湛看着她眼中的平静，不语，半晌后才道：“你倒是长进了。”


    “这些年在楼兰……看来并未白过。”


    凤栖鸾轻笑：“若非楼兰艰难，臣女如何学得敛锋收刃？”


    “多谢王爷成全。”


    两人话语交锋之间，字字藏锋，语尽意未尽。


    旁人只当是礼节周到，实则暗藏波澜。


    而这一幕，尽落裴清宴眼中。


    只见他坐于稍后之席，原本眼带淡笑此刻目光却一寸寸沉了下去。


    凤栖鸾与澹台湛举杯言笑，甚至看见她那一眼回望之中，仿佛再无旁人。


    见状裴清宴指尖一颤，原本端起的酒盏轻轻落回桌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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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头垂眸，神情黯然，唇角掠过一抹苦笑。


    “她竟……笑得如此自然了。”


    “是太迟了，还是……她已不需我了？”


    他口中喃喃自语，声音低若微尘，而一旁随侍之人欲言又止，终究不敢出声。


    宴中觥筹交错，群臣纷纷敬酒，摄政王与诸将对酬言欢。


    不远处的凤璟偶尔投来几道视线，看起来神情复杂。


    而就在这时沈月凝亦盛装而来，一身绛紫纱罗，精巧华丽。


    却不想她自入座以来，目光便频频落在凤栖鸾与澹台湛之间，眸中暗涌愈加浓烈。


    却见澹台湛接她酒盏未拒听她言语不嗔，而沈月凝唇角勉强带笑，指节却早已绞紧帕角。


    见状她低声嘲道。“装得还真像，也不知王爷……是真的宽容，还是另有所图。”


    席间觥筹交错，凤栖鸾坐于宗女之位，风姿玉立谈吐从容，举止有度引得一众命妇频频侧目。


    而不远处的澹台湛始终坐高位，未多言语却每每在她举杯落盏间。


    沈月凝虽面上带笑，实则早已心如焚火。


    随后她目光冷冷扫过凤栖鸾与澹台湛之间的应对，每一眼都仿佛一针一刺，扎得她坐立难安。


    忽而她目光一转，望见宴席末端靠近屏风一隅之处，有一抹身影落寞独坐，正是裴清宴。


    只见他神色沉静，手中酒盏久久未动，望向凤栖鸾的目光却丝毫藏不住。


    见状沈月凝眸光微闪，心中骤起一计，随即她起身缓步至澹台湛身侧，温声低语道：“王爷，臣妾忽觉有些不适，恐扰了宴礼，先行告退。”


    而澹台湛眉峰微挑，听见这话只是目光淡淡扫她一眼，随即点头：“去吧。”


    沈月凝盈盈一礼，转身缓步离席，步入殿外长廊之时，她望了望四下人群，趁无人注意，悄然折身往偏殿方向行去。


    而偏殿之外，裴清宴正独立檐下，手持一杯凉酒，神情落寞。


    忽听身后传来一阵细碎脚步声，随即他略一侧身，便见一名女冠盛服之人缓缓走来，身姿婀娜眸色深沉。


    随后便见着沈月凝唇边含笑，然后盈盈施礼：“楼兰国君安好。”